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官道之上,百多騎人馬浩蕩前行,一輛描金的華麗馬車夾雜其間。南宮影,慕雄飛,顏含情三人并辔而行,卻獨不見冷清寒的身影。

“軍師啊,你有沒有發現樓主對那個男人好特別哦?居然親自在馬車裏陪他。”顏含情嘟哝。

“那位公子有傷在身,樓主對人體恤,自然對他特別照顧。”南宮影面無表情,說着連自己也不會相信的解釋。他現在的心亂得很。打從三年前第一次見到冷清寒,他就愛上她,認定她是惟一能與他匹配的女子。雖然他知道她不愛他,但她也不愛任何人。所以他深信,她終将會了解他的好。而現在,卻不知從哪冒出這樣一個男人,令冷清寒如此另眼相看,只怕她是不容易接受他了。

“對人體恤?”顏含情很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

“你……”南宮影一陣郁悶,策馬向前奔去。

“情兒,你太放肆了。”慕雄飛薄責。

“人家說的都是真的啦。軍師好可憐,我要讓他早點意識到危機感,免得到樓主被搶走了才哭得很大聲,這可沒用。真不知道那個病恹恹的男人有哪裏好了?樓主居然對他那麽特別。”顏含情知道南宮影對冷清寒的感情,為他不平。

“也許這其間有我們不知道的隐情。”慕雄飛極客觀地道。

“什麽隐情嗎?分明就是那個男人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看上樓主的權勢財富,自己粘上來,小白臉一個。”顏含情言語嘲諷到了極點。

“別亂說,樓主豈是個會被外表所迷的人?”

“天曉得啦。我們女人最容易被你們男人的花言巧語騙了。”顏含情向馬車方向扮了個鬼臉。她早晚要整整那個小白臉。

聽了她的話,慕雄飛差點摔下馬去。她倒會一竿子打倒所有人啊。嗚呼哀哉,這種女人怎麽會讓他遇上呢?他真是太可憐了。

***

殘月樓燕南分舵

楚落塵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臉色蒼白之極。冷清寒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床前。已經三天了,他卻還未醒來。三天前,大夫告訴她,他傷得太重,再加上原本體質就極弱,是極難熬過這關的。現在,只有靠他自己,靠一股活下去的信念。而她能做的,只是陪着他。這三天來,她大肆收購各類珍貴的靈藥,日日喂他千年首烏,萬年人參,但他的狀況仍毫無起色。

“樓主,”顏含情推門進來,“您去休息一下吧,三天三夜下來,誰撐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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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冷清寒淡淡地道。

“不要啦。您叫下人來照顧這位公子不就得了,何必事事親力親為?就算他是為您受傷的,也犯不着天天守着他吧。”顏含情嘟起紅唇,滿不在乎地道。

“出去,你。”這妮子越來越大膽了。

“樓主,那個男人有什麽好?值得你如此對他?誰知道他是不是看上您的權勢,妄想攀龍附鳳,一步登天?說不定連薛問道他們也是和他串通好的。要不然,他能那麽寬宏大量為他們求情?陰險奸詐的小白臉。”顏含情口不擇言。

“放肆,你給我住口。沒有任何人可以侮辱他,你給我記住。別以為你是我身邊的人,我不會動你,少自作聰明。”冷清寒聽得心頭火起,疾言厲色道,“現在,你給我出去,別讓我說第四遍。”

“是。”顏含情使勁跺腳,退出房間。

冷清寒冷冷地望她出去,回眸。再也難以掩飾心中的憂急驚惶,輕握住楚落塵的手,“別離開我,你答應過我的,你說過你會活着,會伴我一生,你不能食言。”終于,她的淚滑落。此時此刻,她不是叱咤風雲的霸主,不是馳騁武林的豪傑,她只是一個女人罷了,一個正為惟一被視為至親至愛的生命而憂心如焚的平凡的女人。

“塵,別讓我擔心害怕,你快醒來,你聽見沒有?你給我醒過來。”她輕推他,“別再吓我了,你若有事,我定随你共赴黃泉,你忍心嗎?你向來最疼我的。塵,你醒來,你醒來,我承認我愛你,我承認了,你別再吓我了。我再也不會騙自己,也不會再騙你,讓你傷心。求你快醒來。”冷清寒任淚水爬滿臉頰。她真的好擔心。

