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買賣
第二日抄完經後,羅芸芸趕忙向霞姐姐打聽起醉花樓和那個絕世美女輕雲來。
據霞姐姐說,醉花樓是皇城最有名的青樓。說是青樓吧,倒也不是那種莺莺燕燕、烏煙瘴氣之地。因為那裏的女子大多是藝妓,也就是賣藝不賣身。
輕雲就是那醉花樓的管事,她不僅琴棋詩畫樣樣精通,還把這青樓打理得井井有條,是趙公子的得力助手。因為醉花樓的女子大多美豔動人又多才多藝,所以皇城裏的富家老爺和公子都愛光顧,有時候看上了哪個姑娘,只要姑娘願意,娶回去做個妾室的也不是沒有。
“那這輕雲和趙公子可是…那種關系?”芸芸非常八卦地問道。
“那必然是了。你想啊,輕雲姑娘絕世容貌,趙公子又是個風流人物”,霞姐姐壞笑着答道。
“據說啊,已經有好幾個有錢老爺想把輕雲姑娘娶回去了,甚至還有個公子提出讓她做正室的,可人家就是一個也沒答應。那必然是與趙公子你侬我侬、情意綿綿啊”。
“噢…原來如此”,芸芸恍然大悟。
“對了,最近趙公子被騙了,這事你知道嗎?”霞姐姐神神秘秘地問。
還沒等芸芸回答,她就自顧自說起來了。
“聽說這趙公子前段時間花了一萬兩買了一副王羲之的真跡《蘭亭序》,然後又以五萬兩賣給了錢老爺。本來錢貨兩訖,大家高高興興。誰知有人告訴錢老爺那字是假的,錢老爺便去找趙公子退貨還錢。趙公子最初不答應啊,你想啊,趙公子買賣字畫這麽多年,從來沒看走眼過,皇城裏字畫是真是假都是他說了算啊。錢老爺便指着字一個一個給他說,這趙公子聽完竟半天沒說話,後來就把錢老爺這五萬兩給退了”。
羅芸芸一聽,媽呀,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被抓了,白白害人家損失了好幾萬兩啊,還好趙公子沒讓她用小命相抵。
很快就到了她去醉花樓第一次打工的日子,芸芸只得跟錦姐姐請了一個時辰的假,換上自己準備好的男裝,匆匆忙忙地趕了過去。
剛到醉花樓,她就看見趙虎已經在門口等着自己了,趙虎二話不說就把芸芸拉上二樓扔進一個房間,叫她換好衣服再出來。
芸芸一看,桌上擺着一套上好的暗紅色繡花錦緞長袍,一看就價值不菲。待換上後,在銅鏡裏這麽一照,自己都吓了一跳。果然是人靠衣裝啊,鏡子裏的簡直就是個清秀俊俏的富家少爺啊。看來趙公子早就對她那寒酸樣看不順眼了,估計是怕自己那摳摳搜搜的形象影響了他的買賣。
芸芸穿好衣服來到趙公子專門談買賣的會客廳,早已有個財主模樣的人坐在下首了。趙公子坐在他對面,見到芸芸進來,先是愣了一下,才把她叫過去看看桌上的字。
芸芸于是輕輕端起那副字,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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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字的落款上寫着宋傑雲書,是唐朝後期某個不知名的書法家寫的,這名字她從來沒聽過。字倒是好字,一手狂草寫得頗有懷素的味道。
圓勁的線條穿梭旋轉,時枯時潤,時隐時現,有一股得勢忘形的氣韻。看來書法家名流千古也是需要運氣的,很多民間藝術家就這樣被歷史的塵埃掩埋了。
于是芸芸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并稱贊這副作品是難得一遇的精品。財主聽了她的話很高興,興高采烈地拿了錢走了。
“你可以回去了。”趙公子喝着茶,淡淡地說。
這就完了?這回輪到她愣住了。這錢也太好賺了吧,一炷□□夫就賺了十兩,于是她趕緊行了個禮就準備開溜。
“朱公子稍等。”趙虎卻叫住了她,又遞上十兩銀子,“這是下次的,五日後再來”。
“好嘞!”
