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回,沒甩出去,落得太近; (11)

圓按約定時間到了宇文客家。

她傻乎乎地覺得,就算常有同學來,也該是宇文客給她開門吧,結果按完門鈴很快就看到了宇文客他媽媽熱情洋溢的臉:“小圓是吧?來來來,進來坐。”

然後媽媽沖屋裏喊:“客客!!!小圓來了!!!”

範小圓:“阿、阿姨好……”

“哎好。”媽媽說着指指廚房,“你們倆聊啊,阿姨給你們做着蛋糕呢,一會兒你們邊吃邊學。”

範小圓:“……”

她猛然大腦一卡,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一個問題——她爸之前說過,白老師往家裏打過電話,專程就他倆的戀愛問題跟家裏打過招呼。那麽,她爸媽知道,他爸媽應該也知道……

這特麽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于是宇文客剛走出房間,就被她推了回去。關上房門,她立刻問:“你媽是不是知道?!”

宇文客:“知道啥?”

範小圓:“咱倆的事!”

“對啊,知道啊。”

得到肯定結果的範小圓心态崩了:“卧槽啊啊啊啊好尴尬!”

宇文客很冷靜:“這有什麽的?人之常情啊!再說咱倆又沒……幹這個年齡不該幹的事,對吧。”

範小圓:“……”

“來吧,做實驗。”宇文客指指寫字臺上準備好了的化學設備,“我看了,前年的題是十年來最難的,去年的是最常見的題型,我們今天把這兩份刷掉。”

範小圓勉強穩住剛才波動得很厲害的心情:“哦好……”

然後,十分鐘後,宇文客的媽媽給他們倆端來了咖啡,上面有個簡單的拉花,是個愛心。

範小圓神色複雜地說謝謝阿姨,但宇文客還算從容,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

半小時後,他媽媽把蛋糕端了進來。

範小圓看到竟然是個精致的翻糖蛋糕的時候驚呆了,再仔細一看,蛋糕周圍一圈全是五顏六色的小愛心,主色調是粉色和紫色兩種浪漫得不行的顏色,她簡直感覺這位阿姨心裏的八卦要噴湧出來。

于是她心裏想的是,媽呀,等到過個幾年她和宇文客結婚……她一定不能讓她媽媽和他媽媽混熟!不然倆八卦媽湊一塊兒太可怕了!毀天滅地啊!

連宇文客都有點受不了這個蛋糕:“……媽你夠了。”

“啊你們忙你們忙……”媽媽帶着滿臉的笑意,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走。她出門後順手帶上了房門,但在房門關上前,範小圓聽到他爸爸在外面問:“有同學來啊?”

媽媽:“他那小女朋友。噓——咱回屋說回屋說!”

宇文客和範小圓:“……”

又過了三兩天,攝政王把握着火候,在麟德貴君做官的事情在朝堂上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将陛下即将大婚的消息抛了出去。

這個消息雖不足以将先前的議論完全蓋過,但還是有效地分散了熱點。等元君冊封完,只要麟德貴君能做出些成績,就算再度掀起議論也好辦了。

大婚的儀式一時半會兒還不能舉行,因為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而且還要等到禮部擇定的吉日才好。不過元君所住的承祥宮還是先讓章家公子住了進去,男眷們也很快開始往承祥宮走動。

範小圓在二模結束的當晚也過去了一趟,跟章公子表達了一下“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的中心思想。但為避免自己的思維把他吓傻,她希望能在親政後讓他也找個真正喜歡的人另行成婚的想法便暫且忍了沒說。

待得女皇離開,章公子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這一度又一度地選下來,脫穎而出不容易。但相較于脫穎而出,想在日後站穩腳只會更難。

畢竟在宮裏面,比他資歷深的大有人在,陛下心裏在意誰他也清楚。

他靜坐了良久,側首問身邊的大宦官:“麟德貴君和宇文禦子差人來過嗎?”

