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夏天的夜晚, 依舊有些悶熱。剛洗完澡,還不困,便都坐在院門外的大樹底下乘涼。

林炎城單獨叫了林芳秋到堂屋說話。

林芳秋有些發怵, 拿着蒲扇, 猶猶豫豫跟在後面, “爹,我最近沒惹事啊。”

難不成周文茵向她爹告狀, 說自己刺她了?要不要這麽小氣啊。

林炎城察覺到腿上有蚊子叮咬, 一蒲扇打上去,他站起來, 背着手,往院裏走去。

瞅着親爹一聲不吭,林芳秋心更慌了。

林建國在她背後嬉笑, “喲, 你肯定又惹咱爹生氣了, 你說說你咋天天惹咱爹生氣呢?”

“我才沒有!”林芳秋氣得回頭瞪了他一眼。

但因為天黑, 收效很差。

林芳秋癟着嘴,跟了上去。

她耳朵尖很快就聽到後面有動靜, 立刻回頭, 指着跟在她身後的林建國,“不許偷聽。要不然我告訴咱爹。”

林建國貓着腰只能坐回去, 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

林芳秋終于滿意,深吸一口氣,大步進了院子。

兩人就坐在堂屋門口, 正好可以看到院門口的動靜。

因為相隔十幾米的距離倒也不怕他們聽到。

林芳秋試探着開口,“爹,你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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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炎城翹着腿,拍着膝蓋,看着她,“芳秋啊,你想找什麽樣的婆家啊?”

聽到親爹語氣不錯,林芳秋放心了。

縱使她臉皮夠厚,可親爹直接了當問出來,她還是微微紅了臉。忐忑了好一會兒,才試探着把自己的擇偶标準說了出來。

城裏人,獨子,有工作,吃商品糧,沒有不良嗜好,長相無所謂。這就是林芳秋最想要的對象。

書裏,林芳秋确實嫁了這麽一個城裏人,過了幾年好日子。但是一場變故,讓她的丈夫和兒子喪了命,也讓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家土崩瓦解。那時候的她已經沒了青春,沒有依靠,沒了盼頭。于是她瘋了。

跟老大和老三不同,林芳秋許的願望不是要拯救她丈夫和兒子,而是想一直過好日子。

他估摸着,林芳秋應該是想找個長期飯票。但是他又不是神仙,哪裏知道誰能一輩子幸運,不碰到一點煩心事。或是不遇到意外。

所以說他還不如把她培養成霸王花,讓她自己努力去。等她有了能力,有了本事,她自己就能讓自己過好日子。靠什麽男人啊?

但是讓一個菟絲花變成霸王花,無異于讓基因變異。

林芳秋腦子活,可不像林芳夏那麽好糊弄。他得讓她心服口服才行。

林炎城淡淡點頭,給予肯定,“你這想法不錯。很務實,雖然難辦,但也不是不可能。”

聽到這話,林芳秋眼睛一亮,坐不住了,“爹,是不是有人跟你提親了?”

這麽興奮,像打了雞血似的,林炎城搖頭,“沒有!”

林芳秋肩膀立刻垮了,癟了癟嘴,“那您找我談什麽?不會就問我這個問題?”

她想要什麽樣的對象,她爹應該知道的呀。幹啥還特地把她叫到屋裏來說。

林炎城曲起手指在大腿上敲了幾下,故作神秘地問道,“芳秋啊,你說咱家将來誰最有出息,或者你認為誰最聰明?”

林芳秋怔了怔,彎起嘴角挺了挺胸,這還用問嘛。大哥就不用說了。榆木疙瘩一個。

二哥更不用說了,那麽沖動魯莽,就算腦子不笨,遲早也會敗在這上頭。

三姐,蠢得不能再蠢了。五弟麽,膽小如鼠,将來成不了大事。

六弟就是爹的狗腿子,一點主見都沒有。有句話說的好,敢想敢幹才是男子漢,他連想都不敢想,還能指望他有什麽大出息。

她可是家裏腦子最清楚,活得最明白的人。

林炎城從兜裏掏出一只筆,從本子上撕出一頁紙,“我跟你打個賭。如果你贏了,我給你十塊錢作為你的私房錢。如果你輸了,你未來一年就按我說的做。”

十塊錢?林芳秋眼睛瞪大?“真的假的?”

林炎城指着了挂在牆上的那張M主席畫像信誓旦旦地道,“主席看着呢。再說了,你大哥成了臨時工,你還怕我沒錢付你嗎?”

是哦。大哥是臨時工,一個月有十九塊錢呢。

只是一年都聽親爹的,林芳秋有點不安,這一年裏,她爹不會把她嫁給一個農村人?那她可不幹。

她轉了轉眼珠子,試探着問,“爹,如果你贏了,你會讓我幹什麽?”

林炎城就是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她腦子裏在想什麽,立刻保證,“放心,就是讓你幫我做點事。不會逼你嫁人,也不會不經過你同意,就把你許出去。”

後顧之憂沒了,林芳秋心安了,忙不疊地道,“那行,您說,咱們賭什麽?”

