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芳秋聽到大哥要她幫忙, 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她讓三姐幫她照看地裏的活,立刻回屋換上最幹淨的衣服上面只有兩三個補丁的那一件。

“走!”

林建黨看向周文茵那間屋子,“再等等。”

林芳秋明白過來, 原來大哥不只帶她一個還帶周文茵一起去, 她癟了癟嘴, “你帶她幹啥?咱們兩個四只眼睛,還能把人看漏了?”

林建黨問她, “那你知道社長長啥樣嗎?”

呃, 林芳秋哪見過啊。她又不需要到公社辦事。

周文茵顯然是精心打扮過,頭發一分為二, 梳成一邊一個麻花辮子,垂在鎖骨,辮尾還用奶白色的絲帶紮成蝴蝶結。流海整整齊齊, 擔心發絲淩亂, 她還用嫩綠色發夾夾住。她新換了一身嫩綠色條紋布拉吉, 顏色鮮嫩, 如草地裏走出來的仙子,青春又有活力。

唯一有點不美的地方就是她的臉不如以前白了。但是比起土生土長的農村姑娘還是強上許多。

林建黨看直了眼, 驚訝地張大嘴巴。

林芳秋直勾勾地瞅着她, 一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另一手拽着手肘處那個補丁, 死死地咬着嘴唇,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一聲口哨響起,兩人回神, 這才發現林建國斜靠在堂屋門旁,歪着身子,沖着周文茵啧啧稱贊,“周同志,你這麽一打扮,把咱們大隊最水靈的姑娘都給比下去了。”

周文茵心裏既高興又羞赧。不過相處幾天,她也知道林建國也就是嘴巴不饒人,其實本性并不壞。

她瞪了他一眼,“瞎說啥呢,哪有那麽誇張。”

林建國見她不信,指着大哥,“我沒誇張,不信,你瞧我大哥看得眼睛都直了。”

周文茵一怔,轉頭看向林建黨,卻見他大步往外走,好似有狗追在他身後。

林芳秋上前一步拽住她胳膊,“文茵姐,快走。辦正事要緊。”

周文茵一想也是,于是她順着林芳秋的力道往外走。

“文茵姐,你身上的衣服真好看,多少錢買的?”

……

林建國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在門口,回頭看了眼正在編筐子的親爹,“爹,你就不怕四妹又使壞啊?”

林炎城頭也不擡,“她不敢!”

上回畫報的事,林芳秋丢足了臉。再來一次,不用旁人說,她自己就先受不了。

林建國很快明白過來,搬個板凳坐到親爹旁邊,“爹,你也不管管四妹。年紀不小了,再這麽任性下去,她将來肯定會吃虧的。”

林炎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關心她啊?那你還整天欺負她?”

有糖也不給她吃,還故意饞她,常常拿話氣她,一點哥哥樣都沒有。

“我哪裏是欺負她啊,我是在磨練她的脾氣,別整天一副我最聰明,我最棒的嘴臉。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在大隊人緣咋樣嗎?”

林炎城手一頓,你還別說。林建國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了。別看林芳秋似乎挺聰明,許多事都能看得很通透。可她心眼小,嫉妒心強,還有點自負。常常會為了一點小事跟人鬧矛盾。

旁人就不說了,就說家裏脾氣最好的林芳夏,她居然都處不好。這樣的性子,嫁了人,她能幸福嗎?哪怕她真的挑中合她心意的對象,可她也不能裝一輩子淑女?總有露餡的一天,到那時,她的家會變得雞飛狗跳,一點也不溫馨。

“你四妹的事,我會注意的。你先辦我交待你的事。”

林建國從屋後拿出魚網,“我現在去網魚,下午就去鎮上幫你問。”

林炎城點了點頭,看着他出了院子。林建華從屋裏出來,用下巴示意小島的方向,“爹,要我一起去嗎?”

林炎城瞅着他這副小身板,擔心他太拼命,把身子骨累跨了,搖頭說不用,“你跟你二哥一起去釣魚。”

“好!”林建華取了一個竹簍飛快出了家門。

林炎城繼續編筐子,一直編到晌午,吃飯點都過了,幾個孩子還沒回來。

林炎城朝東屋喊了一聲,“小五,去竈房做飯。”

門吱呀一聲響,林建軍從自己屋出來,又把門給關上。

林炎城編好竹筐後,也到竈房幫忙。

林建軍已經切好了菜,竈膛裏燒着火,正準備炒呢。

林炎城上前拍拍他的背,示意他燒火,自己炒菜。

“小五,你一上午在房間裏幹啥呢?”

林建軍小聲道,“畫畫”

林炎城有點驚訝,拿着鍋鏟看了一眼被火光照得有點發紅的林建軍,他正專心致志燒着火,渾身上下的陰郁氣息似乎被火撲滅,瞧着竟有幾分陽光,“你還會畫畫?跟誰學的呀?”

就他所知,中專沒有美術課的。

“我自己看書學的。”林建軍悶聲道。

林炎城想了想,“那我可要看看了。沒想到咱家小五居然還能自學成才。我以前在大酒樓當夥夫的時候,有幸見過一個很會畫畫的大師。他的一副丹青居然要十個大洋。抵上我幹好幾年了。”

林建軍捏着燒火棍,臉色爆紅,連耳尖都紅了,“爹,我畫得不好。跟大師差遠了。”

“沒事。我又不是讓你賣畫,我跟你說這些就是覺得會畫畫的人很了不起。”

林建軍心急如火,他的畫哪能給親爹看呀。

瞅着他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林炎城忍不住湊到他面前,小聲道,“呀,你該不會學那些資本家畫那種裸體畫?”

