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綠帽
魏祁見楚瑤有些失神, 伸手攬住了她的肩。
“別多想了,人各有命, 他死在了陳剛手裏……或許也是老天爺的安排吧。”
楚瑤點了點頭, 沒有說話。
陳剛可以算是她的一個殺手锏,一旦被人知道了他的存在, 再想用同樣的伎倆怕是就沒這麽方便了。
所以為了保住這個秘密, 讓他的身份不會太快被人發現,楚瑤很少讓他出現在人前。
直至現在, 軍中知道陳剛本領的也大多是穆家軍,而陳剛每次出行, 身邊跟的基本都是這些固定的人。
至于魏祁這邊, 除了信得過的幾個親信以外, 很少有人知道陳剛在軍中究竟是做什麽的,大多以為他只是個打雜的。
齊猛作為周國的将軍,無意發現了陳剛的身份, 就算陳剛不殺他,楚瑤也定然留不了他。
既然如此, 他怎麽死的其實沒什麽區別。
折騰了一夜,魏祁怕楚瑤累着,哄着她去床上躺着休息了, 自己則繼續忙碌起其他事宜。
連城初破,城防的交接及接下來幾座城池的攻打計劃都要一一安排,他并沒有多少空閑的時間。
…………………………
“還有多遠啊?”
大燕的一座密林中,一年近半百的老者被書童帶着七拐八繞, 遲遲沒有走到目的地,不禁皺起了眉頭。
“快了,就在前面。”
書童指着前方道,但最終又走了将近一刻鐘,才終于走到茅舍前。
徐公正在房中與周伯庸下棋,見老者跟着書童走了進來,忙起身相迎。
“呦,你可終于到了,我都等好久了。”
老者一邊擦着額頭的汗一邊随處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絲毫沒有生疏客氣之意,與他們很是熟稔的樣子。
“快快快,倒杯茶來,渴死我了。”
話音剛落,書童已經将茶杯遞到了手邊。
他伸手接過,仰頭幾口喝盡了,這才痛快的舒了口氣,道:“你們這什麽破地方,這麽難找,我走了足足有半個多時辰才到!”
他今年都五十多歲了,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出門不是坐轎就是騎馬,多少年沒走過這麽遠的路了?
徐公笑着亦坐了下來,撫須道:“不難找的話豈不早被劉承找到了,那你今日還能見到活着的我?”
這倒是。
老者點了點頭,又看向周伯庸。
“我說老家夥,你怎麽還沒死呢?”
周伯庸嗤笑一聲:“康大人不死,我哪兒敢先死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大燕當朝太傅康恒遠。
康恒遠扯着嘴角對周伯庸道:“你這茕茕孑立孤苦伶仃的,死了之後只怕連個扶棺的人都沒有,我這人向來心善,自然要晚死一步安排好你的後事才行啊。”
周伯庸哈哈大笑:“給我安排後事的不是我兒子就是我孫子,康大人是哪個?”
“你……”
康恒遠臉色一沉,癟着嘴不說話了。
這麽多年,這老小子的嘴還是這麽毒,他跟他鬥嘴就沒贏過。
徐公見康恒遠被堵了回去,也是忍俊不禁,笑道:“你們兩個啊,還是老樣子,見面就要鬥嘴,不鬥嘴就少點兒什麽似的。”
康恒遠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周伯庸,轉而對徐公說道:“你想清楚了,真要助魏國一臂之力?”
徐公點頭:“想清楚了,當今天下,能問鼎霸主之位的左不過三人,魏王,周王,劉承。”
“劉承乃禍國之佞臣,他若登上皇位,不會比原本的燕帝好上多少。”
“魏王與周王之間……私以為魏王更為妥當。”
“為何?”
康恒遠道:“就因為你的小徒兒嫁到了魏國,幫魏國拿下了鳐水關?”
要知道天下之勢瞬息萬變,今日魏國拿下了鳐水關,孰知來日不會再被周國奪回去?
徐公搖頭:“這天下大局,豈是一個鳐水關可以決定的?”
“我之所以認為魏王比周王更适合問鼎天下,是因為魏王乃是容人之人,且又高瞻遠矚鑒往知來,遠非周王等人所能及。”
康恒遠想了想,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穆成過去乃是他們大燕的将領,雖然因為滅族之仇注定不可能再效忠大燕,但要毫無提防啓用他們做自己國家的将領,周王等人肯定還是會有所疑慮的。
屆時他們定然一邊想要将穆家軍收為己用,一邊又時刻提防他們,怕他們功高震主,又變成當年大燕的那個穆家軍。
而穆家軍遭受過大燕的猜忌及打壓,最忌諱的定然也是君主的猜疑和不信任、
到時兩廂戒備,說不定又會發展成當年燕帝和穆家軍的那副樣子。
而魏王不僅毫無疑慮的啓用了他們,而且放心大膽的讓他們穿過自己國內腹地,直抵鳐水關,這絕對是周王等人不敢做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們若是想到了,也就不會被打個措手不及,毫無還手之力了。
更重要的是,魏王竟然沒有要奪走穆家軍兵權的意思,仍舊讓珍月公主統領他們,而且還同意了珍月公主親赴戰場帶兵!
珍月公主啊……
那是一個女人啊!