都三天了,他為什麽還不醒。難道真的……她不敢想,一點也不敢。這幾天來,她好累,實在太累了。連續的拼鬥,幾日幾夜的不眠不休,再加上精神上的擔憂驚惶,令她心力交瘁。她卻不敢休息,就怕再次睜開眼睛就再也見不到他,見不到那熟悉的溫柔笑容。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人,終究不是鐵打的。她再也撐不住,趴在他床沿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冷清寒被一聲低弱的申吟驚醒,他被她握于手中的手微微地動了動。冷清寒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只是緊緊地盯着他。

楚落塵如扇的睫毛輕輕地翕動了下,緩緩睜開眼睛,猛覺眼前一陣刺目的亮,不禁又閉閉眼,努力使自己适應房內的亮度。其實,現在正是傍晚時分,夕陽薄暮,室內光線是極柔和的,但即使這樣,對于處于黑暗之中整整三天的他來說,已是太強烈了。

“你……你終于醒了。”冷清寒伸出手,輕觸他的面頰。

“……”他微微張口,卻發現喉頭一陣幹澀,發不出聲,只得勾動嘴角,給她一個溫柔的笑。

冷清寒的眼一下子變得朦胧了。終于,她沒有失去他,沒有。

***

楚落塵一身素白,剛洗過的微濕的發披拂肩背之上,使他看起來更顯清瘦單薄。他半靠在床上,整個人透着秀雅出塵的風神。

冷清寒坐于床沿,端着一碗燕窩。

“寒兒,你當真還要我吃嗎?”楚落塵微感無奈地望着她手中的燕窩。近日來,他幾乎天天在進補,而今一見到這類東西他就頭痛。

回答他的是一匙遞到唇邊的燕窩。

“寒兒……”他別過頭去,實是不願再吃這些東西了。

冷清寒皺眉,“塵,別讓我擔心,把它喝下去。”她知道他素來不愛吃這些,但為了他的身子,他一定得喝。

“你沒有別的事可忙嗎?我已無甚大礙了。”望着她擔憂的臉,楚落塵無奈地吞下她手中那匙燕窩,問道。他不願她為他誤了正事。

“沒有。”冷清寒又一匙燕窩送入他口中,簡潔地道。現在她惟一要做的就是讓他盡快好起來。她已經讓南宮影先行回到殘月樓,處理樓中大小事務。她,并不着急回去,一切都等他身子好些再說。

“夠了,寒兒,別再遞過來了。”眼看第三匙接踵而來,楚落塵忍不住推開。他向來食欲不好,何況今日先是雪蓮子,再是老參湯,而後又是千年靈芝茶,現在又來了什麽燕窩,實已在他所能承受的能力之外了。

“你一定得把它喝完。”冷清寒不容推脫。

他淡淡一笑,搖頭。

“你……”冷清寒一陣氣怒,索性丢開調匙,沖動地伸手便扣住他下颌,硬是将一碗燕窩給他灌下去。楚落塵萬萬想不到她竟會來這一招,一陣嗆咳不止,臉色驀然泛白。

“塵,你沒事吧,你別吓我。”望見他蒼白的臉色,她一陣後悔。她只是氣他不懂得珍視自己,才一時控制不住,那麽粗魯地對他。但現在她真的後悔了,望着他蒼白的容顏,她眼睛一紅,淚水掉落。

“寒兒,別哭。我沒事,真的沒事。剛才只是嗆了一下,沒事的,別哭,乖。”楚落塵伸手摟住她,不停地拍哄。她從來不哭的,但這幾天,他覺得她有些愛哭,也有些脆弱。不過,這卻是他樂見的。她總是将情緒壓抑得太好,卻不懂得宣洩。這樣的她,讓他心疼。

冷清寒反手摟住他的腰,将臉埋入他懷中不住地搖頭,“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好擔心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三天裏,我怕你一睡不醒,怕這世上惟一重視我的人也離開我。”她的淚沾濕了他的前襟。

“不會的,寒兒,不會的。我答應過你會陪你一生,又怎會棄你于不顧?何況這世間重視你的人有許多,只是你不去看罷了。你殘月樓中願為你出生入死的屬下,這些與你生死與共的手足兄弟,你怎能說他們不重視你?”楚落塵輕撫她的長發,柔聲道。

冷清寒仍是不住地搖頭,“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人。”經歷了這次生死大關,與他差點天人永隔,使她領悟到對他的愛,以及,早已明了他在她心中無可替代的地位。不是兄妹之情,不是感恩之情,只是——愛,埋藏心底多年卻不敢承認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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