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水
“怎麽…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了?”他偏過頭玩味地看着她,眼睛裏閃過一抹狡邪。
“我好着呢,不勞少爺您操心了。”芸芸白了他一眼,心裏煩悶透了。
“是嗎……我怎麽聽說,你那個相好的傻少爺要做驸馬爺了?你還不知道啊……看來是我多嘴了。”他裝模作樣地捂住了嘴巴,但臉上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全是幸災樂禍。
“你放屁!那些只是坊間謠言,玉成與我情投意合,他只會娶我,我也只會嫁她!”芸芸惡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似乎被她這兇神惡煞的态度吓到了,又或者是她這話由女子嘴裏說出太不含蓄了,趙學文面無表情地愣了半天,才轉過頭,又看着江水發呆去了。
“你只會嫁給他嗎……”他突然又幽幽地吐出這麽一句,聲音很輕,似乎并不想被聽到似的。
“嗯……”芸芸點了點頭。
她希望嫁給他,但如果他另娶他人了,那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地走,芸芸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
“那我看,你這輩子注定是嫁不出去了,公主是必不會讓他納妾的。或者,他讨了你去當個通房丫頭,你可願意?”他突然又壞笑了起來,笑得很不自然,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很可怕。
他的話像把劍正好刺中了芸芸的軟肋,女官卑微的身份真的能和公主競争嗎,做個通房丫頭聽起來倒更像她可能擁有的未來呢。
芸芸感覺他此刻像個巫師,将最惡毒的詛咒都縛于自己的身上,她暢想過的美好姻緣一下子支離破碎了。
芸芸紅着臉站在那裏,只感覺頭暈目眩,此時正好風大浪大,人也随着船左搖右擺起來。
她迅速向面前人身上跌去,趙學文很驚訝,以為芸芸要打他,一閃身便躲開了。
可是芸芸早已沒有了撐住船沿的力氣,手指只輕輕拂過那粗糙的木頭,便一下栽進了水裏。
墜入水中的同時,她只聽到他焦急地喊了一聲“芸兒”,便沉了下去。
沉入水中的芸芸,并沒有喪失意識,在求生本能的影響下她感覺沒有那麽暈了,手也有了力氣,便開始向水面游去。
這寧朝女子大多不識水性,除了漁家姑娘外,基本上都不會游泳。可她從八歲起就在游泳館學游泳,所以游泳對她來說是很擅長的事,即使用着這具身體,芸芸依然輕而易舉地浮出了水面。
當她鑽出水面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時,一雙壯實修長的手突然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身體,趙學文不知什麽時候也跳了下來。
芸芸想掙紮卻沒有力氣,船上幾個小厮趕緊向他們扔了繩子過來,他抱着她拽着繩子一點點向船邊游去,自始至終沒有放開分毫。
當兩人換上幹淨衣服,擦幹了頭發坐在船艙裏烤火時,趙學文紅着臉默不作聲地盯着火苗不敢看她。
芸芸瞪着他不服氣地想,要不是他躲閃開,自己也不至于掉下去,但看在他奮力相救的份上,就饒了他吧。
一想到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他抱住身體,芸芸的臉也不禁紅了起來。
他抱着自己向船邊游去時,那寬厚的胸膛和堅毅的側臉一直停留在她的腦海裏,芸芸第一次開始把他當個異性看待。
“我…我不知道你通水性,我…我以為你……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的。”他結結巴巴地解釋着,反複地搓着自己的手,火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顯得更紅了。
“我從小就學過。”芸芸輕描淡寫地說。
“你…究竟是哪裏人,你老家究竟是何處?”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顯然這特殊的本領令她的來路更加可疑了。
“我…我是南疆人,在靠海的村裏長大。”天知道南疆在哪裏,反正說一個最遠的地方最不容易穿幫。
“原來是南疆人,難怪你生得……”他欲言又止。
“生得怎樣?”芸芸好奇地問道。
“生得…生得伶牙俐齒,生得膽大包天!”他突然又恨恨地沖她嚷道,讓芸芸好不莫名其妙,這人喜怒無常的毛病還是沒變啊。
不過自從芸芸墜江之後,趙學文便不再讓她在船上幹苦力了,只叫她繼續幫他認字畫抵債,偶爾還會把她叫到醉花樓去同他喝茶賞帖。
用他的話來說,陪他也是種抵債行為。嘿,我怎麽感覺自己的職業越來越邊緣了。
不管了,只要能盡快還完這些錢,陪他吃喝玩樂這些小事芸芸還是很願意的。