不是他瞧不起女人,而是這天下沒有幾個君主會同意這種事,做出這種決定。
這麽說起來,魏王的确是與周王等人不同。
最起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一點,周王等人就不能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朝中那邊我會盡量替你盯着的,不過……你也知道,如今朝政全部被劉承把持,我這個太傅也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虛銜而已。若真的發生了什麽大事,我也不見得能幫得了你。”
“我知道。”
徐公點頭道:“盡人事,聽天命,我們活了大半輩子,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餘下的……就交給他們年輕人去吧。”
說完又問:“你專程跑這一趟可是還有什麽別的事”
若只是說這些,書信往來便可以了,何必大費周章非要親自走一遭。
康恒遠聞言面色微沉,雖然明知這裏沒有外人,但還是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之後才壓低聲音道:“如今的陛下……越長越大了。”
徐公與周伯庸認真地聽着,誰知他說完這句就沒了下文。
周伯庸嘶了一聲:“廢話,年紀越大當然越長越大了,不然還越長越小嗎?”
康恒遠瞪了他一眼:“你怎麽聽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你就說這麽一句誰能聽得明白?”
康恒遠嗨呀一聲,聲音壓得更低。
“我是說,陛下越長越大,這相貌也漸漸長開了,但是……怎麽看都不像先帝。”
說完想到什麽又補了一句:“也不像賢妃!”
什麽?
徐公與周伯庸面面相觑,心內具是震驚無比。
“你是說……”
“噓!”
康恒遠趕緊示意他們噤聲。
“噓什麽噓!”
周伯庸沒好氣地道:“這裏又沒有外人!”
康恒遠一噎,之後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是我太過謹小慎微,實在是這些年劉承的眼線遍布京城,誰家晚飯吃了什麽他都能知道,讓人不得不小心謹慎時刻提防啊。”
徐公也知他的難處,遂直接問道:“此事事關重大,你……可有把握?”
康恒遠搖頭:“沒有。”
“但是你們都知道的,先帝年輕時是出了名的英俊風流,即便後來遲暮之年,亦是風姿不減,前面所生的七位皇子不說人品才能如何,但就長相來說,各個俊美無俦。”
“何況先帝向來喜好美人,陛下的生母賢妃更是後宮中最為年輕貌美的一個,沒道理其他皇子都長的英俊潇灑,偏偏他卻生的……如此平庸。”
徐公聽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出平庸這個詞,可以想象這孩子的相貌只怕比這兩個字還要難以形容。
他自然是不贊成以貌取人,可這若關系到皇室血脈,那就值得深究了……
徐公沉思片刻,擡頭看向周伯庸。
“你可有什麽辦法确定陛下究竟是不是先帝血脈?”
周伯庸搖頭:“沒有,我又不是神仙,真的無所不能。”
徐公也知道這是強求了,只得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周伯庸卻又忽然開了口:“不過就如今這個時候來說,長相确實是最能證明問題的了。”
“或許是先帝或賢妃的祖輩裏也有人長成這樣呢?”
康恒遠卻再次搖頭:“大燕皇室一脈從祖輩開始就沒有出過相貌不佳的人,太廟裏至今還挂着太祖皇帝等人的畫像呢。”
“而先帝當初之所以納了賢妃,正是聽人提起秦州一代的林氏一族專出美人,阖家上下都是美人坯子,所以才讓人挑了個最為年輕貌美的入宮,想看看是否屬實。”
“可見這林家人亦是相貌周正,不該有長的像陛下這樣……普通的。”
如此說來,那确實可疑啊。
“朝中只有你注意到此事嗎?別人呢?他們就沒有覺得不對勁?”
康恒遠苦笑:“察不察覺有什麽區別?劉承難道還會任由陛下長大成人,将朝政交還與他嗎?”
那怎麽可能!
所以大家即便看出來了也沒吱聲,沒有人願意去捅這個婁子。
反正如今這位年僅六歲的陛下注定是活不長久的,劉承不過是暫時還沒有對他動手而已。
徐公輕嘆一聲,又問:“那你看這孩子可覺得眼熟?像不像先帝身邊的什麽人?”
賢妃自入宮後就沒再出去過,若是真的有人與她有染,那定然是宮裏的人,這個人還能出入內宮而不被發覺。
能做到這種事的人并不多,左不過先帝身邊信得過的那些。
康恒遠卻仍舊搖頭:“看不出,我若能看出來,這孩子估計早已經死了。”
房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三人各有所思,最終卻誰都無法将這件事捋清,只得暫時将其放下,又說起別的事。
談話間,書童又歡天喜地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先生!先生!公主攻破了連城,一并拿下了與其相連的幾座城池,大獲全勝!”
“當真?”
“當真!”
書童将手中書信遞了過去,繪聲繪色的講述着送信人傳遞的消息,房中先前的沉悶被瞬間打破。
徐公伸手接過他手中信箋,一目十行的掃過,唇邊露出一抹笑意,與有榮焉的撫了撫胡須。
康恒遠在旁啧啧稱嘆:“你這小徒兒,确實了不得。”
“那是自然,名師出高徒嘛。”
徐公豪不自謙地道。
康恒遠輕哼一聲,懶得再看他在這裏顯擺徒弟,稍坐片刻從周伯庸那裏搜來一堆補養身體的藥材之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