第33章 你是我們的官家

顧岳突然感到一陣頹廢。

但消息還是長了翅膀,二帝南歸的消息,在陰冷的小北風中,迅速傳至南宋的角角落落。

舉國歡騰!!!

大年三十,各路大軍将領再次齊聚臨安,共賀新春。

皇宮內張燈結彩,文臣武将,皆着新衣彩服,分坐大殿,臉上喜氣洋洋,靜待官家和二帝出現。

趙恒穿得很是仔細,連續幾晝夜趕制出的禮服層層疊疊,照耀得這座簡陋的宮殿滿室生輝。

顧岳還是穿着那一身藍袍,雲淡風清地走過來,他想了幾天幾夜,最終決定,把這事,交給這裏的臣子,包括,岳飛。

“皇兄,我身體突然不适,宴會就不參加了,望皇兄照顧好父皇母後。”

聽着這很會看事的話,趙恒的臉色暖了下來,他看着這個在開封時,一向都沒怎麽正眼瞧過的弟弟,真心實意地說了句“這幾年,辛苦你了!”

北地的寒風冷雨,屈辱的俘虜生涯,讓本來清俊的趙恒看起來有些陰冷,他的眼角含着恨,含着悔,含着重來一遍的雄心萬丈。

顧岳站在小北風中,目送着二帝走入大殿,耳邊傳來山呼海嘯般地歡呼和哭聲。

顧岳緊了緊衣領,向遠處走去。

二帝南歸,是屈辱的結束,是中興的開始,衆臣在看到華彩重服的二帝時,激動地伏地便拜,在哭完笑完後,卻驀然發現了一件事:

帝位上坐着的,是眼神冰冷的趙恒,是清高自傲的趙祯,那個總是大笑着,住着簡陋的宮殿,穿着簡單的衣服,提拔了自己、封賞了自己的官家。

沒出現。

一個人影越衆而出,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後,擡起頭,直視趙恒:“敢問貴上,官家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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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岳飛,衆臣把同樣疑惑的目光投向趙恒。

“皇弟身體不适,未能前來。”趙恒瞥了岳飛一眼,對這個很沒眼力勁的人很是不滿。

“既然官家不能前來,貴上可是坐錯了位置?”這個人不但沒眼力勁,簡直忤逆。

趙恒大怒,忽地站起,一腳踢翻了龍案。用手直直地指着岳飛

“你是何人,皇家之事,爾也要僭越嗎?”

“在下岳飛,貴上的帝位已在靖康二年被金人付之一炬,這個位置,是官家所立,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可以坐。”岳飛面沉如水,聲色平穩。

趙恒全身發抖,指着衆臣,顫聲問道:“爾等,以為如何?”

衆人紛紛出列,跪在岳飛身後。

大殿內的風起雲湧,顧岳毫不知情,他坐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抱着兩個膀子,仰頭望着天上的殘月,吹着冷冷的小北風。

身後傳來腳步聲,跪地聲,抽泣聲,顧岳猛地回過頭。

冰冷的雪地上,衆臣跪倒在地,熱淚長流,口呼官家。

最前面的岳飛走過來,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他肩上,拉着他站起來,自己重又跪倒。

“請官家赴宴!”

顧岳仰頭望了眼那輪殘月,狠狠地把眼中的淚水憋了回去。

空曠的大殿,趙恒呆呆地坐着,憑什麽?自己這個正主回來了,這些牆頭草的臣子,卻還愚蠢地投奔一個代替品。

該殺,統統該殺!

看到群臣簇擁着趙構走了進來,微宗把趙恒拉了起來,朝他搖了搖頭,暗示要來日方長。

趙恒心不甘情不願地站了起來,坐在了父親旁邊的座位上。

老影帝顧岳被這幫臣子狠狠感動了一回,埋在心底的鬥志重新熊熊燃起,他看了眼兩束來不及掩蓋怨恨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走到二帝面前,撲通跪倒,嚎啕大哭。

父兄受辱,趙構萬箭穿心,當節衣縮食,建一座宮殿,讓太上皇安享晚年。

衆臣欣慰地看着顧全大局又孝順的官家。

鼓樂響起,殿內一片歡聲笑語,除了趙恒。

岳飛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個官家,雖然穿着簡單的藍衣,卻難掩一身貴氣風華。

心靈感應似地,官家看了過來,并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朝他眨了眨眼睛,岳飛也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隔空,相視而笑。

顧岳喝醉了,老內侍康履扶着他,剛走進偏殿,一個影子便跳了進來。

“我說,你的侍衛怎麽變得這麽強了,害得我挂了好幾處彩”洪七的衣服被劍劃破了好幾道口子,很是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才爬起來。

顧岳差點拿手去撐開自己那粘在一起的眼皮,他迷迷糊糊地說了句:“去大殿,那裏有烤雞。”便沉沉睡去。

我去,我千辛萬苦地進來,就是為了吃只烤雞嗎?洪七不甘心地晃了晃顧岳,老內侍在一邊心疼地說:“洪公子,別晃了,讓官家歇息吧,什麽事明日再說,好嗎?”