“……沒有。”宦官低着頭,“宇文禦子好像素來不愛跟旁人走動。貴君……近來在戶部忙得很,怕是旁的事都顧不上。”

——麟德貴君确實是忙得什麽都顧不上,連和女皇說話都快顧不上了。

範小圓掐指一算已經好幾天沒見過他,在戶部混得怎麽樣她心裏也沒譜兒,就讓人去傳了話,讓他今天早點回宮。

結果他倒是傍晚就回了宮,但她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明顯心不在焉的,可見是在繼續琢磨戶部的事情。

範小圓看着他眼下隐現的烏青無奈地在他眼前晃手:“哎,溫玹?”

麟德貴君猛地回神,窘迫一咳:“陛下您說什麽?”

“……你這樣不行啊。我讓你去做官是想讓你施展才能,不是想讓你累死在崗位上好嗎?跟着你出去的暗衛告狀說你最近每天都半夜才回宮,睡兩三個時辰就又走了。”

“竟還告狀?!”麟德貴君脫口而出,旋即好像心跳漏了一拍,啞音閉了口。

“這不是為你好嘛!”範小圓撇嘴,“你以後子時前必須回來睡覺,不然她會按我的旨意強行押你回來,不信你試試。”

麟德貴君困乏的臉上蘊着笑意:“她打不過臣啊。”

這話好像又是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的。

範小圓拍桌子:“你擡杠是吧?”

“……沒有沒有。”麟德貴君趕忙作揖,靜了靜神,又微笑道,“臣以後按時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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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2. 黑白

于是再到晚上的時候, 正沉浸在賬冊裏的麟德貴君聽到窗戶一響, 擡頭就見一個人影翻了進來。

“稍等, 我馬上……”他話聲未落,對方已幹脆利落地出手抓向他肩頭。麟德貴君拿着毛筆的手繼續匆匆寫着字,左手敏捷迎上,反手一擰, 便聽到一聲悶哼。

他适當地放輕了力道:“對不住,只差兩行字了。”

“你……”暗衛銀牙緊咬,“你放開我!”

麟德貴君笑着一瞟她:“那你不許再動手了。”

“我打不過你!你不是就差兩行字嗎?我等就是了!”

他便松了手, 那一身黑色裋褐的姑娘冷哼一聲, 自顧自地去旁邊坐着等他,同時警告道:“你快些, 陛下可說了,要你子時前回宮。我算準了時間來叫的你,多耽擱一會兒就趕不及了。”

“知道, 知道。”麟德貴君邊寫着邊回話, 暗衛卻又道:“你別敷衍我,不然我還去禀陛下。”

“……”麟德貴君禁不住地睃了她一眼, 好笑地搖頭,“你這人怎麽這麽愛告狀。”

“我說不動你也打不過你啊!”暗衛怨憤地撇嘴, 對這苦差頗為不滿。

麟德貴君一哂而未再言,繼續寫下去,盡快将剩下兩行完成了,即刻起身往外走:“好了, 走吧。”

他們一齊走出戶部,照例他坐進馬車,她坐在車轅上。

每日随他前來的宮人只有江全,馭馬的也是江全,于是幾天下來江全對這暗衛蹭車的事也習慣了。

到了宮門口,她就不見了。因為天子暗衛按規矩不會輕易見人,她便都是飛檐走壁地進宮,免得讓旁的宮人瞧見。

但今天,待得麟德貴君到了自己住處的門口時,她又意外地再度落在了他背後。

江全一見,趕忙先一步朝裏頭打了手勢,讓宮人們都避開。麟德貴君回頭看向她:“怎麽了?”

夜色下,她死死低着頭,姿态有些罕見的忸怩:“我……想借杯熱水喝。”

麟德貴君覺得有點奇怪:“熱水?”

“對……”她擡了擡眼,瞬間又低了回去,“就……每個月都有那個幾天……那什麽。我現在感覺不太舒服,所以,可能……”

麟德貴君想了想:“……需要生姜紅糖?”

