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許士林
當秋風起的時候,南渡的大宋開始了第一年的科舉,結果讓顧岳有點意外,參加人數之多,人才之廣,都大大超過了微欽之時,看起來,人心還是向宋的。随着政府南渡,大量的人才也緊跟而來。
顧岳簡化了很多流程,以最快的速度,把錄取的人才安排到洲縣,年輕人,就要從基層做起嘛。
燈下,他又翻了一遍名單,也沒見到虞允文的名字,這人,不是叫嚷着參加科舉,以身報國嗎,難道非得等到27歲,與長大後的完顏亮在采石矶對決?
顧岳有點落莫地繼續翻着,突然,一個名字牢牢粘住了他的目光。
許士林
西湖柳堤下,一個白衣書生正坐在亭子裏休息,遠處一陣馬蹄聲響,幾個黑衣人簇擁着一個藍衣公子走了過來。
剛中進士,準備去餘杭赴任的許士林,看藍衣公子風度翩翩,氣度不凡,便很機靈地站起來與他見禮。
半晌沒聽見動靜,許士林擡起頭,看到藍衣公子正好奇地打量着他,見他看過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娘呢?”
許士林大怒,這個登徒子,素不相識竟然開口便如此輕浮,他脹紅了臉,冷冷地罵道:“輕浮!”
說完便背着手,望向湖水,不再理會這個人。
身後傳來一聲怒斥:“大膽,這是官家,特來為你送行,爾竟如此口出狂言”一個黑衣人怒氣沖沖地拔劍上前,劍尖離書生的脖子不過一寸。
小書生臉色慘白,直接懵了。
官家來為自己送行,而自己罵了官家,但官家為什麽來為一個小進士送行,為什麽開口便問娘親?許士林的腦子在轉了幾個圈後,終于理出了一條主線:
官家,是娘親的故人。
這個認知讓小書生眼皮一跳,打小便有風言風語,說自己不是爹爹親生的,自己長得眉清目秀,爹爹長得濃眉大眼,難道,看了眼官家的如畫眉目,難道,這才是親爹?不過,看年齡,也不對呀,是自己兄弟?
天哪,娘親是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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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岳看着許士林,并不知道這小書生腦子裏精彩的大戲劇本,很是親熱地牽了他的手,坐在亭子裏。
皇兄,好親切呀。
許士林滿眼都是小星星,巴巴地望着官家,嗯,眉毛好像,眼睛好像,鼻子稍高點,也有點像,嘴巴薄點,也還是像,這整體氣質,像極了。
“你娘親,還好嗎?”顧岳小心毅毅地,怕再引小書生反感。
但小書生明顯誤會更深了,看官家欲說還休的樣子,這是怕娘親和韋太後争寵呀,忙挺了挺胸膛,保證似地,說了句讓官家放心的話。
“好呀,她已經嫁人了,不用擔心。”
顧岳呆了呆,這千年等一回,都是騙人的?看着小書生笑意盈盈的臉,不解地問:“你娘跟你爹,不是伉俪最情深嗎,她怎麽能又嫁人呢?”
“哎,女人家的事,太複雜,也許是爹爹為了保護她,才讓她藏在民間的,不然,會被捉了去的。”小書生想到被金兵俘走的後宮三千,不禁打了個冷顫。
白娘子還藏在民間,沒被法海捉了去,這個認知讓顧岳很是興奮,他一下子跳了起來,拉着許士林的手,“走,帶我去拜訪你娘親”。
許士林笑得眉眼彎彎,甜甜地說:“好呀!”拉着這個尊貴的哥哥,便朝錢塘門的家中走去。
“你娘長得很美吧?”在路上,顧岳還是按壓不住好奇。
“不美,天下最美的是太後娘娘。”許士林回答得很是乖巧。
哼,以為我沒看過話本子呀,跟正宮争寵,死路一條。
還比不上韋太後?顧岳有點失望。
當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出現在面前,顧岳不止是失望,簡直是絕望,妖精,你為什麽如此不講究?
一個糙漢子走了出來,站在婦人身邊,邊喝着酒,邊打量着兒子帶來的貴人。
真有夫妻相呀!
不對,顧岳突然轉向許士林,這小書生,絕對不是這種夫妻相生的。他一拍腦袋,被這小書生雲裏霧裏的話帶溝裏了,這不是他親娘,是他親姑!
顧岳笑了笑,朝夫妻倆拱拱手:“李相公,許夫人,在下是白夫人的故人,不知白夫人何在?”
喝着酒的李公甫打了個哆嗦,擡手就從腰裏摸出一張符咒,扔了過來。
顧岳一把接住,笑了笑,貼在自己腦門上。
是這妖精修為太深,還是法海的符咒年久失效了?李公甫指着顧岳,“你、你、你”了幾聲後,拔腿便跑向縣衙,去找幫手了。
許士林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着急地朝她姑喊道:“娘,我娘呢,我爹來接她去享福呢,你快告訴我們,她在哪裏?”
