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陰謀
芸芸趕緊學着玉成的樣子,行了跪拜禮,虞夫人微笑着走下來扶起了她,一邊摸着她的手細細打量起來。
“你就是芸姑娘吧,你的字我日日在佛經上見到,甚好甚好……”她邊笑着把她拉到椅子上,贊不絕口地誇了起來。
芸芸那原本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這虞夫人看起來很和善,好似對她也比較滿意,誇得她臉都紅了起來,芸芸趕緊擺着手自謙了一番。
虞夫人又很客氣地感謝她這兩年對虞大少爺的指導,說如若沒有她,虞少爺還在大街上瞎逛呢。芸芸趕緊說當不起當不起,順便誇起了他兒子如何天資聰穎、自學成才。
芸芸把挑選的玉簪取出來送給虞夫人,她看過後說很素雅很喜歡,便讓那個立在一旁的官管家收下了,那管家雖不言不語,但看起來很穩重深沉,與一般小厮明顯不同。
虞夫人也問了些她家裏的情況,芸芸只說從小父母雙亡,朱家村的朱大爺是她義父,待她恩重如山。
虞夫人聽了也沒說什麽,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抓着她的手緊了緊。
芸芸不知道她對自己的身份和家境是個什麽态度,但虞夫人從始至終并沒有給她任何難堪,這已經使她分外感激了。
虞夫人與玉成又大概聊了一些家裏的事、虞大人的身體情況等等,看起來他們倆感情還不錯,玉成或許早已把她當嫡親的母親看待了。
大約聊了半個時辰,玉成便領着她拜別了虞夫人,走時虞夫人一再叫芸芸常過來看她,芸芸客氣地答應了。
出了養心堂的大門,芸芸大大地舒了一口氣,終于完成一件大事,或許她和玉成的未來會比她想象的順利吧。
正打算去湖心亭坐會,突然發現自己随身帶着的繡花帕子竟不見了,一想,只怕是剛剛和虞夫人說話的時候落在椅子上了。
看來還是得去拿回來,這第一次見面就留下個丢三落四的印象可不好。
于是芸芸讓玉成和丫環們先去湖心亭,自己回去取了便過去,反正路不遠,玉成便答應着去了。
她一路小跑便回了養心堂,因虞夫人喜安靜,這養心堂丫鬟仆人也很少,大部分事情都交給管家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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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剛跑到堂屋門口,看到門半關着露出一條縫,便站在外頭平複了一下喘息,正待敲門,裏面卻傳出了說話聲。
她想着偷聽不太好,要不等會再來,轉身之際裏面卻傳出了玉成的名字,芸芸心下疑惑,便沒有動。
“夫人,這事過去這麽多年了,您萬不可再為此勞心了。”這是管家的聲音。
“你是說得輕巧啊,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夫人嘶啞的聲音傳來出來,只是比剛剛和自己說話時低沉了許多。
“大少爺不會知道的,小的覺着這事就這麽過了算了。”管家呷了一口茶說道,看來這管家與虞夫人的關系甚是親密,竟能平起平坐。
“玉成若是知道了,必定會恨我一輩子啊。當初如不是我推他下馬,想必他早已功成名遂了……”虞夫人說着也呷了一口茶,然後便不言語了。
居然是虞夫人推大少爺摔下馬的?!
芸芸震驚地站在門外半天沒敢動,待反應過來,立馬想轉身就走。這萬一被虞夫人或者下人們發現她正在偷聽,而且聽到了如此驚人的秘密,豈不是小命不保。
聽虞夫人的意思,這件事是萬萬不可讓大少爺知道的,否則這虞府只怕要大亂。
芸芸一時慌了神,忘了此刻裏頭的人正靜靜地坐着,擡腳就往外跑。剛跑出兩步,裏頭果然響起了一聲呵斥,“誰在外面?!”
是管家的聲音,他一定是追出來了,芸芸不敢回頭,飛奔回了玉宇軒,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自己。
随後芸芸便以身體不适為由,告別了玉成,迅速地跑回了抄經閣,一路上疑神疑鬼,總覺得有人在跟蹤她。待回了自己的小屋,關上門,才稍稍安心。
這麽大的秘密芸芸不敢告訴任何人,連慕雪也不敢說,雖說自己完全相信她不會傳出去,但芸芸預感牽扯進這件事必定是個大麻煩,萬萬不能連累了她。
玉成曾說過,虞夫人自從他摔下馬後便日夜服侍、盡心盡力照顧他,這是不是正說明她做了壞事心虛呢?
