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翠微閣中,玉真公主慵懶坐在紫檀小榻上, 聽着絲金禀報顧令月匆匆離開公主府的事情, 不由似笑非笑,

“阿顧已是走了?”

“是,”絲金躬身禀道,微微蹙起眉頭, “也不知是怎了, 郡主突然間命人收拾離開,奴婢本是想着多做挽留, 見着郡主的的面色卻是乍紅乍白的,情緒不穩,不敢攔阻, 只好親自送了郡主出府。”

玉真公主想起此前聽春水榭中發生的事情, 唇角泛起似笑非笑的笑意, 嘆息道, “這妮子!”怕是适才在聽春水榭被姬澤挾持聽了自己的一場春宮,尴尬羞惱,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種場景, 索性溜了走, 回到郡主府躲羞去了。

“好了, ”她微微一笑,振作精神,道,“昭國郡主既是想回府, 便由着她就是。”頓了片刻道,“待過些日子,她想開了些,我自去永興坊看她。”

郡主府 白鶴草堂

顧令月再一次從夢中驚醒,眼底一片淺淺青黑。

她身體從聽春水榭逃避出來,心中卻始終殘留在當日的陰影之。這幾日睡眠不安,每每入眠之後,朝華居孫沛恩和蕊春二人、玉真公主和李玄二人情*事交替在自己夢境之中出現,一時之間深深羞愧,心神俱損,人很快憔悴下來。

朱姑姑瞧着顧令月這般,心疼的狠,皺眉問道,“郡主在公主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碧桐眸中閃過一絲茫然之色,“奴婢等也不知道。”

“當日郡主和聖人一道去了聽春水榭,因着聖人屏退下人的緣故,我和鵝蕊都出來了,沒有在郡主身邊伺候。……過了小半天,郡主回了蔻香閣,便急急忙忙讓我們收拾東西回來,也沒有交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朱姑姑眉頭高高皺起,也自沒個頭緒,揮手道,“下去吧。”

純色的藺草簾子微微垂下,遮擋風,顧令月繼續閉目沉睡。

耳聞動情之聲,目極豔色。面前依舊隐隐出現白花花的肉影。

顧令月掩面不視,心中充滿羞愧之意。

總是夢見當日水榭情*事便也罷了,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屏風之後,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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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北地那段塵封往事,她素來覺得男女之間□□頗有心結,覺得此事醜陋、惡心。當日在聽春水榭中,驟然遇逢那樣的事情。屏風之外,小姨和李玄身影交織在一處,猶如遠古動人的旋律,印象深刻。屏風後暗地裏,她微微倒伏在姬澤懷中,身軀內燃起一股悶悶的細火,幾乎化作一灘水,心裏一片茫然混沌,似乎隐隐期待一些什麽事情。

那股身體裏情潮湧動,那般陌生,那般可怕,

顧令月身體簌簌發抖,掩面羞愧,幾乎覺得無法面對。

碧桐前來禀告玉真公主到訪的時候,顧令月正在作畫,聽聞小姨的消息,不由“呀”的一聲,懼怕之餘,又生出一種“終于到了”的釋然之感。

白鶴草堂曠達雅致,玉真公主饒有興致的打量,大凡小娘子都喜歡熱鬧,阿顧卻擇選了這樣一處屋子居住,可見得心思确認沉郁。自己說是關愛,實則對她關愛不夠,方才對她的異常情況這麽久都沒有發現。

如今知曉了皇帝對阿顧傾心,這段關系之中,雖則姬澤表示了誠意,但阿顧着實處于弱勢,也不知最後能夠開出什麽樣的結果來。

顧令月入內,見了玉真公主,當日聽春水榭之中公主與李玄翻覆的身影似乎又出現在面前,一張粉面乍紅乍白的,期期艾艾喚道,“小姨。”

玉真公主含笑回頭,瞧着顧令月這般反應,竟是過度。仔細瞧了顧令月一眼,微微倒抽一口氣,“阿顧,不過這些日子,你怎麽就瘦了這麽多?”

顧令月羞愧不已,低頭捏着手指,致歉道,“小姨,當日我不是故意的。”

玉真公主見了顧令月這般情狀,不由微怔。

這等事情,她初知道的那一刻确然是惱怒的,但她生性豁達,素來少糾纏邊角之事,見着姬澤處置過蔡鐵二人,便都放過去了。卻沒有想到,自己放下,顧令月這個旁觀者還深陷在其中,甚至身心有負疚感。極力不能擺脫。

她含笑着道,“小姨知道,我們阿顧那麽乖,哪裏是能做出這等事情的人。這等事情都是聖人的鍋,我已經找過他算過賬了!”

