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失約
“是,少爺。”趙虎連忙去書房把帖拿了出來。
“顏…顏大人,真跡?!”羅芸芸趕忙收回了剛邁出門檻的腳,一步竄到了趙學文面前。“你說的可是《祭侄文稿》?!”
她雙眼瞪得圓圓的,一副自己早該猜到的樣子。
“我就說,這皇城怎麽可能有寶貝逃出你趙家少爺的手掌心,果然啊,就是你買去了。早該想到,除了你,還有誰能那麽快把它買走,十萬兩啊,出手這麽準這麽闊綽。唉,早該想到。”
“那你倒是想不想看啊?”趙學文彎起了嘴角,等着魚兒上鈎。
“當然想,快給我看看。”羅芸芸迫不及待就去接趙虎手裏的錦盒,輕輕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來。
“果然是顏真卿真跡啊,啧啧,這筆墨浸透着哀悼悲思,墨點仿佛從心裏流出的淚滴,線條如同悲怆的浩嘆……”羅芸芸越看越舍不得放手,邊欣賞就邊不住地稱贊起來,雙眼炯炯有神,光彩畢現。
趙學文盯着她的側臉,不覺出了神,直到趙虎輕輕撞了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出招呢。
“好看嗎,好看就留下來慢慢看嘛。這帖哪是一時半會能欣賞夠的。”少爺說着便準備讓小厮布菜。
“少爺,這帖真好看,我…我想……”羅芸芸看着外頭漸漸變暗的天色,不禁擔憂起來。
既想趁天黑前趕緊回寺廟,又舍不得放下這帖子。自己剛剛只是大致浏覽了一下,要把每個字每個筆畫過一遍,起碼還得一個時辰呢。
“嗯?”趙學文走近了她,期待地盯着她的眼睛,以為她想留下來。
“我…我想借回去看看,行嗎?我知道這是稀世珍寶,我一定會倍加小心的。外頭天色漸暗,我實在害怕。行嗎,求求你了……”
羅芸芸拿出了小時候向老爸撒嬌要冰淇淋的本事,這都多少年沒用過了,也不知管不管用。
趙學文看着眼前這小人兒白裏透紅的面頰,含情脈脈的雙眼,柔聲細語、如嬌似媚的模樣,不覺腦袋一懵,心跳驟然加快,全身上下都開始發熱。
這…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啊,芸…芸兒這是跟我撒嬌?
“行…行……你拿去吧。”趙學文結結巴巴地說完便轉身進了裏屋。羅芸芸興高采烈地謝過少爺,将字帖包好,便飛奔而去。
“少…少爺”趙虎湊到趙學文身邊,“這…好像跟您計劃得不太一樣啊?”
“……”
少爺白了他一眼,“吃飯吧,那麽多廢話”
又快到上元節,去年上元節發生的事一直在羅芸芸腦海中回蕩,不知不覺她和玉成已經在一起一年了。前些天玉成特地跑來跟她道歉,說最近實在太忙了,所以怠慢了她,上元節那天兩人要好好聚聚。
羅芸芸數着日子開始期待上元節趕快到來,不知到那天玉成會帶給自己什麽驚喜。
近來兩人見面不多,芸芸本來心裏憋着一股氣,可玉成告訴她,他現在已經當上了禮部侍郎,希望多為朝廷效力,這樣才能實現芸芸心裏的願望。
羅芸芸不禁納悶起來,心裏的願望?他怎麽知道我心裏什麽願望,他真的猜得到我內心的想法嗎?
芸芸想起上次自己沒對他說的話,自從那次見到那個放風筝的男娃子以後,芸芸就想去村裏教孩子們讀書習字。讓那些沒錢上私塾的孩子也能學會寫字,這便算是她來這世界能做的最大貢獻了。
芸芸也曾帶着醋勁地問過玉成,他和昭月公主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怎麽整個皇城都在傳呢。玉成聽了似乎有些高興,掐了一把她的臉,說她終于也成了小醋壇子了。
接着他很鄭重地解釋說,是皇上和公主欣賞他的字,請他教公主習字而已,并沒有別的,叫芸芸千萬不要多想,他的心只屬于她一個人。
一席話把芸芸前些日子的不暢快都掃清了,兩人又如膠似漆地溫存了起來。
慕雪經常取笑她,說她現在像虞家少夫人似的,天天“玉成玉成”地挂在嘴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虞家大少爺、寧朝禮部侍郎是她的未婚夫。
羅芸芸總是一邊撓着慕雪的胳肢窩,一邊反駁道,“怎麽了怎麽了,我就是忍不住嘛,我驕傲不行嗎?”
