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齊木、槍兵、夢境

齊木家的屋頂上, 夜風涼涼, 吹的佐伯珠裏那張鹹魚面癱臉越發面癱了。

她當然不可能讓齊木把她送到南極洲冰蓋底下去,于是她只能老老實實地繼續蹲在屋頂上。

就在此時, 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楠雄,屋頂上好像有什麽人啊。方便去看一看嗎?或者爸爸親自出去看一下……只是爸爸怕被媽媽重新鎖在門外呢……”齊木家的屋裏, 傳來齊木先生的聲音。

珠裏倏地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死死瞪着庫丘林。

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同一種氣場——“穿着奇怪緊身衣的你能不能先躲藏一下,決不能讓鄰居發現我在三更半夜和穿緊身衣的男人躲在屋頂做奇怪的事情”——

她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盯着庫丘林。庫丘林歪頭,又歪頭,摸着下巴,竟然又一次理解了珠裏的意思:“啊, Master的意思是,讓我去附近偵察一下吧?那我就先去了。如果遇到了敵襲,務必要呼喚我喲,大小姐。”

說完, 從者的身影就消散為一片閃爍的光粒。

下一秒, 齊木家的門就開了,齊木先生推着眼鏡、哼着小曲走了出來。

珠裏開始在心底默背一會兒要一口氣念出來的臺詞——齊木先生你好打擾了我是你的鄰居佐伯珠裏。我是意外掉下來的雖然距離很遠但是我真的是掉下來的,我一會兒馬上就走……

當她在心底背誦到第三遍的時候, 她面前的景物一動, 珠裏視野裏的屋頂和夜空就變成了齊木楠雄的房間。

站在齊木楠雄的房間裏,她還能聽到齊木先生疑惑的聲音:“哎呀沒有人呀,是我的錯覺嗎?媽媽——媽媽開下門呀!又把我鎖在外面了嗎?!媽媽真過分……”

家庭倫理八點檔開始了嗎。

齊木先生委委屈屈的敲門聲遠去了, 齊木楠雄的聲音又在珠裏腦海裏響了起來。

[還好趕上了。你想的借口實在是太差勁了,絕對騙不過那個家夥的。他一定會誤以為你是他在新年初詣時替我向神明求來的女朋友,然後對你說出了不得的話。]

珠裏:……

這家夥怎麽把還沒發生的事情說得這麽信誓旦旦?!

[我允許你在我這裏避難一晚,但是有條件。]

——什麽條件?

[更新。]

[更新。]

[更新。]

……

惡魔之催更!!

佐伯珠裏心底驚恐,她在瞬間後退一步。後退的結果是,她的後背不小心撞到了書架——搖晃不穩的書架上,幾本僞裝成數學書籍的《羅曼史Month》掉了下來,在地上噼啪摔成了一團。攤開的書頁上,恰好是高光宏一郎老師的大作。

[你知道我在上上個月花了五份限定版咖啡果凍的錢去買雜志給你投票嗎。現在就是你報恩的時候了。短篇也好,即興大作也好,總之快點開始吧。]

粉色短發、戴着眼鏡的面癱少年,直直地注視着珠裏。雖然面無表情,但是他逼視人的視線太具有壓迫性,讓佐伯珠裏情不自禁地就在書桌前坐下,用随身的筆記本和鉛筆打起了草稿。

——好的這是我最新創作的短篇《霸道老師俏學生》,男主角是溫柔帥氣的老師,女主角是……

等,等等,女主角取材失敗了。

原本定為女主角原型的赤司征十郎,在會面過程中強行插入了“結婚”議題。結果,她非但沒把赤司性轉,還光速從赤司家逃跑了。現在的她,面對空空如也的大腦手足無措。

[缺少女主角藍本是嗎。]

——是的。

[轉身。]

趴在桌案上的珠裏懷着心底微惑,側過了身。一看之下,心底巨驚:她身後的齊木楠雄,竟然變成了一個妹子!!

雖然還是同樣的表情、眼鏡和發型,但是,那确确實實是一個妹子沒錯!她穿的是裙子!