顧令月聽聞姬澤,臉蛋一紅,她這些日子芳心茫然,不僅是出于目睹長輩□□,更是因着在那座屏風之後,方寸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的隐秘,自己心知。深深羞愧,此時見玉真公主爽朗大方,一時怔怔,“小姨,你不惱火麽?”

玉真公主挽着顧令月的手,語重心長道,“若是旁人,可你與聖人,都是我嫡親的晚輩,我能如何?這事兒雖然特殊,但如今既然已經發生,大可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若因着這事束手束腳,影響了咱們親戚之間的情分,就得不償失了!”

顧令月聞言怔了片刻,輾轉反側,負疚深重,沒有想到正主兒玉真公主倒是舉重若輕,一時之間有幾分茫然。怔怔望着玉真公主

“小姨。”

玉真公主見着她這般模樣,心中嘆了口氣,将顧令月拉扯在自己懷中,親親熱熱道,“今兒,咱們好好說說話吧,你便不要把我當做長輩,咱們便當是最親密的閨蜜,好好的談談天。”

顧令月聞言信服的點了點頭。

公主待她着實慈愛,自母親丹陽公主逝世之後,幾乎視玉真公主為母,此時聽聞公主話語,應道,“好。”扯着玉真公主的胳膊,倚靠在公主身上,神情滿是依戀。

玉真公主打量着殿中垂坐的顧令月。

少女靠倚在自己懷中,籠煙眉微微蹙起,她今年才剛剛十九歲,正是少女最玉質韶齡的年紀,生的柳眉細腰,雖與大周時下的豐潤美人并不一致,但另有一種楚楚可人的風情,誰也無法否認是個惹人憐惜的美人兒,想讓人掬在掌心中憐惜。帶了一絲潤澤,美麗的像是初春的一株楊柳,

這樣的美麗,甚至讓自己這個女子都難免有些心動。也難怪,騷動了自己那個皇帝侄子萬年平穩的心,拜倒在少女的石榴裙下,癡迷不已,做出這等事來。

心中生出了幾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贊道,“我的阿顧真是美。定能奪得長安很多男人的傾心。”

顧令月聞言不以為然,淺笑道,“也就是小姨疼我,方才覺得我是大美人罷了。”眸中露出一絲自傷身世之意,“似我這樣,家事孤單,身體伶仃,在旁人眼中,怕是一無是處。”

“胡說,”玉真公主板了臉道,

“阿顧,”頓了頓,小心翼翼探問,“你可有一絲覺得,聖人有一絲喜歡你?”

阿顧聞言,的琉璃眸一瞬間睜大,随即撲哧一聲笑出來,“怎麽可能?姨母開我的玩笑呢?”她笑的那麽開懷,猶如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玉真公主聞言愕然,“如何不可能?”她道,“我的阿顧這麽美,大多男人見了都會心生喜愛。聖人再是尊貴,到底也是個普通男人,如何不可能喜歡與你、”

“聖人若是對我有一絲情意,當初又怎麽會讓我嫁到範陽去?”如今聖人這般待我好,不過是因着幾分補償的心理罷了!”

玉真公主瞧着阿顧的反應啞然。

依着阿顧這樣的邏輯,是很有道理。可是世上感情繁複之處,又豈是簡單的邏輯能夠清楚明晰的解釋的。

“我知道,小姨怕是因着當日水榭之事,生出了幾分誤會。”顧令月柔聲道,“當時情境确實也是有些暧昧。只是我自家人知自家事。不過是一步步趕巧,最後走到那等尴尬境地罷了。”

玉真公主望着顧令月。

少女目光澄澈,顯見的所言既是所想。若自己并不清楚內情,見着阿顧這般堅決,許是便信了她所言。

只是水榭中此事之後,姬澤曾親口對自己道出對阿顧的傾慕之意,對比顧令月此時所言,便有幾分好笑。

好笑之餘,倒生出幾分對皇帝的幸災樂禍來。

任你君臨天下,萬人稱頌,在情場之上,也并非一帆風順。他一片真心向着顧令月,顧令月卻體會不得,許是她并不怨怪姬澤,但終究,要讓她信賴他會護持自己,是再不可能那麽輕易了!

玉真公主是過來人,知道男女感情的百轉千回之處。看着阿顧姣好的側頰,心中生出看熱鬧的心思,便不再幫姬澤多言,笑盈盈道,

“如此啊,許确是我弄錯了吧?”