林建軍瞪大眼睛,吓得差點摔到地上,他漲紅着臉,一個勁兒地揮手,“沒有,沒有。我沒有耍流氓。”

這是羞窘了?林炎城哈哈大笑,覺得這小子也挺逗。這副急着辯解求他相信的樣子哪還有半點猥瑣,瞧着多正常啊。

林炎城笑罷,一低頭發現菜要糊了,忙盛菜。

林建軍見親爹忙活,沒再追問,松了一口氣。

林炎城把菜放到臺子上,邊刷鍋邊道,“我剛剛就是跟你開開玩笑。沒旁的意思。既然沒有耍流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我……”林建軍見親爹還沒死心,捏着燒火棍,做了好一會兒思想鬥争才道,“我畫的很不好。”

林炎城原本就猜到這小子一定是畫他那心上人呢。見他執意不肯,林炎城也不好再逼,從善如流道,“那等你畫好了,我給你掌掌眼。雖然我不會畫,但是我會欣賞啊,我見過不少名家畫作呢,而且對人物畫像尤其了解。你畫得一定是人物畫?”

林建軍臉色又紅了,沒有否認。

這已經算進步了,林炎城深知見好就收,轉移了話題,談起他畢業後的安排。

兩人做好飯菜後,幾個孩子也都回來了。

林炎城把手裏的飯菜擺到飯桌上,納悶極了,“你們咋一起回來的呀?”

林建華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邊,“我跟二哥沿着小河,網了一點魚。剛好碰到他們一起回來。”

林炎城看向竹簍,贊嘆起來,“喲,今天收獲不小嘛。”

半簍子都是半大小不小的草魚,半指寬的那種。

林芳秋也湊過來,嫌棄地撇嘴,呲他,“這麽小的魚,你也忍心逮回來。”

林建國撇了撇嘴,“這是河裏逮的。再過幾天,水就停了,這些魚沒水,也是早晚的事。我現在提前逮回來,有什麽不對?”

“行了,你倆能不能別整天吵吵,煩不煩?”林炎城不耐煩道。

兩人互相瞪了對方一眼,都各自哼了一聲,頭歪向一邊。

林炎城不管兩人,朝林建黨道,“你的證明開好了嗎?”

林建黨滿臉喜色,坐到他旁邊,喜滋滋地道,“開好了,是文茵幫着開的。”

林炎城驚訝起來,“文茵?她跟社長也不熟啊,她怎麽幫你開?”

周文茵也坐過來,“我們去的時候,剛好有不少知青到公社鬧事。社長擔心事情鬧大。就把他們請進辦公室一一約談,我正好也混進去一起聽。他們提了啥,我不知道,不過我剛好就提了林大哥要轉戶口的事,社長二話不說就寫了。”

林炎城看向林建黨,“你的命還挺好。”又看向周文茵,“那些知青呢?都回去了嗎?”

周文茵搖頭,“他們鬧着要回城,社長不肯答應。我們走的時候,他們還在公社門口舉着旗子示威呢。”

這是比耐力了,林炎城挑了挑眉,朝周文茵道,“你沒跟他們一起鬧是對的。這事是上頭下來的文件,社長哪有權力批準你們回城呀。”

周文茵深以為然。

林建國在邊上扯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人讀書讀傻了嗎?居然還跑去威脅社長。一個個全是糊塗蛋。”

一直跟他唱反調的林芳秋斜睨了他一眼,冷哼起來,“雖然他們回不了城,可社長未必不會心軟啊。說不定社長會給下面的大隊長發話,讓他們分配輕松一點的活計給知青。”

林建黨眼一亮,“那也挺好啊。文茵再也不用下地插秧了。”

周文茵擺手,“不用啦,我現在這樣就挺好,一點也不累。”

林炎城揮了揮手,“好了,咱們早點吃飯,下午還要辦事呢。”

接收到信息的林建國和林建黨立刻閉嘴。

其他人也紛紛找位子吃飯。

吃完飯,林建國去鎮上找劉三。林建黨拿着開好的各項證明到縣城辦理入戶手續。這次倒是不用再請假了。他的活由林炎城幫着幹。

一直到天黑,林建黨才拿着辦好的新戶籍回了家。

林炎城瞧了一眼嶄新的戶籍本,有了這個就能去參加面試了。這玩意還真難弄啊。

稀罕完後,林炎城又問,“我讓你問公安,房産證和土地證多少面積才能落戶,你問了嗎?”

林建黨笑着回答,“問了,房産證沒有限制,土地證至少要四十平。”

林炎城喜上眉梢,他買的土地有一百零七平,綽綽有餘啊。

“如果你被選上,土地證就轉一半給你弟。如果沒被選上,這房子就要還給你表姑奶。咱們也不過是浪費了四毛錢的印花費,也算值了。”

林建黨大松一口氣。其實拿着這戶籍本,他十分緊張,總擔心自己選不上,白折騰一場,還浪費了親爹和表姑奶一番苦心。現在聽親爹這麽一說,他壓力立時小了許多。

林炎城又囑咐他面試一些事宜,“別緊張,要禮貌,還有記得稱呼他們為同志。別叫嫂子,哥,姐之類的。”

林建黨點頭應下。

正說着話,林建國摸黑回來了,林炎城讓林建黨到竈房熱飯,順帶連林建國那一份也捎上。

林建黨這才發現自己饑腸辘辘,他捂着肚子飛快出了堂屋。

林建國四下瞅了瞅,把門關上,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林炎城大吃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親們贈送的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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