“……”她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暗自一笑,打了個手勢示意江全去準備,看看她,又說:“進去坐着等吧。”

“多謝啊!”她臉上發燙,依舊悶着頭,先他一步進了宮門。

麟德貴君忍着笑與她一道進去,剛到殿門口,卻有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貴君。”

幾是一彈指的工夫,在他面前的姑娘就竄上屋檐不見了。麟德貴君滞了滞才回過神,朝從殿中出來的人一揖:“元君。”

章家公子擡眸望了望夜色,笑道:“聽說天子暗衛輕易不見外人。”

“……是。”麟德貴君也笑笑,坦然道,“她今日意外有些事,所以……”他說着一頓,便把這話題打住了,“元君裏面請。”

二人便回到殿裏落座。麟德貴君原以為他有什麽要緊事要說,三言兩語聊下來才發覺只是來随意走動走動,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之處:“臣該去拜見元君的。”

“哎,貴君別客氣。貴君近來為國事忙碌,誰都知道。再說,我冊封的旨意還沒下來,受旁人的禮其實心下很虛的慌。”章公子銜笑抿了口茶,便不再多說見禮的事,轉而又閑說道,“貴君做官的事真新鮮,本朝頭一例,不過這官職是怎麽算的?單獨設立的官位麽?”

“就是直接填補的戶部官位空缺,司金,管錢賬的。”麟德貴君說。

“哦……”章公子若有所思地點頭,“既是直接填補的官位空缺,那便也能升官了?看來遲早能當個尚書。”

麟德貴君失笑:“一步步來吧。陛下肯給這個機會,但尚書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我與陛下說的也是先逐步熟悉朝中事務,至于能做到什麽官位,我量力而行,不去強求。”

章公子又點點頭,沉了一沉,再度笑起來:“貴君是有本事的人,必定官運亨通。啊……不多耽誤貴君歇息了,我先告辭,等貴君得空了再走動不遲。”

他說罷便起身向外走去,麟德貴君站起身來送客,一直将他送出了大門。

章公子這晚一整夜都沒睡。

宮裏緊要的人他基本都打了一遍交道了,今天又專程去見了宇文禦子和麟德貴君。

先前的那些時日裏,他便已很清楚,宮中一幹男眷都不重要,只有這兩位不一般,他們是能讓陛下挂心的人。

所以他從不曾得罪過他們,聽聞最後選定他做元君,也和他二人的看法有關。可以說,這一步他走對了。

但現下,他心裏卻越想越不安生。

那位宇文禦子還好。他今天白日裏去走動時,只覺得這位禦子是個無甚心眼兒的人,說話做事顯得格外不拘束。不知陛下喜歡他,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一點。

可麟德貴君就不一樣了,一個宮中男眷能讓陛下準許他去做官,必定有不同尋常的心思。

其實這個消息剛在宮中傳遍的那天,章公子便十分震驚。可沒過幾天,選定他做元君的事就砸了下來,令他一時沒再顧得上多想麟德貴君當官的事情。

現下仔細想來,這件事愈發地令他不寒而栗。

先前就有宮人說過,陛下曾表露過想讓宇文禦子或者麟德貴君當元君的意思,只是因為二人門楣太低,不得不作罷。

門楣是不好改變的,麟德貴君家裏是商人,宇文禦子家裏是普普通通的讀書人。無論提拔他們哪一家入朝堂,都要用個十年八年才能混到較高的官位上,就算真的才高八鬥也依舊要混資歷,似乎不會出現任何例外。

可是,例外偏就出現了,麟德貴君竟然自己去當了官。

他倚仗聖寵,一入朝堂就進了戶部。那麽,如果他當真大有作為,再有了自己在朝中的人脈勢力呢?

章公子在黑暗中猛然打了個哆嗦。

二十一世紀,第二次模拟的成績在三天後公布了出來。去宇文客家裏提前練習實驗幫了範小圓大忙,因為在實驗考試時間壓縮的情況下,将近三分之一的同學都沒能答完,而她還留了十分鐘檢查實驗結果。

其餘各科她這次也做到了正常發揮,真是謝天謝地最近大熙朝沒什麽事帶給她額外壓力。

于是這一次的考試,她的年級排名是第17。加上上一次的分數再除以二,得出的平均分在全年級排28。

——沖刺班A班分界線是年級前30!做到了!

範小圓當然歡呼雀躍,宇文客甚至比她還高興,直接在公告板前抱住了她。

“喂你放開我放開我!”範小圓在他懷裏蹦蹦跳跳地掙紮,周圍一幫同學石化地強作冷靜。

然後她突然使勁拍他的手:“主任來了你快松手快松手!”