洪七想了想,瞥了眼老內侍眼角那實打實的眼淚,便嗖地從窗口飛了出去,大殿方向又傳來追殺聲。

第二天,睡得容光煥發的顧岳出現在面容憔悴的趙恒面前,一晚上沒睡的趙恒擡頭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怎麽,是來讓我搬出寝殿嗎?”

顧岳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

“你”趙恒一時氣結,臉漲得通紅。

“大哥,可以這樣叫你嗎?”顧岳想起趙構的人生劇本中,面前這位大哥可從沒把庶出的趙構當作弟弟。

趙恒冷哼了一聲,昂了昂頭。

顧岳苦笑了一下,接着說:“大哥,我知道你在金營受了很多屈辱,你有多想報仇,但是,大宋如今偏安一隅,怎能拿熱血将士、天下百姓作報私仇的籌碼,大宋,經不起任何一次心血來潮的武斷。”

趙恒盯着他,繼續冷笑,敢情受辱的不是你,站着說話不腰疼。

“大哥在位年餘,走馬燈似地拜罷了二十六名宰執大臣,優柔寡斷,重信奸佞,才有靖康之禍,大哥,不适合做皇帝。”

趙恒繼續冷笑,外加翻了個大白眼,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皇位。

“大哥,以後只管享福就行了,收複中原的事,交給弟弟。”

趙恒連冷笑都沒興趣了,他閉了眼睛,重重地躺了下去。

“大哥只管多納美女,多生貴子,我會從中選擇一個,立為太子。”

趙恒猛地睜開了眼睛,我聽到了什麽,是我耳朵壞了,還是他嘴巴瘋了。

“弟弟已不能人事,永遠不可能有後了。”

趙恒炸了屍,直直地坐了起來,死死盯着顧岳。

顧岳眼神坦蕩地盯了回去。

“宮中太醫,大哥盡管問,這已是不是什麽秘密的秘密了”

良久,趙恒才回過神來,他像撿到億萬彩票似地,又重新活了過來

“宮殿什麽時候建好,我立馬搬過去。”

兄弟倆很不走心地相視而笑,愉快地做了分工。

大宋會迎來一個偉大的書法家,和一個子孫最多的恒王。

回到大殿,顧岳一拍腦袋,忙向康履招手,昨夜洪七來,有什麽事?

“聽說大殿丢了一只烤雞,禦花園留下偷雞賊跑丢的一只鞋子。”

顧岳啞然失笑,這洪七,為了只烤雞,怎一個慘字了得。忙吩咐康履,今晚在宮門口,等着洪七,領他進來。

晚上,顧岳備好酒菜,坐在燈下,等着洪七。

已是月上中天,還沒見到洪七的影子,顧岳有點擔心,站起,推門走了出去。

遠遠地,一團黑影跌跌撞撞地走近,顧岳上前一看,大吃一驚,洪七滿身是傷,基本上吊在老內侍身上。

顧岳一把扶過洪七,吩咐康履,快請太醫。

躺在床上的洪七臉色臘黃,眼睛緊閉,胸前插着一支黑色的匕首。

太醫匆匆前來,看到那只黑色的匕首,吃了一驚,忙拿出醫針,封住了胸口周圍的幾大穴道,待拔出那把匕首後,老太醫眉頭緊蹙,喃喃自語:“這是塞外的黑蠍毒,這個年輕人,是怎麽招惹上此等毒物的?”

這可是以後的天下義丐之首,打盡天下不平事,這些是非,以後恐怕還會少不了。

“可有辦法解毒?”顧岳緊張地問。

“藥司裏的藥,只能不讓毒性擴散,要想徹底解毒,難!”老太醫搖了搖頭,看着少年,直呼可惜了。

“毒如果解不了,會怎麽樣?”顧岳敏銳在感到沒有好事。

“會殘,會癱,也有可能會死。”

“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太醫,但說無防。”顧岳盯着太醫,眼神堅定。

老太醫嘆了口氣,搖着頭,不抱希望地說道:“這世上,只有兩個地方能解此毒,一是大理段家,二是東海桃花島。”

顧岳眼睛一亮,有門兒。

兵分兩路,一騎快馬風馳電掣,奔向大理,一隊士兵,天天等在渡口,一有少年經過,便飛馬回報官家。

在洪七昏迷了五天後,顧岳終于等到了好消息,吹笛子的少年,出現在了渡口。

顧岳飛馬奔到渡口,氣喘籲籲地站到小黃藥師面前時,看着臭着臉,冷冷盯着自己的少年,顧岳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準備好,要怎樣說服這個視自己為屁的人物。

身體卻在第一時間,替他做出了選擇,撲通一聲,顧岳跪倒在滿是尖石子的河灘上。

小黃藥師蹙眉,看着他。

顧岳還是沒想好怎麽開口,就這麽直挺地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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