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賞經

觀音菩薩的生辰快到了,抄經閣也忙碌了起來。每到菩薩生辰的時候,女官們就得加班加點地趕着把經書抄出來送去各府上,羅芸芸感到很欣慰,原來古代的公子小姐也喜歡臨時抱佛腳啊。

今年芸芸負責抄的都是幾家平時很少讀經的的主,經書數量不是很多,她早早地抄完就去幫慕雪抄了。慕雪負責的幾家都是老主顧,這幾家的老太太和夫人都是常年求神拜佛的主,所以經書自然也需要得多了。

芸芸本以為把經書給小沙彌們送走就萬事大吉了,沒想到還給自己帶來了個大麻煩。

虞家玉宇軒內,虞玉成正坐在書房內,仔細地賞析着手上這本《心經》。

站一邊的福安甚是納悶,少爺這段時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僅不出去玩玩逛逛了,竟然開始看起了經書,少爺這十幾年可從來沒主動讀過經啊。而且這本經書從前天送來起,少爺已經看了三天了,一邊看還一邊點頭,似乎看的并不是這經書的內容,少爺究竟在看什麽呢。

“少爺,您看了三天了,小的怎麽沒看出這經書有什麽不同呢?”

“我看的不是經,我看的是這字”,玉成頭也不擡地回答。

“這字怎麽了,小的蠢鈍,看不出來,嘿嘿”。福安湊過去仔細看了看。

“這字寫得真好。我以前從沒見過這字體,這寫字的人不一般啊,沒想到抄經閣還有這等才學的女官”,玉成誠懇地說。

“你看這一撇一捺,雖不足寸長,卻似有千鈞之力,還有這點、這勾、這折,我從來沒想過字還能這麽寫”。玉成越說越激動,似乎對這寫字之人已崇拜不已。

福安心想,少爺雖然多年不寫字,字形拙劣,但博覽群書、賞遍名帖,審美的眼光還是數一數二的,他都這樣誇了,那這人寫字功夫必然了得,只是不知這女官是何方神聖。

“少爺若喜歡,叫她多抄些來就是”。

“不,我不只是想看,我想學”,玉成一字一句鄭重地說。

福安一聽,這可不得了啊,少爺十幾年沒寫過字了,誰勸都沒用,今兒個居然說要學字了,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啊。

“少…少爺,您等着,我這就去禀報老爺,立馬把這女官給您叫來”,福安說着轉身就要跑。

“等等,還是我親自去找父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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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成夾着那本《心經》,便向父親所在的得仁齋趕去。

虞大人剛好不用進宮,正在家裏審閱着各級官員上奏的奏章樣本有沒有違逆不當之處。卻瞧見自己的大公子拿着本書,風風火火地就沖了進來,虞大人不禁一愣,真稀罕啊。

“玉成見過父親”,玉成高聲喊道。

“玉兒,今兒個怎麽了,興致很好啊。聽你母親說你最近沒怎麽出門,怎麽回事啊?”虞大人關心地問道。

對這個兒子,他是又心疼又心酸。因為自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常年在宮中忙碌,回家也有看不完的奏報,所以很少有時間關心兒子。

這虞夫人畢竟不是玉成的生母,照顧自然沒那麽周到。導致這大兒子八歲的時候騎馬摔傷,不僅摔傷了手腕,還把那聰明的腦袋也磕壞了。

想當年,玉成可是寧朝有名的天才少年,三歲能背詩,四歲能作文,五歲書法就令人拍手稱贊。可自從摔傷後,不但人變得憨傻,手腕也轉動不便,從此別無心學業。可自己究竟不忍過多苛責他,說來說去,都是自己的錯啊……

“父親,兒子想拜師學字”,玉成一本正經地說。

“學字?!怎的…怎的今兒個想學字了……好事,好事啊!”虞大人激動地就差沒有老淚縱橫了。

“你想學誰的字,爹給你去請師父,不管多難請的人,爹都給你請過來!”虞大人一拍桌子,顯示自己的決心。

“爹,我想跟抄經閣的女官拜師學字”,玉成平靜地看着他。

“女官?怎麽跟女官學字?你要什麽師父,爹都請得到。寧朝最貴最好的師父,明天就能給你請來。女官有什麽好學的?”袁大人十分不解,疑惑地瞪着兒子。

“我就想跟這個女官學字,爹,您看”。玉成将《心經》攤開,擺到父親眼前。

虞大人接過去,細細看了足足半炷香時間,才輕輕地說,“叫福安,速速請來”。

“謝謝爹”,玉成微微一笑。

姑娘,我們又要見面了。

一大早,羅芸芸還在被窩裏睡得朦朦胧胧,就聽到慕雪匆匆忙忙跑過來扯她的被子。

“芸姐姐,快起來,不好了,不好了!”

“哎呀,再讓我睡會兒吧,我今天休息”。她咕哝着,翻了個身,繼續縮成一團。

“芸姐姐,快起來吧,我剛聽錦姐姐說,傻少爺家裏來人找你來了!”