宇文客擡頭一看,果然看見了一直看範小圓不大順眼的教導主任正從樓道那頭往這邊來。

他于是适可而止地松開了她,接着,卻又拉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的那種拉法。

“咳咳。”教導主任經過時,神情沉肅地用手裏卷着的卷子敲了敲宇文客的後背,待他回頭,他低眼一睇他倆的手,“幹什麽呢。”

宇文客冷靜地握着她的手舉了起來:“這叫攜手共進考高分!”

作者有話要說: 宇文客和女皇圓每天比着誰分高溫玹和暗衛小姐姐每天比着誰能打

但暗衛小姐姐打不過還傻fufu地找陛下告狀再告兩次陛下估計就要八卦心滿溢以粉絲視角做燈牌祝愛豆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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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3. 純黑

大熙朝。

又幾日過去,頭一批藥材已經随着錢糧一道撥去了各地,麟德貴君終于得以輕松了些,不用再每日都熬到半夜才能休息了。

可想而知,那暗衛簡直比他還高興,興高采烈地說要抽空在家門口放個鞭炮,以此慶祝起早貪黑的日子結束。

麟德貴君對此哭笑不得,随手摸了些碎銀出來說給她付鞭炮錢。她也沒多客氣,伸手收了錢,如舊“護送”他回宮。

路上她坐在車轅上問:“聽說孫尚書給貴君請了功?那貴君是不是要升官啦?”

在車中阖目敬歇的麟德貴君不覺一笑:“……你官迷啊?”

“就随口問問嘛。”她也笑起來,“貴君官職高了,我保護個官職高些的人,資歷聽起來也更好啊。”

他抿着笑沒再說話,靜了靜,聽到她又追問:“說嘛,會不會升官?”

麟德貴君依舊笑着,無奈地籲了口氣:“不知道,要看陛下的意思。”

“那看來是會了,陛下似乎很希望貴君好好做官,哈哈!”

他們又是邊聊邊到了宮門口,朱紅的大門一開,只消一晃眼的工夫,她就閃身不見了。

麟德貴君下了車,睇着她閃走的方向沉吟了一會兒,不禁一笑。

江全聽得笑音擡了擡眼:“貴君?”

“嗯?”他回神,旋即道,“沒事。難得今天天沒全黑就能回來,可以好好用個晚膳了。”

先前一連數日,他都是在戶部湊合吃些東西,回來後再吃兩口宵夜就睡了的。

江全笑着應和了兩句,主仆二人便一起朝住處去了。晚膳傳上來,麟德貴君心情愉悅之下便也有心“犒勞”一下自己,比平日多吃了一些,然後不得不出去走走,多消會兒食。

然則沒逛多久,一個宦官進了院門,躬着身一揖:“貴君。”

主仆二人停住腳,那宦官又說:“元君有事請您前往一敘。”

麟德貴君微怔,遂即一笑:“那就正好往那邊走走。你先去回話吧,我随後就到。”

那宦官應了聲“是”便施禮告退了,麟德貴君沒叫其他宮人跟着,直接和江全一道往承祥宮走。走了約莫一刻,進了承祥宮的宮門。

章家公子正坐在主位上喝着茶,見他進來,便擡手示意宮人都退了出去。麟德貴君見狀,也會意地讓江全暫且退下,等到殿門關上才問說:“元君何事?”

章公子臉上沒什麽情緒,沉了沉,輕道:“貴君坐。”

“?”麟德貴君覺出他有些奇怪,但還是依言先去側旁的位子上落座了。

接着,章公子問說:“戶部的事,聽說貴君忙完了?”

麟德貴君颔首:“是,暫時不那麽忙了。”

“那有些事,我就現下直說了。”章公子擡了擡眼,帶着些許回避和閃爍看了看他。

麟德貴君不解:“元君請說。”

章公子靜緩了一息:“貴君進宮前,有過婚約,對嗎?”

麟德貴君一懵。

章公子再度看向他,眼中仿佛比方才堅定了些:“先皇帶貴君回京前,詢問過是否有婚約。貴君的家人為了飛黃騰達,隐瞞了這件事。”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麟德貴君神經緊繃,不知他是如何查到的,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只警惕地盯着他。

章公子淺抿了三分笑:“這是欺君的大罪。”

麟德貴君倏然一慌,緊接着脫口而出:“陛下未必在意。”

“那如果陛下知道你們藕斷絲連呢?”章公子蓋過了他的聲音。

麟德貴君愕然:“你說什麽?”

