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真公主愕然,“聖人此話當真?”

神情肅然, “阿顧是我的嫡親外甥女兒, 我心中明白, 阿顧雖好,可身罹足疾,又曾經前往北地和親。朝中百官不可能同意她立後, 你要将她奉上後位, 可謂難如登天。我可是該當信你?”

姬澤淡淡一笑,“足疾雖然确實有些麻煩, 但大周能人輩出,總是有不世出神醫,這輩子總是能夠治愈的。”神色中滿是睥睨傲然之意,

“朕是大周帝王, 誰做朕的妻子, 百年之後陪在朕身邊, 由朕說了算。只要朕有這個決心,轉圜辦法, 總是能夠辦成的。”

玉真公主聞言, 只覺目眩神迷。翹舌半晌方道, “我這些日子隐約确然覺得你對阿顧有異, 沒成想,竟是抱着這般想法。”

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腦袋,道,“這事有點大, 我頭有點暈,要好生想想。”

姬澤聞言微微一笑,望着玉真公主,“十三皇姑對阿顧照顧之意,朕心中明白。朕替她謝過你的恩情。”又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思之慕之,定不會負她。”

玉真公主瞧着姬澤這般鄭重允諾,生出一絲欣慰之情,又隐約不服氣,“我倒瞧着,阿顧那個小妮子對你無甚男女之情,你說要迎立她為後,可不是一句話就能成功的。”

姬澤聞言微微一笑,眸中含一絲些微黯淡,又飽含勢在必得之意。“朕既然起了心意,便終有一日,會讓她心甘情願嫁給朕,做朕的皇後。”

玉真公主瞧着姬澤這般勢在必得的氣勢,仰口嘆服,芳心酥軟。

自來女子拜伏強勢的男子,她雖喜愛李玄這般曠達的男人,但對姬澤這般的強勢深情亦本能懷有一絲畏懾欣賞之意,對阿顧得到這般男子的鐘情,倒生出一絲如有榮焉的情緒來。“阿顧有你這般的愛慕男子,也不知是福是禍。”情态複雜道,複又打起精神,“但既是知道你對阿顧有意,在此之後,我不會再給阿顧安排相親了!”

姬澤眸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多謝皇姑了!”

玉真公主哼了一聲,又隐隐起了一絲叛逆見不得姬澤好的情緒,冷笑道,“事情如何還不知道呢。”

“阿顧的事您既然這麽說,就暫且擱置,咱們先談談今兒的事吧!”

玉真公主道,“您雖是大周帝王,可我也是封的大長公主。今兒在自己府邸中,既然招致這等事情,聖人該給我一個交待。”眉目一凜,閃過一絲肅殺之意,“否則,我咽不下這口氣。日後可不知會在阿顧面前說出什麽話來了。”

姬澤聞言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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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他對今日聽春水榭之事私心頗為滿意,雖事起意外,諸多因素巧妙施為下卻為自己和阿顧創造了一個私密親近相處的機會,水榭之中旖旎蕩漾之處,不一而足。如今自己回想起來,還覺一縷幽香蕩漾在自己鼻尖,對于安排了此等巧合之人,私心裏頗為欣賞,并無氣壞責怪之意。

可是玉真公主是宗室長輩,隐私暴露,折損了顏面,要求自己給她交待,乃是再正當不過的事情,自己不能拒絕。

揚聲道,“來人,宣鐵勇和蔡小昭。”

片刻之後,在水榭外跪着謝罪的蔡小昭和禁軍副統領鐵勇先後入水榭,恭敬參拜道,“末将、奴婢參見聖人。”

又朝着玉真公主行禮,“參見玉真大長公主。”

“今日朕與郡主在水榭之中,你等究竟是誰職司守衛門禁之事?”