“什麽?!找我?找我幹什麽?”一聽到傻少爺,芸芸一瞬間就清醒了,想起上次罵他的事。不會吧,這麽久的事了又找來,這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我不知道,你快洗漱洗漱出去吧,錦姐姐等着你呢”。慕雪說完就出去幫她打水了,羅芸芸趕緊一溜煙爬起來穿衣服。

她迅速地洗漱完畢,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便走進了抄經閣的廂房裏,進門就看見錦姐姐正在裏頭會客。

“姐姐您找我?”她忐忑地問,順便瞄了一眼旁邊坐着的客人,咦,好面熟啊。呀,這不是那個虞家大少爺的小厮嗎,把自己銀錠拿走的那個。

芸芸驚訝地瞪着那小厮,小厮也吃驚地看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嘴巴張着半天沒合攏。

“錦女官,那經書是…是…是這死丫頭抄的?”

你才死丫頭,芸芸氣得朝他翻了個白眼。

錦姐姐笑了笑,“她叫芸女官,可不是死丫頭,雖然只來了幾個月,卻是我們這最得力的女官了。你家少爺既請她做師父,必然是知道她的功底的,我就不多說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小的一時嘴賤,嘿嘿”。那小厮趕緊道歉。

聽了錦姐姐這番話,芸芸倒是覺得心裏一暖,說自己是這裏最得力的女官,這時在擡舉自己呢,錦姐姐真會關照人。

還說要請她做師父,等等,做師父?!

芸芸猛地睜大眼睛,請她做師父?那自己豈不是要去教那個傻少爺?怎麽會這樣,怎麽偏偏輪到她啊,這苦差事自己可是一萬個不願意啊……

“錦姐姐,這個…這個…能不能換個人去呢,我…我不太方便”。她小聲地做着最後的掙紮。

錦姐姐燦然一笑,“住持已經同意了,以後你每周去虞家教一天,抄經閣的月錢照給,休息不變,虞家另有豐厚報酬,都是你的”。

“我…我…我……”羅芸芸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想了想她和慕雪的烤鴨計劃,又想了想自己口袋裏那點碎銀子,“那好吧”。

回到屋子裏,慕雪開心地抱着芸芸,“芸姐姐,你好厲害啊,連虞家都請你當師父呢!”

“嘿嘿,哪裏哪裏,我這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了。再說,這傻少爺不好伺候,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禍呢”。羅芸芸摸着頭,同時沉浸在對未來的擔憂和對金錢的憧憬中。

“姐姐是個有福氣的人,我看姐姐一定沒問題的”,慕雪真誠地說。

“對了,姐姐去虞家是不是得換套新衣服呀,可別丢了咱抄經閣的臉面”。

聽慕雪這麽一說,她才想起,自己統共就兩套衣服,一套抄經閣女官的官服,一套周大娘送的粗布長裙,這确實不适合去虞家教書。

“明兒個我陪姐姐去繡福樓選一套衣服吧,保準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嘿嘿,有慕雪真好”。

第二日一早,慕雪便帶着羅芸芸去了皇城有名的老字號成衣店——繡福樓。一進門,她就被裏面整齊擺放着的鮮豔奪目、光潔絲滑的绫羅綢緞驚呆了,趕緊攔住了慕雪,小聲嘀咕着。

“慕雪,這兒的衣服很貴吧?要不咱換家便宜的?”

慕雪笑着說:“姐姐去的是虞家,只有這兒的衣服能稍微上些檔次,雖然比不得虞府那些專門定做的華冠麗服,倒也不至于丢我們的臉”。

這丫頭,芸芸郁悶極了,她當然知道這裏上檔次,問題是自己囊中羞澀啊!

“姐姐,選一件吧。銀子我有,我先墊着”。

“慕雪……”羅芸芸千言萬語化作一個神情的媚眼。

“快選吧,別耽誤了”。

不一會兒,倆人就選好了。羅芸芸選了一件淺碧色的對襟襦裙,衣料柔軟輕薄,正适合這溫暖舒适的天氣。衣服端莊清秀,顯得銅鏡裏的她娴靜穩重,用來穿着教書應該是最合适不過了。重點是它式樣簡單,沒有什麽金色銀線,所以價格相對便宜不少。

“姐姐穿這身真好看,比那尼姑袍子似的女官服好看多了”,慕雪捂嘴偷笑。

“壞丫頭,小心我告訴錦姐姐,你說她設計的女官服像尼姑袍子”。

“嘿嘿”,慕雪說笑着便去掌櫃的那裏付錢了。

芸芸一摸口袋,自己還有點碎銀子倒是可以再派上點用場。于是,她靈機一動,又選了一套最最便宜的靛藍色男士長袍,一并去付了錢。

“姐姐,你買這男裝作何?”慕雪不解地問。

“嘿嘿,以後總用得着的”。

羅芸芸心裏暗想,像她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寧朝,總得防着點壞人吧,萬一碰上流氓啥的,誰來救自己呢。貓有九條命,她羅芸芸可再沒有第三條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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