她眼珠兒微微一轉,皇帝侄子追求外甥女的事情可以另放到一邊,但卻頗為憂心外甥女阿顧性子淡漠,對男女之情一事頗為抵觸。在她看來,阿顧固然受過一些苦難,但若是能放開過去,擁抱未來,就算是最後不跟聖人在一處,總也能夠享受正常美滿的生活。但若一直固步,自封在過往的世界中,則就一輩子寒冬,很難收獲新的春天了。

有心借着此次之事和顧令月多聊一點。打開顧令月的心結,撲哧一笑。伸出食指,戳了戳顧令月的額頭,“你呀你這個小妮子,我這私密被看了去的人還沒有害羞,你這躲在一旁的人倒是羞成這般了。”

顧令月聞言大羞,不依道,“小姨!”

玉真公主吃吃笑的花枝亂顫,挽着阿顧的手,“你別把小姨當做長輩,咱們便做一般閨蜜說說悄悄話。那日瞧了那等事情,有何感想?”

顧令月沒有想到玉真公主這般勁爆,招架不住臉一紅,回轉過頭去,“小姨別說了!”

“為何不能說?”玉真公主神情自然,道,“男女之歡,人倫之大道也,如吃飯飲水一般自然。我與李玄在一處,很快樂。”

“那等子事,那般污穢,如何好放在口中提起?”

“怎麽會?”玉真公主愕然,“男女之歡,人倫之大道也,如吃飯飲水一般自然。人類繁衍之事也是從這上頭來,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如何會覺得羞恥?”

顧令月愕然,顧令月本覺此事頗為羞赧,但玉真公主神情頗為坦然,倒讓她覺得,此事也沒什麽了。眸子閃過一絲迷茫之意,

“小姨覺得而是這般麽?”

玉真公主心中一疼,胞姐丹陽沒的早,阿顧一人跌跌撞撞長大,當初和親又非非常之事,少教導,竟是對于此事缺了一份長輩教導,方生出如此誤解。

殷殷道,“正是。”

“情之一字,能令人生,也能令人死。乃是人世間最美好的事情。”她微微一笑,“我喜愛李玄,所以願意和他一同尋歡。當日水榭之中,很快樂。”

顧令月道,“小姨覺得快樂?”

玉真公主道,“我這一輩子,我從未這麽快樂過。”

目光注視着顧令月,柔和一片,“所以,我也希望這樣的快樂能夠讓阿顧你享受。”

望着甥女兒,“過去的一切苦難已經過去,你要學會走出來,享受新的快樂。”

顧令月聞言喃喃念着,“學會快樂。”滿面都是茫然之色。

她也想要快樂,可北地的歲月似乎已經磨碎了她快樂的能力,到如今,她已經不知道該當如何快樂。

仰頭望着公主,“小姨,我可以得到這樣的快樂麽?”

玉真公主望着顧令月脆弱蒼白的神情,只覺一顆心都疼痛起來,“當然可以。”微笑着撫摸着顧令月的臉蛋,

“阿顧,你是個好孩子,那麽善良,從未錯待過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上天不會虧待這麽善良的孩子,會安排那麽一個人,珍重你,喜愛你,以你的喜怒哀樂為重。你也會因為他而歡笑,低眉。有了這樣一個人呀,如此,阿姐在泉下方會放心。”

顧令月痛哭失聲,“我也想的。真的會有那一日麽?”

玉真公主憐惜道,“哭吧,哭吧,哭完之後,就要打起精神來。好好過日子,将日子過的快快快樂樂的”

過了好一會兒,顧令月方收了哭聲。

“對了,當日水榭之中那扇石凍筍白絹屏風,便是玄郎承諾奉送給你賠罪的屏風,本是打算置在榭中通風數日,便給你送到府裏來,如今竟經了這等事情,你可還要麽?”

顧令月聞言如遭火燎,那座屏風上,沾染着自己當日聽春水榭尴尬的回憶,顧令月如何肯收下?連連擺手,“算了算了。”

玉真公主美眸一瞟,含笑道,“你既是不要,我可就另贈他人了。”

顧令月只求再不見那扇屏風想起當日之事,對于屏風的下落卻懶的理會,“我既不要,便随小姨處置就是。”

玉真公主悠悠一笑,“也好。只是今兒你既拒絕,若日後你在旁的地方見了這座屏風,可別說我沒有跟你打招呼。”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愉快麽麽噠!看評論昨天是不是有部分小天使沒看到更新呀?我每天都是8點左右更一章,截止到目前為止,日更還沒有掉過鏈子哦!(真是一個值得驕傲的事情!驕傲臉!繼續保持)昨天早上八點有更新35章,沒看到的現在有看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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