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豔陽高照, 天空湛藍, 道路兩旁茂盛野草卷起葉子, 蔫嗒嗒的。

林建軍帶着羅奚珍漫無目的地逛着。

羅奚珍左顧右盼, 發現這景致跟之前看的完全不是一個地方,她不由得着急起來,她抿了抿嘴,試探着道, “建軍, 你能再帶我去看拖拉機嗎?我上回還沒玩夠呢。”

林建軍停下腳步,沉沉地看着她, 一言不發。

這審視的目光太過陌生, 羅奚珍心裏打突, 汗毛都會豎起來了, 尴尬不已,她側過身, 讷讷地道, “你幹嘛用這種眼光看我?”

林建軍收回視線, 搖了搖頭, “賀知青一早就開着拖拉機到鎮上補交公糧了。”

羅奚珍有些失望,望着村口那條大路,回頭看他,“那他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林建軍心裏酸澀得厲害,他不是傻子,之前四姐說, 他不願相信,三姐說,他半信半疑,現在……

他閉了閉眼,聲音很淡,“奚珍,你是不是喜歡上賀知青了?”

羅奚珍睜大眼睛,臉頰通紅,眼神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她死死地捏着書包帶,低頭踢開腳邊一個土坷垃,反問他,“你怎麽這麽問?”

“我就是問問,咱們大隊有許多姑娘都喜歡他。”

羅奚珍臉色有一瞬間難看。

她父母要她跟潘朝陽處對象,可潘朝陽又黑又醜,像只土狗。哪像賀雲逸長得好看不說,還是北京來的,家裏還挺有勢力,比潘朝陽好一萬倍。她好不容易說服父母答應她試試。卻沒想到她的競争對手這麽多。

她總不可能每次都下鄉來找他?那也不太不方便了。如果有林建軍幫忙的話,說不定能成。

她在心裏斟酌再三,害羞地道,“我喜歡他。”

林建軍停下腳步,蹙了蹙眉,“那潘書記家的小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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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奚珍滿臉苦澀,“我不喜歡他,我想為自己努力試一次,如果不行,我再聽他們的。”

林建軍看着藍藍的天空下一望無際的田野,心中酸澀得厲害,“因為我不夠好,所以你不願意為我努力一次,其實你并不喜歡我?”

羅奚珍知道自己在承認喜歡賀雲逸的那一刻起,林建軍一定會問她這個問題。好在她早有腹稿,“我只是不想傷害你。我一直拿你當我最真心的朋友。我的秘密也只跟你一個人分享。”

要是以往,林建軍一定會非常榮幸。可就像三姐說的,她未必是因為不想傷害他,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而是在吊着他。

難道女人的虛榮心就這麽重要嗎?重要到她随意踐踏他的真心。

他眸光轉冷,雙手緩緩收緊,“對不起,我恐怕不能當你最真心的朋友了。我想我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

原以為她對他也是有情意的,她是因為父母才不得不拒絕他,誰成想,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是賤,可還沒賤到糾纏一個對他無意的姑娘。

他收斂了神色,淡淡地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

羅奚珍瞠目結舌,聽出他聲音有些冷淡,心裏有些慌,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怎麽能就這麽放棄,她扯着林建軍的袖子,可憐兮兮地望着他,“建軍,你不會生我的氣了?”

她聲音裏帶着一絲哭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也不想騙你,可是更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你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林建軍閉了閉眼,擡手扯掉她的手,大步往前走,“我知道了,咱們快回去。”

這反應完全不對啊?羅奚珍慌了,也顧不上找賀雲逸了,忙追了上去。

可惜無論她怎麽解釋,撒嬌賣乖,讨好求饒,林建軍反應都很平淡。

羅奚珍氣得直跺腳,連飯也沒吃,轉身就往村口那條大路上去了。

她原以為林建軍只是裝模作樣,用不了多久,一定會追上來。可惜她走了好幾分鐘,林建軍也沒追來。

一回頭發現林建軍居然朝相反方向而去,羅奚珍握着拳頭,眼神陰狠,既然你這條狗不聽話,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林建軍回到家裏,沒有理會家裏人好奇的目光,直接回了自己屋。

他氣得眼珠子都紅了,把之前畫得一摞畫像撕得粉碎。以覺得不解氣,扔到地上踩了好幾下,甚至還用腳尖碾了又碾。

做完這一切,他精疲力盡,倒在床上疲憊得睡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林建軍迷迷糊糊醒來,聽到外面三姐的聲音,“小五,該到地裏擡水了。”

林建軍這才翻身坐起,踩着碎屑打開了門。

林芳夏在他臉上溜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麽異常,松了一口氣,正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幾句,餘光掃到他背後那一地的碎紙屑,抽了抽嘴角,張了張嘴,實在沒忍住,“小五,你把紙撕成這樣,不得你打掃啊?”