林芳秋在那頁紙上刷刷寫了幾個人名,屋內的油燈太暗,林芳秋根本看不清親爹寫了什麽。

她站起來想走過來看,林炎城沉聲道,“你先坐下。”

林芳秋不明所以,也只好坐了回去,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親爹手裏看。

林炎城寫好之後,把紙條對折,遞給林芳秋,“你就在背面寫,你認為咱家誰最有出息,按照順序寫三個人名。哦,對了,你大哥不在家,把他排除了。”

林芳秋接過鉛筆,寫下三個人。寫完後才發現,這個賭約時間有點長啊。

林炎城接過她寫好的人名,折了個好看的心型,塞到一個小陶罐裏,而後站在凳子上,将陶罐放在房梁上。

放好後,他重新坐下,“瞧見沒,東西放在房梁上。誰都不許偷看。咱們來驗證咱家誰最聰明這件事。”

“怎麽驗證?”

林炎城從褲兜裏掏出幾張布票,“這是你表姑奶給的。如果你們誰能在未來三天,誰拿回來的錢最多,這布票就屬于誰。”

林芳秋心砰砰跳,還有這好事?

“通過這種方式驗證誰是咱家最聰明的人,你同意嗎?”

林芳秋點頭同意。

林炎城讓她把院外乘涼的人都叫進來。

當林建國聽說有十五尺布,興奮得直冒綠光,“爹,這麽多布都夠我做一身衣服了。你說話算話?”

林炎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老子什麽時候說過大話了。”

林建國撓頭傻笑,“是沒說過。那借的能算嗎?”

“只要不是問我或者去大隊借,都算你們的本事。”說到這裏,他又不放心地叮囑幾句,“你們要是跟人家借錢,只能以你們自己的名義,而且還得考慮怎麽還給人家。可別借到錢,穿上新衣服,自己倒欠了一屁股債。把咱們全家人的臉都丢光了。”

這個意思就是你們借錢,還得考慮還錢。布票也僅僅只是票,他不會掏買布的錢。這可就有點難辦了。

哪怕聰明如林芳秋也被這題給難住了。

整個大隊都沒有副業,他們家唯一的副業就是剛剛下的那窩小雞仔以及那條豬。至于旁的,還真沒有。

幾個孩子着急上火,紛紛回屋想法子。

林建國有些後悔,早知道有這好事,他就不把賣魚掙來的錢花了。這可倒好,現在一分錢都沒有。看來他只能多釣些魚了。

林芳夏也想做新衣服,她身上穿的還是好幾年前做的,上面都打了四個補丁了。女孩子家都愛美,更何況是她這個如花似玉的年紀。

周文茵瞅見她似乎很心動,握着她的手,“我借你,你先把衣服做了。等你有錢了再還我。”

林芳夏有些猶豫,“可我沒能力還你啊。”

她哪能白要周文茵的好處呢。

周文茵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收下,轉了轉眼珠子,便道,“那你幫我腌蒜。上回林叔說要買,可是我不好意思收他錢。那蒜放在那也是浪費,我請你,就當是以勞抵工。”說到這裏,她壓低聲音,“我可不是剝削你,我是……我是請你幫忙。那錢就算是贈給你的。”

林芳夏噗嗤一聲樂了,“腌蒜有啥難的,你就是不給我錢,我也會幫你的。”

周文茵抿了抿嘴,“可我不好意思啊。那是一整袋蒜,不是一壇子。”說到這裏,她才想起來,“對了,還有你還得跟我一起去鎮上買壇子。到時候還得幫我運回來。”

林芳夏有些猶豫,周文茵握住她的手,“就這麽辦了。三塊錢,一天一塊錢。”

林芳夏趕緊擺手,“呀,這也太貴了?我大哥一個月才掙十九。”

“那不一樣。我爹一個月有四十八錢呢。”

“你爹是副廠長,我又不是。”

周文茵見說不通她,故作不高興地板起了臉,“那你還要不要?”

林芳夏遲疑起來。她是拿文茵當姐妹看的,占好姐妹便宜,太不上道了。

周文茵知道她心善,立碼來了個殺手锏,“大不了,你新衣服做好後,借我穿兩天。這總行了?”

這倒可行,林芳夏總算同意了。

林芳秋這邊也想了個好法子。她先跟人借,等衣服做好了,她就把衣服租出去。反正像她這個年紀的姑娘都要相看小夥子。她一天收五毛錢。六天就能收三塊。很快就能把買衣服的錢掙回來。

而林建軍回屋後,默默打開一個木制盒子,把盒子倒扣。一堆毛票分票撒在桌上,他數了一會兒,一共是三塊四毛六。這些錢夠嗎?

林建華也跟在親爹後面進了屋,他拽住親爹的胳膊,眼睛圓溜溜地看着林炎城,一臉讨好,“爹,你幫我出出主意嘛。我也想要新衣服。”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從小到大穿得都是幾個哥哥剩下的。”

林炎城心軟和極了,可為了鍛煉這孩子的能力,還是狠心拒絕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誰是最聰明的人,打個賭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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