——竟然主動性轉了嗎!!你到底是有多想看少女漫畫!!

——不,比起這個,更應該吐槽為什麽你也會性轉才對!!

[有女主角原型了吧。快點開始吧。]

佐伯珠裏沉默無聲地轉回身去,在筆記本上畫下了一個短發女生的形象。雖然是簡筆畫,但是那張齊木式的面癱臉特征實在是明顯,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誰。至于男主角,在她的筆下,則有了一點鶴丸的模樣。

[等一下。這個男主角不喜歡吃咖啡果凍。換了吧。]

珠裏:……

她抄起手機,飛速地向上滑動,找出一張當紅男模特的照片來。她用手指戳着那張照片,展示給立在原地、一步未動的齊木楠子看,意思很明顯——這個人做男主角原型總可以了吧!當紅模特黃濑龍太!娛樂圈與日常生活的交織!平民少女的鄰居卻是愛吃咖啡果凍的當紅模特!

[人家叫做涼太。不叫做龍太。與其這樣,你不如直接畫咖啡果凍當男主角的少女漫畫吧。]

——那根本不叫少女漫畫!

佐伯珠裏趴在桌案上,拿着鉛筆奮筆疾畫。齊木楠子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後,監督着她老老實實地畫畫。沒有了聊天室、草莓牛奶、漫畫書等分心事物,無法摸魚的佐伯珠裏效率飛漲,竟然很快就打完了分鏡草稿。

咖啡果凍星的王子,乘坐飛船來到了地球。在那兒,他邂逅了自己的鄰居齊木楠子。從不說話的楠子用自己做的咖啡果凍感動了王子,王子決定與楠子結婚。在深情的一吻後,王子帶着楠子一起去了南極洲蜜月旅行。

然而,命運弄人,兩人卻滑落到了南極洲冰蓋下的伊麗莎白公主地。面對即将餓死的困局,王子含淚讓楠子将自己吃了。

“楠子,來生你還會願意吃咖啡果凍嗎?”

“親愛的,遇見你,是我最後的幸福……你的價值,遠遠不止八千日元。”

齊木楠雄捧着筆記本,毫無聲息地把狂野的漫畫草圖給看完了。

[很好。]

變回男性的齊木楠雄發表了寶貴的意見。

珠裏:……

珠裏收回筆記本,忽然想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既然齊木連把她瞬移到南極洲冰蓋下方都辦得到,為什麽不直接把她瞬移回自己家?難道說……僅僅是為了“強迫喜愛的作者當着自己的面光速創作”這樣的快感嗎?

她擡起頭,卻發現齊木側開了頭,仿佛無事發生。

#假裝無事發生.jpeg#

珠裏:……

沒錯,真相十有八|九就是這樣。

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這一回是齊木太太上樓了。

“小楠,收下來的衣服我給你拿來啦。你……”齊木太太推開了齊木楠雄的房門,卻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誰都不在,只有地上攤着幾本散亂的書,“哎呀,剛才還在呢,現在又去了哪裏?又跑到非洲去了嗎?”

齊木太太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書籍。一掃之下,她發現那竟然是少女漫畫雜志。“哎呀楠雄君可真是的——”齊木太太瞬間少女心煥發,“原來楠君喜歡這種書呀。早知道就該提前給楠君準備一個驚喜。爸爸!爸爸!有空去一趟書店嗎?”

齊木先生蹬蹬蹬地跑上了樓,說:“當然有呀!媽媽要買什麽?”

“是給小楠買的。就是那種……哎呀我有點跟不上年輕人的思維,……那種漫畫該叫做什麽呢?高中生喜歡看的,談戀愛的,青澀的友情與秘密的戀情交錯,讓人心髒砰砰亂跳的這種漫畫……”齊木太太扶着臉,十分困惑。

“我明白了!楠雄也到了這個年紀啊!”齊木先生作恍然大悟狀,“這就去買。正好上次答應給楠雄的零花錢還沒給,就用書的形式送給他吧。”