他姑愣在原地,看了眼顧岳,看了眼許士林,這孩子,爹都能認錯,抱着為自家兄弟打抱不平,她定了定神,語重心長地告誡小書生:“士林,你親爹在金山寺修行呢,不要被別人騙了。”說完還瞄了顧岳一眼。
小書生拔腿就跑,顧岳連忙跟上。喘着大氣跑到金山寺,許士林突然發現一個大問題,忘了問親爹叫什麽名字。
“他叫許漢文”顧岳看着他的神色,很及時地回答了他的疑問。
許士林逮着一個小沙彌,問“我找我爹許漢文。”
小沙彌搖了搖頭,“敞寺從沒有這個人”。
“我們想拜會法海禪師”顧岳在後頭補充。
“跟我來”小沙彌雙手合十,領着他們來到了正殿。
兩個和尚正在談笑風生,聽到小沙彌說有施主來,便停下,齊齊地看了過來。
在看到那個藍色身影後,法正笑了笑,這皇帝,不好好在皇宮呆着,天天往寺廟跑什麽。
“師兄,那個穿藍衣服的,是官家”法正小聲地朝一個老和尚說道。
在看到法正時,顧岳瞅了他一眼,這和尚,怎麽哪哪都有你呀。
法海迎了上來,雙手合十,法相莊嚴
“施主駕臨敝寺,不知何事?”
顧岳很是入張随俗,也雙手合十,很恭謹地回了個禮,才開口道“這位是今年的新科進士許士林,金榜題名,想向父母報喜,法師普渡衆生,這點人倫之情,應該會滿足吧?”
法正暗暗給官家豎了個拇指,這理由,冠冕堂皇的!很對師兄的脾性。
果然,法海老懷欣慰地向許士林看過來,喃喃道:“這孩子,有出息,不枉老納渡他父母一回。”
“去請忘情法師來”法海吩咐一個小沙彌。
“白夫人呢?”顧岳更關心好奇這個。
“她就在西湖底下呀,聽說去年因為救了個貴人,被天庭敕封為西湖龍王呢。”法海提起白娘子,無半分愧意,像談起一個老朋友似地。
許仙來了,道袍飄飄,眉清目秀,像個大號的許士林,小書生抱着親爹的大腿,嚎啕大哭。
許仙笑了,摸了摸兒子的頭,清瘦的臉上很是欣慰。
“小施主,別哭了,既然當了官,就要當個好官,造福一方百姓。”
這雲淡風清的,還真成了方外之人啊。
“還記得白夫人嗎?”顧岳決定刺激一下這個人。
許仙依然笑着:“忘情十八年來日夜為當年水漫金山的生靈祈福,包括她。”
這是記得,還是不記得?
但接下來許仙的行為,表明他是不想記得。
他拒絕了兒子邀請他一起去看望白娘子,扯開兒子的手,飄然離去。
今天的西湖,很不平靜,水波輕顫,像在發抖。法海領着衆人坐了湖邊的亭子裏,自己閉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詞。
湖面一陣白霧,顧岳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白衣女子便站在面前。看到他,好像吃了一驚。
法海好像算到了什麽,睜開眼睛,驚喜地說:“二位原來認識,白娘子所救貴人,原來是官家呀”
顧岳吃了一驚,正要問明情況,面前的從未謀面的白衣女子便笑着朝自己擺了擺了“官家不要客氣,上次官家拜錯觀音,落入西湖,小女子救你,只是舉手之勞,不必多禮。”
上次落水,是自己爬上船的好不好,自己會游水好不好,哪有人救我了,顧岳看着女子,白娘子眼角彎了彎,朝他眨了下眼,很有妖精的妩媚。
我的天,這白娘子,竟然碰瓷領功,果然妖氣十足呀。
看着身旁的許士林淚水漣漣,怎麽也不能難為自己的臣子他娘不是,顧岳咽下這口悶氣,朝白娘子拱拱手,很不走心地道了句謝。
白娘子這才松了口氣,抱起自己的兒子,哇哇大哭起來。
法海在一邊嘆着氣,“都說為母則剛,你當年深陷情愛,置數萬生靈于不顧,這幾年能潛心修行,還能施善救了貴人,可見修行已見小成,望你能做好這西湖龍王,保一方平安。”
白娘子連連點頭,在撫慰了一通兒子後,化作一團白霧,輕飄飄地落在湖面上,消失不見。
顧岳突然想起一個大問題,剛才,忘了看白娘子長什麽樣了。腦中剩下的,只有一個白影子,和那彎彎的眼角。
許士林望着湖面,喃喃道:“小時候天天來游湖,竟不知母親就在湖底下,不知,她以前有沒有認出我。”
法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祥地說:“她去年立功後才恢複自由,以前的十七年,她是不能随意走動的。”
顧岳突然有點理解了白娘子,為母則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