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她這意思,他是不是該叫她一聲“池小姐”?
“池煙,”姜易輕勾了下唇角,因為眼尾微微上挑着,看過來的時候,無端端挑起了一抹春色來。他問:“我們認識多久了?”
池煙愣了一下,然後在腦海裏将這個問題飛速地過了一遍,很快得出答案——
八年。
她十六歲的時候認識的姜易。
滿打滿算,到現在正好八年。
池煙小的時候跟舅舅一起生活,舅舅是名警察,那次出警的時間有些長,因為不放心她,所以暫時把她放在姜家住了幾天。
姜家家大業大,家裏多個人就跟多了只螞蟻沒什麽區別,姜父又是舅舅的舊相識,所以池煙進姜家的門進得特別順利。
姜易那時候正在上大學,醫學院的高材生,經常在實驗室裏對着小動物。
池煙記得清楚,她第一次見到姜易就是在實驗室,他當時才剛剛成年不久,臉上有少年特有的張揚,也帶着幾分不同于同齡人的內斂和清冷。
實驗室門口圍了一圈女孩子,池煙本來想站在外面等,結果等着等着,竟然被推推搡搡地擠了進去。
姜易第一次擡頭看她。
他的半張臉都被口罩擋住,只露出來那一雙眼睛來,他是很标準的桃花眼,眼角下方還有一顆痣,即使是很正經地看她,也平白無故多了幾分潋滟來。
池煙對這雙眼睛印象深刻,以至于後來又見過姜易幾次,都沒太注意過他的其他地方來。
“過來。”他說。
池煙思緒飄得太遠,一時間也沒能收回來。
姜易将打火機在掌心旋了個圈,出聲:“池煙,過來。”
有那麽一瞬間,池煙甚至沒分清是在回憶還是在現實,直到隔了幾秒,她聽見了打火機被按動的聲音。
池煙這才緩過神來,一擡眼,就看到姜易朝她勾了勾手指,招貓逗狗似的。
遲疑幾秒後,池煙往前挪了幾步。
才站穩了腳步,男人的臉就毫無征兆地壓了下來,池煙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姜易停下,呼吸相聞,兩人距離不足五厘米。
他的手指抵在池煙的下巴上,輕輕一擡,“認識了八年,你怎麽還是沒記住我?”
池煙下意識解釋:“我以為你還沒回來……”
更何況,她這次認出他來了。
姜易手指在她下颌上輕輕摩挲幾下,距離太近,他甚至能聞到池煙唇角帶出來的酒氣,和着一種薔薇花的香味一起飄過來,他呼吸一重,把頭偏了偏,“喝了多少酒?”
好像有點多,因為她的腦袋這會兒已經有些重了。
池煙呼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回答,臉突然被他轉了過去,男人的吻壓下來,帶着淺薄醇香的酒味和煙草味,在她的唇上輕輕輾轉,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随意又純情。
看着不太像姜易的作風。
池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她眨了眨眼,然後又眨了眨眼。
姜易的臉近在咫尺,精致地甚至完全看不到毛孔,眉型硬朗清隽,鼻梁高挺,就連側臉的弧度,都挑不出毛病來。
池煙第一次這麽仔細地看他,她的心跳紊亂,一口氣梗在了嗓子眼裏,正要喘不過來的時候,男人指尖一松,在她下嘴唇上輕咬了一口。
她聽見他低聲說了兩個字:“罰你。”
罰她喝酒喝多了……還是罰她沒認出來他?
池煙覺得應該是後者,她大腦缺氧,連反射弧都長了不少,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今天白璐跟她說的“大新聞”。
不公平。
她充其量就是沒認出來他而已,總好過姜易給她戴綠帽子來的強啊!
兩人好歹是夫妻。
更何況,也不是形式主義上的夫妻。
池煙越想越覺得郁悶,她按了按眉心,剛要說話,卻聽見身後有不合時宜的腳步聲傳來。
那人肯定是醉的不輕,腳步聲明顯亂的不成章,一開口,聲音也帶了很明顯的卷音:“呦……姜,姜總,您換口味了啊?”