***

中央大樓的走道裏,齊木楠雄與佐伯珠裏面對面站着。電梯運行的嗡嗡聲響,不絕于耳。不久後,電梯就到了這一層,晚歸的上班族從打開的電梯門裏走了出來。

乍一看到這對面無表情的高中生,那上班族吓得差點跳了起來。“在這種地方站着做什麽!”上班族繞過石像似的兩人,回房間去了。

自從從齊木家瞬移到中央大樓後,這兩個人已經互相對望了很久了。他們都是不會張口說話的人,又都是鹹魚面癱臉,除了互相盯視,他們也找不到任何溝通的方式。

[總算是趕上了。要是讓媽媽發現了,她一定會誤以為你是她在新年初詣時替我向神明求來的女朋友,然後對你說出了不得的話。]齊木楠雄目光筆直地盯着前方。

珠裏:……

你的家人都是怎麽肥四!!

既然已經在神不知鬼不覺時回到了中央公寓,珠裏就想回家。可當她轉身後,齊木楠雄卻又橫在了她的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顯然是還有事情。

[簽名。]

齊木楠雄掏出了簽繪板。

珠裏:……

這幅場面實在是太詭異了。

她無法,木着臉,低頭畫上了一杯咖啡果凍,又簽上了高光宏一郎的大名。她畫的很仔細,把咖啡果凍畫出了靈魂,賜予了它王子的內核。

不等她再吐槽一句,沉迷少女漫畫的超能力者,就再次以瞬移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

齊木楠雄回到家時,齊木太太與齊木先生正頂着滿面笑容,坐在沙發上。齊木先生喜滋滋地捧出一套書,對他說:“聽媽媽說,楠雄最近喜歡看這種類型的漫畫,所以剛才的我就飛速跑出去買了一本。先前說好給楠雄的零花錢,就這樣算了吧!”

漫畫的封面上,是巨大的“男子之愛、禁忌之愛”标題,副标題則是“男高中生與鄰座好友的糾纏背叛、同性與同性的友情和愛情……”

标标準準的BoysLove腐向書籍。

那一瞬間,齊木楠雄露出了【令Tv組想要拿赤司征十郎來替換主角】的鬼畜表情。

***

珠裏回了家。

取材失敗的她,沒有了做其他事情的興致。她從窗戶裏張望了一下,發現佐伯家的仆人們,依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守候在中央大樓底下,癡癡望着道路的盡頭。于是,她嘆了一口氣,将落地窗的窗簾拉上了。

墨田的新東京塔從視野裏消失了。

無可否認,她的家族給予了她優渥的生活,也給了她家人的偏疼。可是一味的溺愛,并不适合她這樣生性孤僻的人。而且,她也實在是不想和說話快如機關槍的媽媽待在一塊兒。

家裏還有兄長和姐姐,她不陪在母親身旁也沒什麽吧。

佐伯珠裏洗了澡,用烤箱熱了速食食品來墊饑。沒過多久,她的房間燈光便暗了下來。她完全忘記了自己不小心召喚出了一個Servant這件事,抱着枕頭沉沉睡去。

***

佐伯珠裏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似乎回到了中學時代。不知是第幾次轉學後,她來到了帝光中學。為了逃避上一次的校園欺淩,她悄無聲息地轉入了這所以升學率優異而著稱的中學。

離第二學期結束只有一個月了,盛夏的暑氣侵襲了整個校園。佐伯珠裏逃了課,坐在天臺的陰影處,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看。她的成績并不好,就算很努力也只能徘徊在中下游。因此,她幹脆放棄了學習,再不掙紮。

對她來說,與其在課堂上昏昏欲睡,倒不如多花些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看少女漫畫;比如在網上聊天。

她縮在天臺一角,打字的手指動得飛快。她的目光極為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濃縮在了那個虛拟的、不存在的世界裏。對她來說,這也确實是真相——帝光中學裏正在發生的一切她都不感興趣:籃球部幾連冠、學生會長有多帥、今年的升學率多高……她一點兒都不在乎。

忽然間,正在打字的少女停下了手指。

她顫了顫手指,有些不可思議地擡起了頭,望向了天臺大門的方向——在那扇門後,隐隐約約出現了某位少年的身影。不等門扇打開,她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朝着那門後的少年喊了起來。

“是——是白君嗎?是吧——?!”

