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說到安全問題, 大家都愣住了。
“現在幹活還來不及呢,哪有時間巡守啊?”這次就連張松年都不認同了。
平時沒事的時候,林建國帶着大隊青壯年組成民兵, 到處看看。但現在可是農忙時期。
水稻種完了, 還有旱地沒種呢。
林炎城輕輕嘆了口氣,“你們可能不知道,不僅僅只是北面發生幹旱,長江上游和下游都發生幹旱了, 咱們這兒是處于中游地帶。他們肯定往咱們這邊跑。”
林建國插話道,“不是說不給乞讨嗎?”
林炎城沒有說話。現在還是初期, 政府還能管控,從南邊調糧食過去救急, 但是明年後年旱災地區增多, 等着政府發下來的那點糧食只能死。乞讨是必然的。
大夥集體沉默了。
徐廣進撇撇嘴,“事情還沒發生呢, 你就在這邊瞎嚷嚷。你這樣敗壞**名聲。”
林建國火了,握着拳頭瞪他,“我爹說什麽了?我爹不就是擔心有人來偷東西嗎?防賊也被你扣帽子,你可真能啊。”
徐廣進一怔, 好像是哦。這人說半截留半截, 剩下的話,你猜都能猜得到。但是又讓你抓不到把柄。
林炎城擺了擺手,“我剛剛說的只是可能。怎麽說咱們也交了五成公糧上去,相信政府會救濟他們的。咱們只需要鎖好門窗, 照看好倉庫就行了。”
林建國點頭,“爹,你放心,我待會兒就挨家挨戶通知,讓大家注意安全。”
“咱們村剩下的旱地,一半種紅薯,剩下的玉米和蘿蔔各占一半。”
張松年種了一輩子地,聽到這個決定,第一個舉手同意,“行啊,蘿蔔全身都是寶,産量也高,咱們離江邊近,澆水也方便,挺好。”
林炎城又問旁邊幾個記分員,“大家幹活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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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道,“我看是夠嗆。之前因為餓着肚子,大家都拉命收糧食。但是現在糧食只有一半,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盡心。”
吃大鍋飯最大壞處就是滋生懶人。懶人把勤快人也給帶懶了,因為不想吃虧,不想讓懶人占便宜。
林炎城摸摸下巴,作思考狀。
林建國想了想,“我看不如像以前那樣幹得好的給獎勵,獎品就是一個饅頭。”
張松年輕嘆一聲,“那些懶人也會算,幹完活後容易餓,獎品那一個饅頭,根本不頂用,還不如省點力氣。”
林炎城皺起眉毛,“那不行。如果人人都這樣想,秋收的時候,咱們哪來的糧食。”
“就是啊。一個個都躲懶,還能有好收成嗎?”
“誰說不是呢。”
……
衆人七嘴八舌說着話,張松年見林炎城遲遲不開口,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麽好法子了?”
“我覺得只獎勵沒用,咱們還得有懲罰措施。不幹活的,沒有饅頭。只給喝粥,看他們看看。每個人必須完成一定的任務量。多的給予獎勵。雙管齊下。”
衆人齊齊點頭,“這個好。總之得把地給種出來。”
大家開始制定每天任務量是多少。
比如開荒正常人一天應該能開多少分地。如果種糧食,正常人應該能種多少分地。
等大家定好了,林芳夏的粥也煮好了。
林炎城讓她給每人盛了一碗。
林芳夏有些肉疼,但還是依然照辦了。
大家都朝林炎城道謝。
等拿到碗的時候,徐廣進直撇嘴,“怎麽一粒米都沒見着?”
“這米還是我造橋的時候省下來的,總共也沒多少。”
大夥一想也是。林炎城幹得可是體力活。這點米也是好不容易省下來的,能喝點米湯,已經不錯了。
有人笑問,“大隊書記,你現在一個月掙得不少吧?”