在國外約遍了名模的姜易,居然對這種清純小白兔起了心思,由不得他不新奇。
池煙聽出來了,這是剛才滔滔不絕跟她說黃段子的那位。
她一擡眼,剛好看到姜易皺了下眉。
男人的唇角被她的口紅染上了一抹紅色,只擡手輕蹭了一下,指腹就跟着紅了起來。
姜易沒說話,嘴角雖然輕輕勾了一下,神色卻明顯不虞。
那個老總立刻就被吓得醒了一半,他沒敢再多問,灰溜溜地進了洗手間,半天都沒出來。
·
飯局到後來幹脆變成了姜易的接風洗塵宴,一直到晚上十點半多才結束。
姜易和池煙都喝了酒,沒辦法開車,只能打電話叫司機過來接人。
臨安市沿海,晚風濕潤,但是也冰涼刺骨。
池煙酒量不錯,但是挨不住喝得多,出門的時候被冷風一吹,腦袋好像就更疼了。她攏了攏大衣,等車的小半會兒功夫,無聊地站在街邊報亭翻了幾本雜志看。
很多新聞白璐之前都跟她說過,但是聽人說跟自己看還是不太一樣,池煙翻了幾頁,把重點全部放在了姜易的新聞上。
寫稿子的人說得天花亂墜,池煙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就聽到了喇叭聲在身後頭響起。
回頭一看,是姜家的車。
池煙将雜志合上,遞過去了一張紅鈔,把近幾期的《名優》一起帶上了車。
車裏不止她和姜易。
池煙關上車門之後才注意到副駕上的人,那人扭頭看她一眼:“嫂子好。”
路燈光從外面打進來,影影綽綽,池煙看得不清晰,但也能辨認出這個人是誰來——會所老總。
剛才在飯桌上的時候,他沒少打量她。
那人自我介紹:“陸靳聲。”
池煙抿唇笑了笑,簡單打了個招呼後,低頭翻起了雜志來。
司機發動車子之前問她:“太太,需要開燈嗎?”
“不……”
“開。”
池煙偏頭看了眼姜易,他的視線從雜志上晃到了她的臉上,然後伸手松了松領帶。
這件事本來理虧的明明是姜易,結果被他這麽一看,池煙反倒覺得不自在。
後排內燈已經被打開,池煙知道有些話當着外人的面不能随便說,幹脆把幾本雜志都翻到了姜易那一面,然後遞了過去。
她擡了擡下巴,底氣一足,就差用鼻孔對着他了。
姜易掃了幾眼大概內容,眉頭越皺越緊——
和嫩模疑似海灘度假。
陪好萊塢女星疑似去醫院産檢。
和知名女歌手交往一月,疑似感情破裂。
……
再一看下面編輯的署名:楚楚。
姜榆楚這丫頭還真是長本事了,有的沒的都敢往上瞎寫,說得他去國外沒個正事,就光顧着交女朋友了一樣。
姜易把雜志合上,酒勁兒一上來,他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也沒開口解釋。
實在是不知道解釋什麽,因為上面的幾個女人,他根本不記得誰是誰。
最關鍵的是,他解釋,池煙也未必會信。
池煙把他的這種反應定義為心虛,她偏頭看向窗外,長長地出了口氣。
外面一排排的法國梧桐勻速倒退,司機駕駛平穩,到了前方十字路口的時候,方向盤卻突然打的猛了一些。
出于慣性,池煙毫無防備地倒向另一側,幸虧被姜易扶住才沒跌下去。
也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男人的薄唇從她臉頰擦過,溫軟又潮熱。
下一秒,池煙聽見了姜易開口,是對着司機說的。
“工資不想要了?”
池煙立刻坐穩,心跳還有些沒平複下來,她替司機辯解了一句:“我沒事。”
副駕駛。
陸靳聲輕嗤了一聲,剛才池煙倒過去被他親到的時候,他分明姜易彎了一瞬的唇角。
呵。
這個悶騷。
陸靳聲翻了個白眼。
·
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家裏沒有男人,唯一的一個保姆提前接到了她的電話,這會兒也已經休息了,別墅顯得越發空曠安靜。
池煙又累又困,踩了雙平底拖鞋以後,又從鞋櫃裏拿了一雙一次性的出來給姜易,她張了個哈欠,說話時帶着很重的鼻音:“明天去買,今晚先湊合一下吧。”
“感冒了?”
池煙輕點了下頭,這幾天冷熱交替,她出的戲又全是戶外片場,已經感冒了有幾天了。
“吃藥了沒?”
“吃過了。”
姜易的媽媽是私立醫院的副院長,所以家裏醫藥方面一向健全,而且定期會更換。
池煙泡了兩杯醒酒湯,遞給姜易一杯後,端着自己的那杯慢吞吞上了樓。
她腦袋有些沉,身體也不太舒服,去浴室沖了個熱水澡出來後,才覺得好受不少。
卧室的大燈還開着,姜易就站在床頭櫃前,池煙眯着眼睛一看,注意到了他跟前放着的藥箱。
他似乎是知道她出來了,連眼睛都沒擡一下,“趴床上去。”
“幹,幹什麽?”
池煙一想歪,聲音都顫了起來。
雖然說知道這是早晚的事兒,但是現在就來……進度會不會有點快了?
姜易轉頭看她一眼,伸手去拽她,池煙本來感冒就沒什麽力氣,輕而易舉地就被他推倒在床上。
她腦袋暈乎乎的,眼前晃了幾顆星星之後,池煙扭頭看過去。
水晶燈底下,姜易正用注射器把一排小瓶子裏的透明藥液吸取出來,眉目微斂低垂的樣子,愈漸和很久以前解剖小白鼠的時候重合起來。
現在,她變成了那只小白鼠。
池煙心裏咯噔一下,剛撐着胳膊要爬起來,腰就被男人箍住往下壓了壓。
“池煙——”男人話音明顯一頓,随後一排玻璃瓶子被他丢進了垃圾桶裏,“啪嗒”幾聲,“你是想被我打一針,還是想被我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