從來不愛說話的她,很少如此大聲的、流利地說出話來。這簡單的一句問話,似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那開門的少年似乎愣在了原地。

佐伯珠裏不甘心得不到回應,她上前一步,握緊雙手,急促地問:“雖然說了今天會來見我……但是……我以為,我以為……你會失約的!我一直都很想見你啊……”

終于,那扇天臺的門打開了。身着帝光藍灰色學生制服的紅發少年,露出了微帶疑惑的神情。略顯幼嫩青蔥的面孔上,已有了日後令人愛慕不已的輪廓之影。

“佐伯同學……原來能夠正常地和人說話啊。”赤司征十郎微微一笑,“你這樣和我說話的模樣,看起來很可愛。……不過,我是來找你回去上課的。這是你母親拜托我的事情。”

十四歲的珠裏輕輕一愣。

不等夢中的她說出些什麽來,她就聽到了并不屬于赤司的聲音。

“Master?做噩夢了嗎?”

佐伯珠裏微微睜開了眼,晨間的光線湧滿了視野。窗戶的窗簾不知何時被人扯開了,透亮的光芒便從那半敞的窗扇中漏了下來,鋪得整片床上都是。從窗戶裏望去,墨田的新東京塔外,似乎又有什麽東西在天空中飛來飛去。

珠裏又阖上了眼睛。

——反正不是達摩克裏斯之劍,就是池袋的無頭騎士在天上飛吧。沒什麽好奇怪的。

“Master,你這是又要睡過去了嗎?”

庫丘林的聲音在珠裏耳旁炸開,提醒了一件被她遺忘的事——她召喚出了一位Servant,不小心以魔術師的身份參加了目的、規則、內容未明的所謂“聖杯戰争”。

她陡然坐了起來。

庫丘林正曲着雙腿,以一個豪放的姿勢蹲在她的床頭櫃上,差點把彎着的上半身壓到了她的臉上。他那束城一條的藍色小辮子,就在珠裏的鼻尖前晃啊晃。

“終于醒了啊!雖然我是不排斥‘悠閑地睡一覺’這樣的事兒,但是畢竟現在是在聖杯戰争之時,太沒警惕心可是很容易被偷襲的噢。”庫丘林看她醒了,便幹脆把窗簾拉得更開了,“沒有警戒心的女人,也是很容易被男人得手的!”

佐伯珠裏坐在床上,眼神死。

——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啊。聖杯戰争到底是幹嘛的啊。敵人又是誰啊。難道庫丘林以為自己這樣子的半吊子魔術師會對這樣深奧的東西有所了解嗎?!

今天是周末,珠裏懶懶打了個哈欠,下床洗漱。她刷了牙、洗了臉,斜眼瞥見自己的手上似乎有什麽東西,于是便忍着困意,打了洗手液,把手伸到了水龍頭下沖洗。

可是,無論如何搓洗,手背上那道奇異的痕跡卻始終沒有消失。

這并不是什麽“給齊木畫畫時不小心畫上去的草稿”,而是猶如刻入了肌膚之中的魔術咒印。這道魔術咒印呈現出抽象的形狀,勉強可以說它是“一柄寶劍”,散發着隐約又黯淡的光芒。

“這——這是?!”珠裏奪門而出,把手伸到庫丘林面前,指了指手背上的東西。

“令咒。”庫丘林的表情有些疑惑,“莫非大小姐你竟然不知道令咒這樣的東西嗎?你真的是魔術師嗎?”

原本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誰料到,他面前的Master竟然真的迅猛地搖了頭。

庫丘林一震。

“那大小姐你知道聖杯戰争嗎?”

搖頭。

“Saber?Archer?”

搖頭。

“英靈召喚?”