鐵勇聞言和蔡小昭對視一眼,

鐵勇上前道,“此事都是末将過錯。”拱手道,“末将一時疏忽,未看見公主。”叩了個頭,“末将有錯,還請聖人怪責,末将心甘情願領責。”

蔡小昭聞言目光頗為怪異。

此事由他主張主導,也做好受罰準備,沒有想到,鐵勇竟一力承擔此事職責。他雖性弄小巧,但為人亦有一份肝膽之意,并不喜歡旁人為自己擔責的。拱手直聲道,“奴婢亦有責任,當時鐵統領盡忠職責,奴婢拉扯着他,令其分心。方致使疏忽。若要懲戒,奴婢方該當主責。”

又朝着玉真公主再拜道,“奴婢願意領責罰,消除公主怒氣。”

玉真公主盞蓋擊打,發出“咄”的一聲,冷笑道,“好,好,你們同僚情深,倒顯得我像是個小人了!”

姬澤垂眸啼笑皆非。

他雖尚未開口詳詢,卻清楚身邊這兩個人性格,鐵勇性子憨直,素來忠于職守,若要與護衛君王,與敵軍刺客厮殺,自然是沖到最前頭,卻絕想不出這等出奇的點子。這等主意,膽大包天,但深論起來,卻極貼合自己心意,究其機緣巧合,竟形成了極佳效應,若非深明自己對阿顧傾心之意,又有極大膽略,是絕想不出來的,定是蔡小昭主導。

雖自己心中妥帖,對二人并無多少責怪之意,但大長公主面子是要顧的,如不給個交代,怕是玉真拂面而去。将手中茶盞丢在一旁,“既是兩個人搶着擔責,就一并懲處就是了。”垂眸吩咐道,道,“将這二者俱拖出去,在外頭責一百庭杖,”問道,

“你們可服氣?”

蔡小昭和鐵勇怔了片刻,俱都伏跪拜道,“末将、奴婢服氣。”

門外守候禁衛軍聽命上前,将二人押解出去。

水榭外廷階空曠,鐵勇、蔡小昭二人伏在階前,禁衛持着杖子行起杖刑起來。

碧湖湖光天色,在水榭外微微搖曳,一片天光。

姬澤坐在水榭當衆,聽着外間撲撲的杖責聲傳入榭內,唇角微微一翹,望着玉真公主道,“朕這等責罰,皇姑姑可能消氣?”

玉真公主“哼”了一聲。

自己這次受的委屈,若當真要消氣,該當将面前這個罪魁禍首拖出去才是,只是這皇帝侄子君威深重,自己沒法子動手,只得揪了禦前兩個小喽啰懲處,聊算出了心口一口子悶氣。保存自己顏面,至于其他的,就不好繼續追究了。

于是似笑非笑道,“我的氣順不順其實并不重要。若是聖人尊重我這個做姑姑的,心中妥帖,自然就不會生什麽悶氣了!”

她性子素來風流開朗,從不将小節放在心上。此事驟然發生的時候,雖則臉皮紅了一紅,惱了一惱,但緩得一緩,便看開了此事,此時生了調笑之心,朝着姬澤笑道,“我素來以為聖人年少老成,倒不知聖人私下裏竟有如此癖好,竟會聽了人的春宮。”

這等話語,若是在這兒的是顧令月,臉皮薄,怕是支撐不住,臉紅過耳掩面奔逃了。姬澤卻是登基數年的鐵血帝王,親歷戰場,幾度經過生死關頭,哪裏會被姑姑這般一點調笑給囧住,眉色不動,

“朕不過是不想驚擾了姑姑,倒沒成想,姑姑興致這麽高。”頓了頓,又問道,“朕這回不會真的要有一位姑父了吧?”

玉真公主調戲皇帝侄子不成,反而被大侄子給調笑回來,臉蛋一紅,“他日的事情,誰知道呢?”

姬澤微微一笑。

他雖與阿顧在屏風後同偕□□,心中暢美。心知玉真公主此次确實是受了委屈,心中實生補償之意,“朕一向公平。李先生雖然主政官不成,才華卻當真是盡有的。畢竟可能是朕日後未來的姑父,自家親戚,當然不該如同旁人對待。姑姑可以好生想想,對李先生如何安排。”

玉真公主聽了此語,心中倒也歡喜,起身略福一福,“如此,妾身替玄郎多謝聖人恩典了。”

姬澤伸手略扶,“自家親戚,皇姑言重了。”

目光一轉,望向水榭中的石凍筍白絹屏風,忽的開口道,“皇姑府上這面屏風,朕甚心喜之,可否請皇姑割愛贈于朕?”