“好啥好啊。咱家建黨能當上臨時工,那可是花了三百多塊的。這不,我前幾個月工資剛到手,還沒捂熱,我就拿去還了。總不能讓人家說嘴。以後再有困難,人家該不借了。”
一聽建黨的工作花了三百塊錢,衆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就連徐廣進都半張着嘴,驚訝之情溢于言表。
張松年笑着道,“是啊,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林炎城愁眉苦臉地拍着大腿,“哎,等還完錢,我還要攢錢給他們娶媳婦。不像你們,孫子都有了。哎,一個個都催命呢,像我家建國天天在家讓我給他張羅媳婦。”
衆人齊齊看向林建國,發出爆笑。
林建國這麽厚的臉皮被這麽多人瞧着,愣是紅成蘋果。
林建華一手捂嘴偷笑,一手指着林建國,附和親爹的話,“對,對,我二哥老早就想娶媳婦了。”
林建國狠狠瞪了他一眼。
張松年沒想到他的日子比自己還不如,安慰道,“你這也快啦。等還完錢。你們家的日子就好過了。”
苦盡甘來說得就是他們家了。大家既羨慕又覺得自己沒這個魄力。敢借三百塊錢外債,真不是一般人。
喝完後,大家都告辭離開了。
林建國對徐廣進喝他們家的粥耿耿于懷,“爹,你幹啥讓他們喝咱們家的粥啊?”
“我和你大哥在縣城當工人,咱們大隊誰不知道。有些人遲早會把主意打到咱家頭上,如果我不借這機會把咱家難處說出來,你覺得咱們家還有清閑日子可過嗎?”
林建國不以為意地撇嘴,“不理他們不就完了?”
林炎城失笑搖頭,“你想得倒輕巧。鄉裏鄉親住着。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如果他們在外面散布咱家人摳搜。你們還能娶媳婦,還能嫁到好人家嗎?”
林建國和林芳夏愧疚地低下了頭。
正說着話,林建軍回來了。
他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淡,身上倒是沒有往常那樣陰沉,多了幾分開懷。
“五哥,你分配到哪了?”林建華迎了上去。
林建軍抿了抿嘴,從自己書裏取出成績單,又略帶忐忑地道,“爹,後天我要到鋁廠參加筆試。”
林炎城怔愣了一下,不是鋼鐵廠,而是鋁廠?
這跟書中寫的不一樣啊,他按下心中的疑惑,輕聲道,“挺好的。好好加油!”
林建軍捏着書包帶,“爹,能不能給我做件新衣服?”
年底發的布票已經買好了布料,但是因為林炎城沒回來,所以布還留在那裏。
林炎城點頭,“成。給你做一件。”
“謝謝爹!”
林炎城擺了擺手,“你先別謝我!”
說到這裏,他後知後覺發現幾個孩子都圍了上來,止住話頭,吩咐林芳夏繼續去燒粥。讓林建國通知游泳好手,明天一早去江中捕魚。
林建華也被他指使去前進大隊買豆腐。
等人都走了,林炎城把林建軍叫到身邊,“你跟我老實說,你跟羅奚珍到底還有沒有聯絡?”
林建軍臉色煞時慘白,他低下頭,捏着書包帶子,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林炎城放柔聲音,“如果你跟她處對象,爹也不攔着你。但是爹也想知道,你到底是咋想的?”
林建軍還是不說話,他脊背彎曲,像個無助的小動物。
林炎城靜靜等待他答案。
林建軍才輕聲道,“她說她喜歡我。她想跟我在一起。”
“她帶你回家見父母了嗎?”
林建軍咬緊牙關,面對父親的咄咄逼人,他潰不成軍,輕輕搖頭。
林炎城嘆了口氣,“小五,你還是太年輕了。她是在吊着你。我估計她跟許多人都有暧昧。難道你喜歡你未來的媳婦到處招蜂引蝶,跟人不清不楚嗎?”
