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游園
“誰病了?”良久,頭頂上響起很不耐煩的聲音。
“另一個屁”脫口而出後,顧岳才意識到,自己對這個稱呼,是多麽地從靈魂深處,認可它。
小黃藥師眉頭蹙得更緊,他朝顧岳的腿踢了一腳,一股厚重的力量襲來,顧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小黃藥師臭着個臉,走在前面,顧岳巴巴地跟在後面。
“騎上你的馬,有多快騎多快。”不耐煩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顧岳忙跑向自己的棗紅馬,狠狠地在馬屁股上抽了兩下。
神奇的是,小黃藥師一直不近不遠地跟着,直到棗紅馬噴着白汽停下,小黃藥師面不改,氣不喘地從後面閃了出來。
這輕功,獨步天下呀。
在看到洪七時,小黃藥師的臉更臭了,罵了句“不自量力”後,從懷裏掏出一個碧綠色的小瓶子,掏出三顆藥丸,掰開洪七的嘴,塞了進去。便飄飄然出去了。
這就完了,洪七胸口還是發黑呀。
好在,小黃藥師又飄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個小樹枝,胡亂在洪七的胸口戳了幾下,黑色的血便流了出來,把洪七的袖子撕下一塊,嫌棄地把黑血擦幹淨,又掏出另一個小白瓶,在傷口處倒上一些粉末,把剩餘的,連同那個碧綠色的小瓶,一起扔給顧岳,飄飄然又出去了。
顧岳等了半天,也沒見小黃藥師再回來,敢情,就這麽走了?這藥怎麽用啊,一天服幾次啊?飯前還是飯後啊?
小黃藥師,您能不能講點醫德呀。
當愁眉苦臉的顧岳回過頭來,看到坐在床上,龍睛虎眼看着自己的洪七時,所有對小黃藥師的不滿和質疑,都化作了連綿不絕的敬仰和崇拜,直覺得那一跪簡直太值了。
顧岳笑眯眯地看着洪七,等着他涕淚橫流地謝謝自己。
劇情出乎意料,洪七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重重躺下,面朝裏,拿屁股對着自己。
顧岳氣沖沖地走上前,照着那個屁股,一巴掌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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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知道我救了你,我在渡口的尖石子上,整整跪了一個時辰,才求了小黃來救你。”
“是他救的我,他在哪裏?帶我去見他!”洪七很激動,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顧岳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看這裏,是我,是我,求的人家,救你的最大恩人,是我!”
洪七斜了他一眼,氣哼哼地說:“還有臉邀功,也不問問,我是為誰受的傷?”
“對呀,你是怎麽受的傷,小黃藥師說你自不量力。”顧岳急急道。
洪七哼了聲,“若人人都要量力而行,這天下,遲早被鞑子奪了去。”
顧岳凝神,認真地看着他。
“前幾日,有一夥塞外客商來到臨安,白天在客店裏睡覺,晚上四處活動,我和兄弟們跟了幾日幾夜,發現他們的目标是火/藥庫,覺得事關重大,昨晚來找你,你卻醉成那個死樣子,沒辦法,別人我又信不過,便只帶了幾個幫內兄弟,跟了過去,拼死奪下他們搶走的樣品,卻中了對方的暗算,我那幾個小兄弟也,也都去了。”
洪七講到最後,聲音哽咽。
顧岳把頭深深埋下,良久,才擡起頭,低聲說了句:“對不起!這幾位兄弟的家人在哪,我要賞賜他們。”
“如果有家人,誰會加入丐幫呀?別管了,你還是快招集你的将軍們,對這事引起重視吧,敵國的戰馬已經很歷害了,若再得了火/藥,我大宋,怎麽立身呀?”洪七蹙着眉頭,向外走去,像個憂國憂民的小老頭。
顧岳拉住他,把兩個小瓶子塞到他懷裏,囑咐道:“拿好,別忘了吃。”
洪七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瞬間不見。
顧岳看着窗外,吩咐康履,“傳岳飛”。
岳飛很快便來了,在聽到顧岳把火/藥相關産業收歸軍隊所有的想法時,他不斷點頭,并向官家推薦了韓世忠,負責此事。
看着顧岳不解的目光,岳飛笑了笑。
“官家信任飛,飛感激不盡,但這兩年官家賞賜不斷,多次越級提拔,已與沙場縱橫多年的幾大老将同職,若再擴權,恐惹他人不滿,不利于官家朝堂穩定。”
顧岳驚喜地看着岳飛,這鵬舉,格局進步之大,令人意想不到呀。
韓世忠兼任了火/藥司司庫,是個肥差,全部軍用火/炮,民用煙/火,皆出于他手。
過完年後,官家為表對臣子的恩寵,挨個去重臣的府裏走了一趟,這對顧岳來說,是一件樂在其中的事。
每到一家,顧岳也不呆在屋裏,就拉着臣子游園,有趣的是,每個園子的風格或多或少地反映了主人的性格。
韓世忠的園子,沉穩中透着一股超脫世俗的灑脫,經典的拱橋上,會突兀地立出一大塊太湖石,做成琴桌的形狀,顧岳直覺,這應該是他那江湖出身的夫人添的手筆,便笑着問:“尊夫人好琴?”