從此,每五日羅芸芸便去一次醉花樓,只用看看字就能收錢走人,這錢掙得也太輕松了吧。當然看的也不全是真跡,十副字畫裏也就那麽一兩件真跡。
不知不覺兩個月就過去了,芸芸這小日子也過得舒坦極了。
不過最近幾天,這皇城裏開始到處散播一種傳聞。說不知從哪來了個富家公子,人稱朱公子,風流倜傥,特愛逛青樓,跟趙公子關系好得不得了。
羅芸芸一聽就樂壞了,嘿,這古人傳起謠來也是毫不遜色啊。
因為錢來得太輕松,她也不禁産生過懷疑,按說這趙公子辨字認畫的能力數一數二,犯不着要花銀子雇自己啊。她便偷偷将這疑問向趙虎打聽,趙虎說咱少爺說了,兩個人比一個人強。
羅芸芸不信,他這麽自負的公子哥肯定不會因為懷疑自己的能力才雇她。
果然,沒多久芸芸便發現了這其中的貓膩。近來每次去鑒定字畫,都是讓她鑒定那假的,真的倒由趙學文自己來鑒定。芸芸一說“這字是假的”,人家財主就氣得不行,拂袖而去。他一說“這字是真的”,人家財主就笑眯眯地奉承起他來。
不久這皇城的傳言就變成趙公子獨具慧眼、公正不阿,朱公子冷面無情、窮兇極惡。嘿,原來是讓她羅芸芸來□□臉,自己博個好名聲,槍打的都是她這只出頭鳥啊。
趙學文,哼,這人真夠陰險的!
不過他既能讓她來認那假的,說明他早已一眼看出字畫的真假,這眼力芸芸倒是不得不服。
雖說羅芸芸一邊抄經一邊在醉花樓賺外快,但虞家大少爺的習字功課她卻從不敢放松絲毫,怎麽說他也是自己的第一個學生,這做師父的能力怎麽樣全體現在學生身上。
虞家大少爺雖看着憨傻,練起書法來倒着實有潛力。這才教了短短半年,他的楷書竟已獨具特色,筆圓體方、含蓄穩重,皇城裏的商家紛紛慕名前來求字。
坊間關于傻少爺的八卦也全變了,一下子從“他今天做了什麽傻事”變成“他今天又寫了什麽好字”,有的說他是吃了神藥腦子突然就好了;有的說他以前就是裝傻,這叫韬光養晦;還有更離譜的,說他被某某山上的絕世高人收為徒弟,傳授了絕世筆法……
虞少爺這楷書剛練了半年,卻已有了普通人三年功力,芸芸想着他也到練習行書的時候了。
“少爺,您的楷書已經練得不錯了,咱們今兒個改練行書吧”。
芸芸把少爺的教科書翻到了行書的章節,擺到了他面前,然後開始給他講起了行書的要訣,并拿筆示範行書筆畫怎麽翻轉、連帶、回勾。
少爺專心致志地盯着她的筆法,不時地提一兩個問題,然後用充滿孩子氣的眼睛盯着她等她回答。
等待的時候,他會嘴角微微上勾,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那清澈透亮的眼睛裏映着芸芸的倒影,黑黑的眼珠像要把她整個人吸進去,總是害得芸芸無緣無故就慌了神。
最近臉紅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她在心裏一遍一遍地罵自己,真沒用!羅芸芸,你是沒見過帥哥嗎?
少爺倒似毫不在意,愈發喜歡盯着她的眼睛說話,芸芸一臉紅,他眸子裏反倒笑意更甚。
“行書講究的是筆畫的回旋流暢”,羅芸芸不斷地對少爺強調,“要放松手腕,用手腕來帶動筆杆轉動”。
可他的手腕倒越發僵硬起來,芸芸不禁疑惑起來,不應該啊,按說少爺這領悟力不至于聽不懂自己的意思啊。
“少爺,您這手腕似乎不夠靈活啊”,她随口嘆道。
“芸姑娘,我們少爺小時候手腕子傷過”,福安搶着說。
噢,原來是這樣,芸芸這才想起霞姐姐好像曾提過,少爺八歲墜馬,腦袋和手腕都摔傷了。人家的私事還是不要多問了,她趕緊閉上嘴準備接着講課。
“我八歲那年,庶母帶我和弟弟潤成去騎馬,我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
沒想到少爺卻主動對她提起了小時候的事。他的話聽起來很淡然,但芸芸卻能感覺出他的這段往事必是很久沒有向人提過了,語氣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一個頂聰明的孩子,一下子摔成了傻子,從此無法寫字作文,這在古代就是斷送了大好前程啊。
“啊…真是可惜了……”她一時語塞,自己生平最害怕的就是安慰那失意之人了。
“不可惜。”誰知少爺竟突然轉頭對她說道,微笑的眼睛裏有一種芸芸從未見過的豁達。
不可惜?這虞家少爺究竟是什麽意思,她心裏有一百種疑問,卻抓不住一點頭緒。算了算了,不關她的事。
為了幫少爺練好轉腕,芸芸只得絞盡腦汁地想辦法,要把他這十幾年沒動過的腕子練活絡了可不是件容易事。
再說這寧朝毛筆種類單一,筆毫特別軟,壓根不适合給新手練行書。雖然現代毛筆種類衆多,什麽羊毫、兼毫、狼毫、紫毫等等,要什麽有什麽,可這寧朝的毛筆卻還是只有羊毫,軟糯而無彈性,新手用起來可謂難上加難。
芸芸琢磨了幾天,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要不她親自來做一支好筆,給自己這學生一個驚喜吧,也算報答報答那沉甸甸的雪花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