林建軍扯了扯嘴角,“沒事,等我回來打掃。”

說着,轉身把門關上。

很快林家人都下了地,運水的運水,挑水的挑水,沒一會兒就累得汗流浃背。

林炎城一前一後挑了兩桶水走在小路上,迎面碰上張松年。他左看右看,拉着林炎城到旁邊的小道上,蹲下來裝澆水狀,小聲道,“林哥,你知道今年我們大隊交了多少公糧嗎?”

林炎城哪裏知道,他家裏人幹的都是最辛苦最累的活計。自然沒機會接觸到大隊核心。

張松年小聲道,“我家隔壁那個小六子不是看倉庫的嗎?他今早跟我說徐廣進把今年收上來的新糧上交了八成。”

“不是三成嗎?咋漲這麽多?”林炎城張大嘴巴,故作驚訝地道。

“誰知道呢。”張松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說糧食都交上去了,咱們吃什麽?總不能就靠我們老百姓攢下來的那點口糧?”

“我看這事咱們得盡快讓大家知道,他徐廣進就算再厲害,也不能把咱們的口糧都交上去,去争那個第一。”

“我看行,那我讓我家媳婦跟村裏那些老娘們說說。肯定要他給個說法。”張松年黝黑的臉氣憤不平。

林炎城沒有發表意見,糧食交上去就拿不回來了,但是并不妨礙讓大家知道未來是誰讓大家餓肚子的。

不到下午,五星大隊就全知道了,有句老話說得好,人以食為天。口糧就是農民的胃。就算平時再怕他,為了自己的口糧,一個個都不願再作縮頭烏龜。

大家夥引約一起找徐廣進算賬,到了徐家門口,還沒等人開口,就聽到徐家正吵得厲害。

馬文珍歇斯底裏的聲音隔着院牆傳了過來,“我不活了呀,徐廣進,我跟了你十幾年,你居然這麽鐵石心腸,為了別的女人居然要把我踹了。你個喪良心的。你不得好死。”

徐廣進咬牙切齒地聲音,“馬文珍,識相的趕緊卷鋪蓋走人,你嫁給我十幾年,連屁都沒給我放一個。要不是念你給我父母養過老送過終,我早就想把你休了。現在,你離開,我給你一百塊錢補償。咱們好聚好散。”

衆人集體噤聲,蹑手蹑腳地靠近徐家,有的趴在門口,有的站在牆根前,探頭往裏看。

只見馬文珍兩手叉腰,一改往日的溫吞,變成一個氣勢磅礴的潑婦,朝徐廣進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道,“我呸!我跟了你十幾年,遭了多少罪,一百塊錢,你就給我打發了,你還是人嗎?是村西頭的劉寡婦,還是村東頭的王寡婦慫恿你的?”

徐廣進氣得臉都歪了,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大罵,“住口,住口,再敢往外說,我連一百塊錢也不給你。”

“別拿一百塊錢壓我,我忍了你這麽久,你個沒有良心的畜生,當初結婚的時候,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你都忘了呀。自打你當上這個大隊長,我就成了笑話。咱們隊上誰不笑話我。你一天天不往女人褲擋裏鑽,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你弄了那麽多女人,怎麽沒見有人給你生一個,要我說不是我不能生,而是你沒種,你就像那糠了的蘿蔔,外表鮮,裏面爛透了。”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女人還真敢說啊。雖然大夥也都有這個念頭,但是誰敢當着徐廣進的面說呀。這不是找死嗎?難道這人就不怕嘛。

就在大家愣神的時候,徐廣進一把扯住馬文珍的頭發發了狠似的往牆上撞,邊撞邊罵,“我讓你罵,你個不下蛋的母雞,敢說我沒種,我今天讓你看看我到底有沒有種?”

馬文珍疼得要命,像瘋子一樣亂抓亂叫,兩個人很快纏鬥在一起。

在打架方面,哪怕徐廣進不怎麽幹活也比馬文珍有優勢,沒一會兒,徐廣進就把馬文珍壓在地上,左右開弓往她臉上扇,沒一會兒馬文珍就鼻青眼腫,好不凄慘。

衆人唬了一跳,有人怕鬧出人命來,撿起地上的土坷垃往院子裏扔。

歇斯底裏,陷入瘋魔中的徐廣進這才停了下來,低頭一看,馬文珍被他打得頭破血流,那張臉已經完全不能看了。他試探着伸到她鼻子下,微弱的呼吸傳來,他大松一口氣,跌坐在地,緊接着就想到院外有人,他沉着臉往院

外沖,有那膽小的立刻往家跑,大多數都停留在原地。反正人多事衆,也不怕他全部報複。

徐廣進見他家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黑了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發出雷霆般的大吼,“你們想幹什麽?”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慫了,你推我搡,沒一個敢開口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發燒了,今天只有一更,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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