這不,趙學文剛剛又派小厮來通知她去醉花樓品茶吃點心,芸芸立馬摸着空蕩蕩的肚子飛奔而去。
此時的醉花樓裏,趙學文正端坐在椅子上邊喝茶邊等着某個吃貨。
“少爺,廚房的下人剛來問今晚芸姑娘在不在這吃晚飯,要不要備她最愛吃的藕粉桂花糖糕。小的想着芸姑娘從不在這吃晚飯,便叫廚房不用備了。您看呢?”趙虎湊到少爺跟前,向他報告起了日常事務。
“她呆會就過來了,這也快到晚飯時候了,我看就備着吧。”趙學文想了想,微笑着對趙虎吩咐道。
“可芸姑娘平時從不留在這吃飯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趙虎小聲嘀嘀咕咕起來,少爺的心事他不是不知道,可這少爺本事不行啊,連自己心上人都留不住。
“誰說的,我今兒個就要留她下來,我還不信了。”少爺氣呼呼地吼道。怎麽,我留她吃個飯的本事還沒有嗎,哼,我只是沒使出我的本事。
“那少爺您今兒個有什麽特殊的法子嗎?”趙虎有些不相信地笑着問道。
“待我想想。”
這一想便足足想了一炷香的功夫,趙學文突然猛地站起來,雙手一拍,“有了!我想到了一個絕世好辦法,必定能将她留下,嘿嘿……”
說完,竟像個準備惡作劇的小孩兒一樣笑了起來,那天真的模樣令趙虎都看呆了,真是活久見啊,活久見啊,
“咳咳……趙虎,你聽說過歐陽詢觀古碑的故事嗎?”少爺邪惡地一笑,瞟向小厮。
“小的不曾。”
“這故事是這麽說的,歐陽詢曾經騎馬趕路,無意中看到一塊古碑。原來是晉代著名書法家索靖書寫的,他駐馬浏覽,看了很久後離開。他走離古碑幾百步又返回來,下了馬站在碑前觀察,等到疲乏,又鋪開皮衣坐下來觀察,于是就住宿在古碑旁,守在碑前多日才離去。”少爺笑眯眯地徐徐道來。
“少爺的意思是?”趙虎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芸兒酷愛賞帖,我若是在她走時拿出昨兒個剛收來的稀世珍帖,她不就自然留下來了嗎?”趙學文邊說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很為自己的機智得意。
“少爺英明……”趙虎趕緊附和道,“不過,小的還有點不明白。萬一芸姑娘說要把這帖子借去看,那豈不是留不住她了?”
“廢話,這稀世珍帖,能說借就借?弄壞了怎麽辦?你這是多此一問。”少爺撇撇嘴,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便自顧自喝茶去了。
羅芸芸匆匆忙忙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往椅子裏一坐,便忙不疊地吃起了點心。這醉花樓的點心果然不同,到底是趙家請的最頂級的面點師傅做的,甜而不膩、入口即化。
趙學文看着她狼吞虎咽地樣子,不禁一陣好笑,這小人兒怎麽吃不胖呢,還是這弱不禁風的身板。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起了最近市面上值得收藏的一些字畫,羅芸芸突然小聲地湊到少爺身邊,神神秘秘地說起了最近聽來的八卦。
據說最近皇城裏流傳起了一種說法,顏真卿的著名行書帖《祭侄文稿》神秘現身之後火速被某腰纏萬貫的土財主重金買走了,聽說是十萬兩成交的。
羅芸芸啧啧地感嘆着,這皇城裏真是藏龍卧虎啊,怎麽有錢人這麽多呢,邊說還邊無比嫉妒地瞟了旁邊人一眼。
旁邊人目無表情地喝着茶,眼神裏卻憋着一股笑意,心裏想着,好戲呆會就上場了。
兩人說着說着,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羅芸芸摸了摸吃得飽飽的肚子,心裏想着,嘿,又省了一頓晚飯。起身正準備告辭,卻被少爺攔了下來。
“咳…”他咳嗽了一聲,卻不說話了。羅芸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怎麽少爺最近這麽喜歡咳嗽了,咽喉炎犯了?
“今…今兒個在這吃飯吧,做了你喜歡吃的。”少爺突然紅了臉,也不看她,柔柔地說道。
“不了,我吃飽了,天晚了路上不安全。”芸芸自從上次虞家回來後,走哪都覺得被人盯着似的,也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了。
“那就陪陪我,随便吃點吧。”他略帶失望地加了一句。
“謝謝少爺美意了,我真的該回去了。”芸芸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心想自己都陪他喝了一兩個時辰的茶了,也該知足了吧。雖說她欠了錢,可也是有尊嚴的,不能你說陪就陪吧。
“那好吧,你回去吧。”少爺突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接着朗聲對小厮吩咐道,“趙虎啊,把昨兒個我買的顏大人真跡拿出來,我打算吃晚飯賞賞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