那門親事不過是長輩給他定的娃娃親,印象中,他只在七八歲的時候見過那姑娘一面,哪來的藕斷絲連?

章公子卻嗤笑出來:“貴君裝什麽傻?”

麟德貴君只能迷茫地看着他。

“五年前,那姑娘經過層層篩選成了天子暗衛。最近,貴君與她可熟得很。”

麟德貴君如遭雷劈:“你說什……”

“你們可真是情比金堅!”章公子笑意森冷,他木然搖頭:“我不知道她是誰……”

“貴君可以這樣同陛下解釋。”章公子的笑容中透出玩味來,“但她姓甚名誰典籍裏具有記載,從前的婚約我章家能查到,陛下自也查得到。到時貴君或許可以全身而退,她麽……啧,她為了貴君來當暗衛,死罪難逃了吧?”

章公子饒有興味地搖着頭。

麟德貴君渾身都僵住,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勁力把他的一切思緒都抽白了。

他在章公子的笑容中木了好久,勉強回過神,只覺得無法理解:“你想如何?”

“哈。”章公子笑了一聲,悠哉地倚向了靠背,“貴君揣着明白裝糊塗。我和她是沒什麽可計較的,貴君若死了,我保證這事再無旁人知道。”

“你為什麽?!”麟德貴君霍然難忍激憤,他拍案而起,兩步奪上前,一把扼住了章公子的喉嚨,“我三番兩次地在陛下面前為你說好話……”

章公子被他扼着,卻毫無懼色:“是,這一點,我非常感謝貴君,還有宇文禦子。”他睇視着麟德貴君笑道,“貴君你相信我,我本不想找你的麻煩的。要怪就怪……你在陛下心裏的分量太重了,我萬沒想到陛下竟會讓你去當官。照這樣下去,過個三年五載,你再向陛下提出要做元君,可還有我的活路?”

“我……”麟德貴君想說我不會的,可話未出口,便已知無用。

“所以你活着,我實在無法安心。”章公子語中一字字地滲出狠意,“但你死了,我絕不阻攔陛下賜你死後的哀榮。就算她要追封你做元君,我也是無所謂的。”

麟德貴君手上不自覺地收緊,章公子呼吸隐有不暢,卻又笑了一聲:“我是陛下欽定的元君,殺了我,要你全家殉葬。”

他的手陡然松開。

章公子冷漠地将他的手完全撥了開來:“相信貴君不會想拖累全家。那麽,你死還是她死,你自己拿主意吧。”

他邊說邊站起身,鄙視着麟德貴君,從容不迫地又說:“太液池邊失足落水溺亡,應該很合适。”

麟德貴君眼底一栗,章公子垂下眼眸:“貴君自己想想,我可以……等貴君三天。”

從承祥宮中退出來的時候,麟德貴君感受到了久違的遍體生寒。

他克制着情緒說自己想再随處走走,吩咐江全先行回了宮,然後便漫無目的地随處走了起來。

他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太液池邊,夜幕下,湖面像一個巨大的黑色窟窿,反着詭異的星光,令人望而生栗。

他知道太液池邊哪一處最為偏遠、最不易得救,他也不會水,再往前一步,事情就解決了。

可他邁不過去。

他從前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讓他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換全家的命,他會義無反顧。

但現在他在意了。因為近來他難得地覺得,活着真好。

他現在真的不想死。

而且陛下……

想到女皇,他心底忽地五味雜陳。

先前他的如履薄冰,或許是因為她。可當下他得到的這一切,也都是因為她。是她鼓勵他去做官,讓他施展才華,在被惡鬼俯身的時候,她甚至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的命。

如果他突然死了,她大概也會難過吧。

可章公子攥在手裏的那件事……

麟德貴君望着星空呼吸微屏。

有個念頭讓他想往另一個方向邁一步,可假如他賭錯了,代價太大。

“你要是自盡我也抹脖子給你看哦!”