搖頭。

庫丘林抱着雙臂,久久朝天無言。

經過庫丘林的解釋,珠裏才知道了所謂“聖杯戰争”到底是什麽。所謂“聖杯”,是“萬能的許願機”,又稱如來佛祖(删去)。得到如來佛祖(删去)聖杯的人,就能實現一切願望。為了得到聖杯,七名擁有資格的Master,攜帶着自己召喚而出的Servant彼此戰鬥,直到只剩下最後的贏家為止。

現在,佐伯珠裏就是七名Master之一。而佐伯珠裏手上的令咒,則擁有極其強悍的威力,可以發出令Servant百分百服從的命令。至于她的敵人,全部隐藏在另外一個地方——聖杯戰争的主戰場,冬木市。

問題來了,冬木市離東京有三個小時的車程,坐新幹線都要兩個小時四十分鐘。誰也不知道,聖杯為什麽選在了遠在東京的佐伯珠裏作為Master。

興許是聖杯喜歡看少女漫畫,是高光宏一郎的忠實讀者吧。

珠裏一聽到“敵人都在冬木市”,就立即放寬了心,把聖杯戰争抛之腦後了。她揮了揮手,示意庫丘林走遠些、再走遠些,随即便心安理得地吃起了早餐。

她的早餐是可憐巴巴的香蕉牛奶配面包。她一邊啃着面包片,一邊發出簡短的指令:“洗衣機壞了。去洗衣服。”

庫丘林:?

“大小姐,Servant雖然是‘從者’,可卻不是這樣用的。我來保護你的安全,為你戰鬥,但是你不能讓職階為槍兵的人來洗衣服……簡單的說,從者不是那種從者……”庫丘林聳了聳肩,一副拿她很無奈的模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超出了庫丘林的認知。

他的Master筆直舉起了手,直接動用了令咒:“洗衣服。”

她竟然動用了重要的、只能用三次的、往往可以扭轉時機和決定聖杯戰争走向的令咒,來命令庫丘林洗衣服!

“你等一等——”庫丘林差點抓狂着撲上去按住她的手。他打從心底感到無與倫比的浪費和痛惜,恨不得現在便和佐伯珠裏調換身份。然而,令咒的威力已經生效了,庫丘林不得不走到了囤積好的衣物堆旁。

雖然洗衣機壞了,但是佐伯珠裏每天都會自己手洗衣服。因而,那兒只是躺了睡裙和昨天穿去見赤司的那條長裙罷了。

庫丘林擰着眉頭,抛起那疊衣服,啧地感嘆了一聲,朝着浴室走去。

走了一半,他忽然停住了腳步。他将手伸進衣服堆裏,扯出了什麽來,臉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我先……洗這個吧。”

一條豬豬花紋的粉色蕾絲少女胖次,被他勾在了中指上,彈啊、晃啊。

佐伯珠裏驚得口中的面包片都掉了。

“等——”這一回,輪到面癱的她去按住從者蠢蠢欲動的手了。

***

在令咒的威脅之下,庫丘林被佐伯珠裏勒令洗衣、做飯、搞衛生。庫丘林一直在嚷嚷着一些她聽不懂的話,什麽“我是Lancer不是Archer不要把我當老媽子使”,冷漠又冷酷的珠裏權當沒聽見。

她取材失敗後,就始終無法下筆構思女主角的人設與劇情。思來想去,她決定幹脆以自己的家世為背景,再參考赤司從前的性格來創作女主角。

藝術總是來源于生活。

這篇描述師生戀的少女漫畫,開篇第一章便發生在她所熟悉的新東京塔——女主人公,家境優越的世家之女千春,獨自前往新東京塔散心,卻在那兒偶遇了在學校大受歡迎的老師黑羽。千春發現,原來黑羽老師在校外有着另一幅完全的面孔……

畫到新東京塔內部景象的這一格時,珠裏卻愣住了。雖然從家裏看到過很多次新東京塔的外表,但她并有沒去過新東京塔,因此也不知道內部長什麽樣、分幾層、可以望到多遠的風景、有多适合談戀愛。

她停下了筆,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那高高矗立的新東京塔。思索一陣後,她決定親自去一趟新東京塔,體驗一下“少女漫畫女主角”的人生。

于是,珠裏簡單地收拾了紙筆和錢包,換上外出的衣服,推開了門。

正在洗衣服的庫丘林探出了頭,納悶地問:“大小姐,你去哪兒?追捕你的人雖然不在樓下了,但是你還是不要出門比較好……”