芸芸想起那日玉成在小廚房談起虞夫人和潤成時滿足的笑容,此刻只覺倍加心酸,害你之人近在咫尺,你卻還當她是慈母心懷。
接下來的幾天,她沒有見過玉成,心裏老藏着個秘密,做起事來也有點心不在焉。
“咳咳……”一聲十分做作的咳嗽聲從頭頂上傳來。芸芸趕緊将拿着抹布的手縮了回來,這才發現正趴在甲板上擦地的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抹布擦到前面人的金絲布鞋上了。
芸芸忙擡頭看去,此人正低頭望着她,雖然逆着光,但依然可以感到那冷若冰霜的面癱臉上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原來是大…才不是大哥呢,他早就沒把自己當妹妹了,以後還是叫他少爺吧,算給他面子了。
“咳…咳……”他又十分做作地清了下嗓子,用調笑的口氣問道,“聽…聽說你前日與人打架了?”
“……”哼,關你屁事啊。芸芸翻了個白眼,站了起來。
“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嘛,是不是得感謝我啊,要不是在我這天天幹活,你哪能長那麽些力氣啊。你說是吧?”
他細長的鳳眼妩媚地斜瞟着她,嘴角微微上翹着,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樣,真叫人恨得牙癢癢。
“謝謝少爺了,承蒙您賞臉讓我在這幹活,小女子感激不盡。”芸芸順從地輕聲回道。他越是激她生氣,她越不上套,氣不死他。
果然,他臉上笑容挂不住了,讪讪地把頭轉了過去,開始盯着江面發呆。
正在芸芸準備開溜的時候,他卻又開始自顧自說起來,她只得停下了剛邁出一半的步子。
“金家人不識好歹,敢欺負到我趙學文身上,我定要讓他們好看。”他冷冷地吐出一句。
“什…什麽?金家也欺負你了?”芸芸不敢置信地站到他旁邊,盯着他側臉問道。
“欺負你,就是欺負我。”他轉頭看向她,淡淡地說。
這…這麽溫柔的話,為什麽你說出來像要殺人。
芸芸一陣感動,看來大哥還是在乎她這個妹子的,竟把她當他趙家的人看呢。芸芸正想兩句感謝他的話,他卻又幽幽地飄出一句,“你欠了我錢,就是我趙學文的人。”
“……”還是算了吧,什麽大哥不大哥的,他呀,只認錢。
“芸兒,你怎麽了,怎麽好像有心事?”玉成微笑地蹲在小溪邊,用手撩撥着清澈的溪水,将手上殘餘的幾滴水,彈到了芸芸臉上。
“我…我沒事啊,許是這幾天睡的不安穩吧……”她低下頭,也裝作玩水的樣子避開了他的視線。
陽光下的他,笑意盎然,眼神裏藏着天真的孩子氣,似乎世界從來就是美好的,一切醜惡都不存在。
芸芸不确定是否應該告訴他實情,她不想做這個惡人。
雖然從小芸芸接受的教育就是真相應該被昭然天下,罪犯應該被繩之以法。但她一旦說出真相,這麽溫暖樂觀、積極向上的他就再也不存在了。
與其現在說出這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弄得他們母子反目成仇,倒不如靜觀其變,看看接下來虞夫人的表現再行定奪。
芸芸現在唯一期望的就是,虞夫人和管家并沒有發現她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然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可能就是羅芸芸自己了。
她邊想着心事,邊盯着溪水發呆,不知什麽時候,玉成竟已坐到了她的身邊,頭輕輕地靠了過來。
水面倒映着他們的臉,芸芸微微紅了臉只好裝作沒發現他這突然的親近,等着他下一步動作。難怪他剛剛使喚福安去幾裏外的村子買些新鮮水果來吃,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的唇慢慢靠近自己的臉頰,芸芸閉上了眼睛,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感覺到一股熱氣噴到了她唇邊。
“姐姐,姐姐!”一個稚嫩的童聲突然響了起來,接着只感到身體被猛烈地撞擊了一下,自己便向旁邊摔去。
回頭一看,卻是個七八歲左右穿着粗布衣褲的小男孩,手裏拿着個風筝從她和玉成中間沖了過來,玉成此刻滿臉通紅,讪讪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咳咳……你的耳朵沒什麽問題……我剛仔細看過了。”他雙手背在身後,臉朝着天空四十五度仰視狀,大聲地說道。
“……”芸芸不禁捂嘴偷笑,您也知道您剛剛的舉動少兒不宜呀。
“姐姐,你能幫我寫幾個字兒嗎?”小男孩抓着一支毛筆,期待地沖着她問道。
“噢…沒…沒問題,”芸芸這才反應過來他喊的姐姐是叫自己呢,“你要寫什麽字啊?”
“寫我的名字。爹爹說風筝寫上名字就不會丢了,可是我不會寫,爹爹也不會寫。”他一本正經地說,然後把筆往她手裏塞。
“嗯,那你叫什麽名字呀?”芸芸拿起那只禿筆,在石頭上稍微順了順。
“李二狗。”他臉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