玉真公主聞言眉毛不由微挑,啼笑皆非。

姬澤與阿顧在屏風後靜候自己的□□,屏風之後,孤男寡女,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體。這時候事過境遷,阿顧面子薄,發生了這等事情,怕是懼這座屏風如火燒火燎,再不肯要的。

姬澤不知道是出于懷想當時□□,還是不願意這架事涉私密的屏風落到旁人手中,開口向自己索要屏風,自己不一而足,微微揣想,倒也不免好笑。

揚眉道,“這座屏風乃是阿顧的,我須得先問過她的意見,若她不肯要了,我自當将之送入太極宮。”

姬澤聞言低低的笑起來,“如此,朕就惠承皇姑美意了!”

水榭外,宮人執着責杖,準備着向蔡小昭和鐵勇執刑。

這些宮人都是人尖子,蔡鐵二位雖然遭聖人責罰,但這一百庭杖,是為了全玉真大長公主的面子,方令下來的。實則聖人心中,對這兩位并無厭惡之情。因此杖責的侍衛雖然做足了架勢,板子打在人身上,響聲極大,實則力道卻輕,并不會傷筋動骨。

待到一百杖結束,鐵勇活動活動筋骨,猶自能夠起身,“哎喲”、“哎喲”的叫喚,望着蔡小昭道,“老子這次可是被你連累慘了。”

話語雖然抱怨,卻無怨恨之心。

蔡小昭聞言眉毛微挑,笑道,“這事是我攔着你做下的,你在禦前大可直承,何必替我遮掩?”

鐵勇道,“奉命守衛聖人的我,雖則确實聽了你的勸語,可是決定是我自己下的,責任當然該當是我負。”

蔡小昭微微一笑,“你這傻子!”

蔡小昭和鐵勇受罰之後,撐着前往禦前謝恩,身體猶自劇痛,卻憑着驚人的毅力爬起來,望向鐵勇,“可還能起身?”

鐵勇受激,一個鯉魚打滾跳起來,“自然能。”

“既如此,”蔡小昭抹了抹唇角,淡淡道,“随我入內向聖人謝恩。”二人前往皇帝面前複命,正逢玉真公主要離開,玉真公主見了二人凄慘模樣,心中怒氣漸漸平息,摞下話語,“從今而後,莫要再讓本公主見了你們。”揚長而去。

姬澤目送玉真公主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一翹,問道,“你二人傷的如何?”

“多謝聖人垂問,”蔡小昭恭敬道,不過是皮外傷,養個幾天也就是了。”

“那便好。”姬澤唇角翹了一翹,見着鐵勇眼巴巴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吩咐道,

“好了。下去吧!”

鐵勇與蔡小昭一道退了出來,立在廊上。梁七變從水榭中出來,面上一團和氣微笑,“聖人說了,兩位辛苦,允你們休假半月,養好傷勢再回來複職。”

二人俱都應下了。

鐵勇出了公主府門猶自絮絮叨叨道,“……這次聖人不會怪罪,将我逐出禦前吧。”轉念一想,

“其實若能回神策軍也是不錯,只是也不知道,從前的校尉一職,可還替我留着。”

蔡小昭聽着這不着四六的話語,轉過頭來,望着鐵勇嘆為觀止。道,“你這般傻大個兒,是如何到禦前了?”

鐵勇眸中閃過一絲迷糊之意,“我又說傻話了嗎?”轉瞬又道,“我媳婦說了,我雖然傻,可是傻人有傻福。”

蔡小昭嗤鼻,“如此,你就回去問你媳婦。”揚長而去。

醴泉坊門外,長安街道寬廣繁華,血紅的夕陽照在緋色的行人司青鳥服之上,一片鮮亮。

蔡小昭目光閃過一絲鋒銳之色。這一道行人司路鋪滿荊棘,他必須一人前行,寂寞堅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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