“行行行,你說你說,我讓你說還不行嗎……”慕雪邊笑邊求饒。
“哼,誰像你啊,從不提起你的潤成少爺!”羅芸芸鬧着鬧着,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脫口而出。說出來以後便有些後悔了,也不知最近慕雪和二少爺怎麽樣了。
皇城裏倒是到處傳說虞家兩個少爺都被抄經閣女官迷了心竅,不知這倆狐貍精用了什麽妖法。
果然,慕雪收起了笑臉,正抓着芸芸的雙手也一下松開了,将身子轉了過去,也不看這邊。
“慕雪,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失言了。”芸芸小聲說着,心裏自責極了,看來上次金二小姐這麽一鬧,把慕雪和二少爺是鬧散了。
慕雪曾經也是小戶人家的小姐,雖說現在沒有小姐脾氣,可心氣還是很高的,哪容的了別人說她攀龍附鳳呢。她的臉皮子可比自己薄多了,是個看着柔弱無骨,卻極有主見的人。
“芸姐姐,我不是怪你。我和二少爺的事,莫再提了,我們沒有結果的。”慕雪淡淡地說道,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他還在找你嗎?”芸芸小心地問道。據說潤成對慕雪一直窮追不舍,甚至來抄經閣找了她好幾次,慕雪都沒有露面。
“嗯……不過我想明白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在天上,我在地下。他現在下來找我,可他終歸是要回去的,我卻上不了天,我只能永遠這麽仰着頭看着他。看久了,人是會倦的。”她幽幽地說着,聲音聽不出一絲起伏,我想這話她對自己已經說了很多遍了吧。
芸芸輕輕環抱着她瘦削的雙肩,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
“嗯,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些。”
上元節一早,羅芸芸便迫不及待地開始翻箱倒櫃的試起了衣服。這兩年存了不少銀子,錦服華袍也買了不少,加上趙學文和玉成也時不時送一些精美的衣裙,現在反倒不知穿哪件合适了。
選來選去,芸芸挑了一件鮮豔的正紅色束腰錦緞繡金絲長裙,這裙子是玉成七夕送給自己的,一直舍不得穿,現在終于可以穿出來讓他看看了。
慕雪也說這條裙子很适合芸芸,這俏麗的紅色襯得她膚白如雪、眼眸似星,一靜一動之間,瑰姿豔逸、儀靜體閑。
芸芸帶上打算送給玉成的一方老坑硯便出發了,這硯是芸芸早就準備好的禮物,硯上雕刻的鴛鴦戲水,是她花了一個月的功夫跟着趙家雕刻師傅學的,為此沒少挨趙學文的冷嘲熱諷。
到了他們約定好的鵲橋上,芸芸四處張望起來,除了幾對親親我我的情侶之外,再無他人。
橋下的護城河裏,花燈陸續被點燃了,燭火把水面照得像無數個小太陽在飄着。芸芸懷抱着那方滿是心意的硯臺,微笑着等待着心上人的到來,玉成一定會喜歡這禮物,她想象得到他開心的樣子。
約莫等了一炷香時間,玉成卻還沒有來,倒是等來了一個虞府的小厮。
那小厮恭敬地站到羅芸芸面前打着恭,說他家少爺臨時接到皇上宴請,匆忙趕去了宮裏,一時半會只怕回不來。特命自己過來轉告芸芸,并請她去虞府裏等候。
羅芸芸心裏雖然有些失望,但一想到男人畢竟還是事業為重,皇上宴請事關重大,自己萬不可小家子氣責怪他。于是便什麽都沒說跟着小厮去了。
坐在湖心亭裏,芸芸邊吃着桂花糕邊賞着月,琢磨着這玉成趕回來只怕至少也得一個時辰吧。
她百無聊賴地數着時間,迷迷糊糊地趴在石桌上便睡着了,一旁服侍的丫頭趕忙給她蓋上了厚貂絨的披風,這冬季裏的寒風冰冷刺骨直往人脖子裏鑽。
羅芸芸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整個人昏沉沉的,睜開眼後發現自己還是一個人,玉成還沒有回來。
“翠兒,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她向侍立在一旁的小丫頭望去。
“回芸姑娘,現在…現在已是亥時了。”丫頭小聲回道,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家少爺把人家姑娘大過節地撂在這裏了。
羅芸芸把披風還給了她,将自己帶來的那放硯臺也一并遞給了丫環,交待她放到少爺書房,便起身告辭了。
脫下溫暖的披風後,羅芸芸只覺身體一下子就涼了下來,嗖嗖的寒風直往她單薄的裙擺裏鑽。若不是想讓玉成看看她穿上這紅裙的模樣,她是絕不會在這凍死人的季節穿成這樣的。
她雙手環抱于胸前,匆匆地走在硬邦邦地石板路上,護城河裏放花燈的人已經不多了,只剩幾對竊竊私語的情侶還在那依偎着。
芸芸停下腳步向他們看過去,心裏一陣羨慕。玉成,他此刻在幹什麽呢,他知道自己在焦急地等着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