這句話不知怎麽跳進了他的腦海裏。

元君要他死,可陛下……

他現在願意相信,陛下是真的在乎他的死活的。

麟德貴君望着天色一嘆,又咬緊了牙關。然後他轉過身,帶着某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向女皇的寝殿走去。

☆、Chapter 64. 純黑

外殿中燈火通明, 但麟德貴君往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依稀能看出裏面的大半燈火都已熄了。

他于是問宮人:“陛下睡了?”

“是, 陛下剛睡下。”守在門口的小宦官躬身身子打量他, “貴君您……有事?”

“……也沒什麽事。”麟德貴君一哂, “等明日再說吧。”

他說着便轉過了身, 但并未走遠幾步, 那宦官一瞧,貴君這是打算在殿前等一夜?

這說明是有事, 至少是讓麟德貴君挂心的事。

禦前宮人到底機靈,那宦官一掂量, 心中就有了分寸。要知道, 陛下一貫是對貴君上心的, 必不願讓他在外熬着幹等一夜;再者, 陛下今晚心情不錯, 此時進去就算擾了她安寝,她大概也不會發什麽火。

于是這宦官便自己拿了主意, 也沒再請示麟德貴君, 徑自轉身進了殿,到內殿門口敲門去了。

內殿裏,範小圓和宇文客正并排躺在床上……練英語口語。

聽完外頭宦官的話, 範小圓翻成了趴着:“哎?什麽事?”

“不知道,貴君沒說。”那宦官道。

範小圓偏頭看向宇文客:“貴君每天早上去戶部的時間可早了,咱們估計還沒過來。我現在先見了吧,看看有什麽事。”

宇文客點頭:“嗯。”

範小圓便下了榻, 讓宮人找了身方便的常服來穿。待得她走出內殿,麟德貴君也已被請進了外殿,範小圓邊走過去邊随口道:“什麽事啊?坐下說。”

麟德貴君無聲地一揖,沒去落座,又斟酌了一遍措辭,輕言道:“臣剛才去見了元君。有些事……想跟陛下說。”

範小圓剛要坐下,又被他語氣裏若有似無的顫意拽了起來。

她仔細看了看他的神色,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胳膊:“出什麽事了?你慢慢說,別擔心。”

“元君他說臣和陛下派給臣的暗衛……”麟德貴君深深吸氣,有點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便給她描述了一遍方才在承祥宮的對答始末。

他說完後,範小圓懵了:“啊?!”

麟德貴君低頭不言,她努力消化了一下這個突然而至的宮鬥戲碼裏的信息量,然後準确地抓住了重點:“他想要你的命?”

麟德貴君點了點頭。

“哦……”範小圓也點點頭,接着繼續消化別的信息量,“那個婚約,你沒什麽印象,是吧?但你确實喜歡那個暗衛小姐姐?”

麟德貴君被她握着的胳膊一顫:“陛下……”

她擡頭,他盡量維持着從容:“臣此時來見陛下,就是想解釋這件事。”

範小圓擡頭看看他,心跳都快了:“你這是信得過我了?!”

麟德貴君眉頭淺鎖:“臣自然信得過陛……”

“放在從前你肯定不告訴我!”範小圓輕松一哂,“那你解釋吧,我聽着!”

麟德貴君颔首:“臣對她發乎情止乎禮,沒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臣也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日後也不會做任何不該做的事。”

“……你等等。”範小圓的目光亮起來,“你上一句話說什麽?”

麟德貴君怔了怔:“臣和她沒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

“不不不,再上一句?”

“臣對她發乎情止乎禮……”

“那就是真有情咯?!”女皇又一次抓住了重點,麟德貴君心下一驚,神情一分分僵住。

範小圓知道他在想什麽,笑了一聲,便推着他去旁邊坐下:“你別緊張,我沒別的意思。那個……她是什麽樣的人?真是為你來當暗衛的嗎?她喜歡你嗎?”

她怎麽看上去興高采烈的……

麟德貴君又被她弄得回不過神來了。

“喜不喜歡啊!!!”範小圓焦急催促,麟德貴君木然:“……臣不知道。”

“咝……”她痛心疾首,伸手捏起他的下巴,誠懇道,“你都長成這樣了,又能文能武,她不能不喜歡你吧?我看這個為你來當暗衛的說法靠譜!”

麟德貴君一動都不敢動:“……?”