“聒噪而已”韓世忠笑眯眯地回道。
這狗糧撒地!
劉光世的園子就浮誇多了,大得離譜不說,這三步一美女,五步一小倌,是幾個意思
以劉光世這個二世祖的眼光,趙構就是個皇二代,要不是當了個官家,肯定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泡青樓,所以,便非常善解人意地,差點把全臨安的名妓豔倌全請了來,打扮成小厮丫環,在這奢華富貴的園子,與官家來個豔麗的偶遇,成就一段風流佳話。
想想皇宮那個寒酸的園子,顧岳像劉姥姥了進了大觀園,賞個花,聽個曲,更有圍爐夜話,踏雪尋梅,曲徑探幽,廊橋望月。
官家迷失在了這溫柔鄉裏,兩天後也沒出了劉府。
第三天,正在與劉光世烹茶下棋的顧岳,聽到了下人禀報,說岳将軍來訪。
看到岳飛沉着個臉走過來,顧岳笑道:“鵬舉來了,今日正要去你的府上呢,還勞煩你親自來接,多不好意思。”
岳飛很恭敬地行完禮,也不坐下,就黑着個臉,門神似地,立在一邊。
劉光世看了看岳飛手中提的兩盒糕點,盒子上連個鋪號都沒有,便知道是從路邊小攤上買來的,便笑嘻嘻地接過來,随手遞給了身邊的小厮。
身邊丫頭小厮來來往往,個個明豔動人,圍在官家身邊,像蜜蜂見了花朵,都想要吃一口。
岳飛的臉越來越黑,眉頭也緊緊蹙起。
顧岳偷眼瞄了他幾眼,看見那非常不爽的樣子,便猜到這岳武穆怕是以為官家流連女色,頗有昏君雛形了。
在又贏下一盤後,顧岳站起,笑着對劉光世說:“勞駕劉愛卿兩日來熱情招待,朕回去了”。
幾個嬌滴滴的小丫頭不甘心地喊了聲“官家”,顧岳回頭,很紳士地點了點頭
“嗯,好好侍候楊國公!”
打扮成丫頭的名妓們瞥了瞥嘴,切,這官家,跟他爹一點也不像,還以為自己會成為下一個李師師呢。
顧岳和岳飛并肩走在街上,腳底下的細雪發出輕微的咔嚓聲、
“剛才那點心,鵬舉在哪買的?”
顧岳歪着頭,笑着看向岳飛,滿眼都是戲谑,身為清遠節度使的一品大員,顧岳可不相信,岳飛連一盒五香樓的糕點都買不起,他純粹就是看不慣劉光世而已。
岳飛看了回來,在看到那雙清亮了然的眸子後,心頭的煩悶一掃而空,他挑了挑眉,指了指前方拐角處。
顧岳直直走了過去,看了眼凍得揣着手的老頭,掏出一錠銀子:“老人家,你的糕點,我全要了”
凍得臉色發青的老頭手哆嗦着要幫他包好,顧岳又掏出一錠銀子,“別包了,這籃子,我也要了,老人家,天冷,快回家吧。”
老頭朝顧岳拱了拱手,“小老兒皇甫端,謝過這位好心的公子。”
誰?皇甫端,是來自梁山那個能聽懂獸語的皇甫端嗎?顧岳大吃一驚,忙拱手還禮,邀請老者過府喝酒。
一進岳府的大門,老頭便把目光投向了校場,那裏有一個舒适的馬廄,裏面住着岳飛心愛的白龍馬。
他真地能聽懂動物語言嗎?顧岳很是好奇,看他對良駒表現地很是急切,便陪着他一道來到馬廄。
一聲清越的嘶鳴,白龍馬在看到主人後,伸長了脖子,親昵地朝岳飛蹭過來。
“它在撒嬌,埋怨主人錯過了它的飯點”皇甫端微笑着說。顧岳看向白龍馬,兩只大眼睛裏波光閃閃,溫情脈脈地看着自家主人。
我靠,這是秀的什麽恩愛,撒的哪門子馬糧?
“這是匹母馬嗎?”顧岳脫口而出,話出口又覺得不大合适。但皇甫端卻愉快地把話接了下去。
“嗯,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女!”
顧岳看向正抱頭親熱的美女馬和帥哥男,竟然覺得好配呀。
正摟着馬脖子的岳飛,吓得差點跳了起來,難不成,自己天天騎着個大美女,還拖着人家上戰場?
一人一馬,詭異地對視着,一個難以置信,一個有點傷情。
“她傷心了,她感受到了你的冷落。”皇甫端在一邊,現場解說。
岳飛轉過頭,瞪着皇甫端,老人家,你讓我以後怎麽好意思再騎她,耍流氓吧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