佐伯珠裏在紙條上寫了幾行字,又把紙條塞到了庫丘林的面前——“給你買衣服。你別穿緊身衣了,我求你了。”

***

新東京塔的售票處,隊伍排得非常長。隊伍末尾處,懸挂着“此處隊尾”和“等候時間約十五分”的牌子。系着領巾的引導員,笑容甜美地對世界各地的游客介紹着新東京塔上可以看到的風景。

佐伯珠裏等了将近二十分鐘,才買到了一組套票。

售票員見慣了來自世界各地、不會說日語的游客,能夠很輕松地用手語和眼神交流完成售票。這對罹患社交障礙的珠裏來說,是一件大大的幸事。

乘坐快速電梯直達地上450米的展望層後,珠裏便覺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在嗡嗡作響,這感覺就和飛機起降落前差不多。耳朵就像是被浸到了水裏一樣,聽不清四周的聲音。她一邊揉着耳朵,一邊在筆記本上記下了這些細節。

——這種時候,就可以讓溫柔的黑羽老師來捏捏女主角的耳朵什麽的……

“耳朵很疼嗎?我也是呢。”

佐伯珠裏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因為耳朵還在嗡嗡作響,珠裏幾乎懷疑自己要聽錯了。她擡起頭,看到面前站着一個人——鶴丸國永穿着收腿的休閑褲與印有皮卡丘圖案的體恤,像是年輕的大學生一樣背着運動書包。他那像是染了雪之顏色的短發,在人群裏極是醒目,與他的笑容一樣,令人想要駐足停留。

“鶴丸老師……?”珠裏喃喃地開了口。

“因為之前佐伯同學畫了新東京塔,所以我就想來看一看天望回廊。”鶴丸橫疊雙臂,坦然地回答,“沒想到佐伯同學和我是一個想法啊,竟然在這裏遇到了。”

快速電梯上下運行着,不停地有游客從電梯中出來,一股人流沿着環形的走廊向前湧去。在所有人都向前移動的時候,想要保持站在原地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佐伯珠裏與鶴丸國永,立刻被擁擠的人群擠散了。

“鶴丸老師……”珠裏向前伸了一下手,想要朝前擠去。

鶴丸國永的身高比附近的人都高,珠裏能很輕易地在人群裏找到他越來越遠的身影——被人群帶着向前走去、只能轉身露出無奈笑容的鶴丸國永,十分盡力地朝她揮了揮手,不知道是“快過來”還是“再見”的意思。

這裏的游人實在太多了,連眺望玻璃外的東京景象都辦不到。無奈之下,珠裏只能也跟随着人群,向前一點點移動着。

下了四五層樓之後,人群終于分散開來了,珠裏得以喘了一口氣。她正了一下背包,循着環形的走廊走了一小段。巨幅的玻璃外,是盡收眼底的東京市景。高高低低的樓宇,像是林立的樹木似的;道路鋪陳其間,仿佛顏色各異的蛛網。當游人眺望見這一切時,就會有了神明一樣的觀感。

這便是不普通的、不日常的、不平凡的東京市。

也是滿是都市傳說、超能力、怪誕故事的東京市。

“佐伯同學。”

不知道鶴丸是如何辦到的,他竟然在上下數層之間,找到了珠裏。他站到珠裏身旁,望着玻璃外的東京市,問:“一個人來天空樹的感覺好,還是兩個人一起來的感覺好?”

佐伯珠裏瞥他一眼,豎起了手指,比了個“一”。

“這樣啊。”鶴丸眼眸微彎,說,“雖然一個人來更自由,但不覺得那樣很無聊嗎?先前排隊買票的那十五分鐘,可真是讓我想要逃走啊。”

佐伯珠裏不說話。

她在腦內構思着情節,不由自主地便想掏出筆記本來記下想到的劇情。然而,下一瞬,她就想起鶴丸國永還在身旁,于是她筆鋒一轉,開始畫起速寫來。

“你畫的是東京市吧。”鶴丸國永認了出來,“其實晚上來看的話,風景應該會更好一點。夜景會很漂亮吧。你想看嗎?”