“……算了,我知道你沒往那兒想!”範小圓說着又把他從椅子上一把拉了起來,反手往內殿推,“這事交給我,你進去等一會兒。”

“?!”麟德貴君腦子裏已經一團漿糊了,直至被推進內殿前才又憋出一句,“陛下,元君……”

背後推着他的人怒吼:“沒元君了!想殺你的人不能當元君!”

然後他還沒來得及再說句話,腳下被門檻一絆就進了內殿。

“我很高興你終于信任我了!多謝!”說罷她利索地關上了門。

內殿中,麟德貴君呆滞地看向被翻牌子的宇文禦子。

宇文禦子坐起身,也很懵:“晚上好……?”

外殿中,範小圓在心頭的狂喜中蹦跶了半天才重新冷靜下來,接着她叫來王瑾:“去把最近跟着貴君的那個暗衛請來,我有點事。”

暗衛都住在皇宮最北邊,王瑾徒步過去費了些工夫,但對方飛檐走壁的過來就很快了。

于是一刻之後,範小圓就見到了這個讓麟德貴君“發乎情止乎禮”的暗衛小姐姐。其實她們之前也見過,但她沒什麽太多印象,現下一見她才忽然覺得這個小姐姐很漂亮,英姿飒爽的那種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愛屋及烏。

然後範小圓愉快地把單膝跪地的小姐姐從地上拉了起來,問她:“請問怎麽稱呼?”

小姐姐被陛下溢于言表的興奮搞得怔怔:“……臣蘇绮。”

女皇:“你是為了麟德貴君才來當暗衛的嗎?”

蘇绮驚然後退。

女皇再度握住了她的手:“別慌!”弄得蘇绮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女皇雙眸亮晶晶地望着她:“你誠實地告訴我,這陣子相處下來,你覺得……他是你的理想型不?”

“……理想型?”

“就是……如果你要成婚的話,覺得他這樣的合适嗎?”女皇問得直白了些。

內殿裏,麟德貴君被這問法砸得一懵,旋即就想沖出去,被宇文客一把攔住:“你幹嘛?”

麟德貴君急道:“……陛下在說什麽啊!”

“別急!你就讓她先問問!”宇文客大抵猜到了範小圓想幹什麽,但不知道怎麽跟麟德貴君說,只能先把人哄住。

麟德貴君十分緊張:”我們真的什麽都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宇文客連聲一應,和他一對視發覺自己知道好像沒什麽用,立即一直門外,“陛下肯定也知道!”

麟德貴君:“……”

外殿中,女皇在小姐姐警惕的目光中繼續盤問着:“再簡單點……你喜不喜歡他?反正他承認他喜歡你了,他說他對你發乎情止乎禮。”

蘇绮:“……陛下?”

“咝……”範小圓心裏發毛。她心說這不會是個小姐姐千裏迢迢從杭州追來京城然後發現自己不喜歡現在的他了的悲劇故事吧?別啊,溫玹可動心了啊!

她心下不由懊惱自己直接把人拽來的做法太沖動了,想了想,拽着蘇绮到了離內殿遠些的地方,壓音說:“我跟你說啊……”

蘇绮依舊警惕地看着她。

“……這個,你們之前很多年沒見,對吧?你要是現在不喜歡他了,我覺得可以理解。不過他畢竟……他畢竟喜歡你嘛,你要是不喜歡……你委婉點說,好聚好散,行不行?”

“???”蘇绮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陛下您到底……怎麽個意思?”

“唔……我覺得……”陛下局促地撓了撓頭,“哎這話要怎麽說,我覺得我直接說你可能不信……就是……嗯……溫玹這麽好的人,一直在宮裏虛度光陰挺虧的。所以我一直希望他……呃,平安喜樂,諸事順遂,官運恒昌,然後,嗯……早生貴子,子孫滿堂,堂……”

小姐姐懵懵的:“堂堂正正?”

女皇:“……誰跟你成語接龍了!”

蘇绮噤聲。

“哎就是!我希望他有個自己的家,真正意義上的家!所以你要是和她兩情相悅的話,我覺得你們可以……”女皇緊張地看着她,“懂嗎?”

蘇绮恍然大悟,繼而錯愕不已:“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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