林建軍拌着嘴唇,眼眶赤紅,死死地看着林炎城的眼睛,聲嘶力竭地喊着,“爹,她不是這樣的人。她已經改了。”
林炎城不知道他怎麽會對羅奚珍這麽執着,他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小五,爹當然希望她不是這樣的人。但是爹怕了。”
怪不得人們都說,每個人都要經歷過一個人渣,才能成長。
小五脆弱敏感,但是也有他癡情的一面,對自己喜歡上的東西,格外的在乎。
他本來就是一個三觀很正的人,跟浪子回頭的羅奚珍重新在一起,并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除非自己把羅奚珍捉奸在床,恐怕只是搞暧昧這種未遂的小毛病,挺多會讓林建軍生氣,不會讓他放棄。
可羅奚珍這種典型的利己主義者,在利益沒得手之前,她絕對不會讓人吃她一塊豆腐的。
婚前抓不到,婚後恐怕很容易。
好在林建軍沒有許下一生一世的誓言,要不然他這任務還真有可能功虧一篑。
想到這裏,林炎城拍拍他手臂,“爹已經勸過你了,如果你執意要跟她在一起,那你可要想好喽,把人看緊了。丢我們老林家的人不要緊。你爹我活了大半輩子,對臉面這事看得也不在意。但是你不能不要。你好好想想吧。”
林建軍心生感動。明明他爹不喜歡羅奚珍,可他爹居然能夠成全他。
他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哽咽,“爹,謝謝你。”
“謝我幹什麽。想娶城裏媳婦,恐怕你還要自己攢錢。爹和你大哥恐怕是力不從心了。你要多多努力。”
林建軍點頭。倒也能理解。前面四個哥姐都沒結婚。沒道理他先結婚。他馬上就要工作了,倒也不用怕。
晚上,林家人圍坐在飯桌前,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大米湯。
吃大米的有三人:周文茵,林建軍和林建華。
雖然只有那麽幾勺,但是卻是難得的美味了。
就在大家說說笑笑的時候,周文茵放下碗,朝林炎城道,“林叔,我爹已經給我找到工作了。我馬上就要回去了。”
其他人一怔。
林芳夏笑着道,“今早,你收到信,原來是你爸寫的啊?”
周文茵點頭,“對。他讓我早點回去。現在廠子裏正在招工,他給我安排進去,先當臨時工。”
林建華一臉羨慕,“有個當副廠長的爹可真好啊。”
他剛剛拿到畢業證,因為不像中專可以分配工作,所以只能回到大隊幹農活。
周文茵笑笑,“等我回去,我會給你打聽。”
林建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用啦。我現在也挺好的。”
周文茵朝林炎城鞠了一躬,“林叔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讓我受益匪淺。”
說完,她也給其他人鞠躬。
林建國忙跳開,“可使不得,咱們可是平輩啊,你給我行這麽大的禮,我受之有愧。”
周文茵滿腔傷感之情,被他這一句給逗笑。
林芳夏握着她的手,臉皺成一朵花,“文茵姐,我舍不得你。”
她還是頭一回遇到跟她這麽相投的姐妹。可沒想到文茵姐這麽快就走了。
就連林芳秋也有點難過,“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們。我和三姐都會想你的。”
周文茵:“多謝你,芳秋。是你讓我意識到我自己是那麽的不足,我的眼界是那麽的狹小和可笑。”
林芳秋一臉尴尬,也朝她鞠了一躬,“文茵姐,我該向你道歉。當初你來我們家的時候,我不該戲弄你。”
周文茵知道她這是在說滿屋子偉人畫像的事。她擺了擺手,“我早就知道,也早就原諒你了。”
“你怎麽會知道?”林芳秋愣住了,看向其他人,想找出誰是告密者。
周文茵:“沒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猜的。你的為人不像是能做出那麽蠢的事。”
林芳秋尴尬地臉都紅了,面上讷讷的。
周文茵笑道,“以後還是別做這種事了。除非你是想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林芳秋點頭應了一聲。
說完這事,林炎城又不放心地叮囑周文茵,“回去後,要注意跟你父母溝通。父母對你有血緣關系,斬不斷的緣份。逃跑解決不了問題。”
周文茵鄭重點頭,“我爸都跟我說了。多謝您幫我說服我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親們贈送的地雷,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