“……”佐伯珠裏擡起頭,眸光微亮。

确實,晚上看到的夜景才更适合少女漫畫的橋段才是。

“很抱歉我們看不了。”鶴丸兩手一攤,毫無愧疚、笑眯眯地潑了珠裏一盆冷水,“天空樹是有關門時間的,你沒辦法在天空樹看到夜景。——是不是很失望啊?哈哈哈……”

珠裏眼神死。

她怎麽覺得,面前這個極受歡迎的老師其實性子有些惡劣呢。那些追捧他、癡迷他、崇拜他的女學生們,八成是沒體會過鶴丸老師還有這樣喜愛戲弄人的一面吧。

也許他就是愛看人吃癟。

佐伯珠裏收起了筆記本,悶悶地朝外走去。這一層的地板上,特地留出了用玻璃鋪就的一條通道。從玻璃往下望去,可以筆直地看到地面的景象,毫無阻礙,就仿佛行走在四百米的高空中一樣。雖然旁邊寫明了特殊玻璃的絕對安全性,可這條透明的路還是令人心驚膽顫不已;因而,也沒有幾個游人真的上去試着走一走。

佐伯珠裏不一樣。

為了取材,她願意做一切事情。連性轉赤司征十郎她都想得出來,她還有什麽辦不到的?!

于是,她大步一跨,就上了那條玻璃通道。

然而,走了兩步之後,她就開始後悔了——腳下的風景實在是太可怕了,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墜下去了一般。也不知道從這裏掉下去,來不來得及讓家裏洗衣服的庫丘林跑出來接住她?

她緊張地握緊了拳頭,努力不看腳下的風景,僵着身體朝前走去。

就在這時,鶴丸國永将運動書包一甩,筆直地從他身旁路過了,輕而易舉地踏到了終點,朝珠裏搖了搖手:“我贏了喲,佐伯同學。你也快點吧,沒什麽好怕的。”

佐伯珠裏:……

女孩子膽子小有什麽問題嗎!!

她放冷了面孔,幹脆放空思維,三步并作兩步迅速向前跨去,最後幾乎要小跑起來。終于,玻璃甬道的盡頭近在眼前了。依舊提着一口氣的佐伯珠裏,不敢放松去看腳下的高空,便閉緊了眼睛,直直朝前沖去。

閉上眼睛顯然是有弊端的——

她被自己的鞋帶絆了一跤,姿勢狼狽地朝前摔去。

糟了!!

她的面前是鶴丸!!

她很了解這個新人教師,他是絕對不會伸手接住自己的,八成還會從旁邊拿來什麽墊子、書包之類的東西,讓她完美地摔在地上,末了再開一開她的玩笑,仿佛欣賞她吃癟的模樣是一件什麽了不得的人生樂趣似的——

正當佐伯珠裏這樣想着時,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珠裏微愕,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只圓滾滾、露着笑臉的皮卡丘——那是T恤上印着的圖案。鶴丸國永伸出雙臂接住了她,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懷中。他那俊朗又帶着令人目眩笑意的面容,便極近地靠在她身前。

“雖然是說過‘對女學生下手是老師的大忌’這樣的話……”

珠裏的耳中,聽見了鶴丸似近似遠的聲音。

鶴丸說着,将手臂又緊了一分,眼簾微垂,半掩去燦金的眼眸:“可我也說過,沒有這層身份的時候,我一定不介意伸手抱住你……珠裏。”

天望回廊上外,是東京高遠的湛藍天空。

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宛如森林間的樹木;車輛飛馳不息,東京市從未褪去過繁華。

那一瞬間,佐伯珠裏想到了自己所畫的、愚蠢的、青澀的少女漫畫。

——那篇描述師生戀的少女漫畫,開篇第一章便發生在她所熟悉的新東京塔——女主人公,家境優越的世家之女,獨自前往新東京塔散心,卻在那兒偶遇了在學校大受歡迎的老師。她發現,原來老師在校外有着另一幅完全的面孔……

作者有話要說: 庫丘林:tmd我在洗短褲的時候你們在幹嗎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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