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喻氏集團高層,董事長辦公室。

喻父面沉如水,坐在皮質轉椅裏,正垂眸翻閱着一份報告。

喻娴與他相隔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十分緊張地站得筆直,哪怕身後的座椅已經抵住了她的膝彎,她也沒有絲毫打算要坐下。

她近日剛剛完成了喻父交到她手上的第一個項目,在這個項目裏,喻父的參與度與之前的相比有了明顯的降低,公司裏的管理者都慣會察言觀色,心中這是大小姐得老板看重的預兆,于是更加殷勤地配合起喻娴的工作來,力求把這次項目做得盡善盡美,說不定大小姐一高興,會在老板面前美言幾句,那他們的前途也會更加光明。

只是他們不知道,大小姐獨自面對喻父的時候是絕不敢随便說話的。

她從小就懼怕這個威嚴的父親,因為她心知自己能有今天都是依靠喻父的庇護,她雖享受這種生活,卻仍然暗藏着不甘的心。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父親有那樣愚昧落後的重男輕女思想?為什麽她身為女子,哪怕與他朝夕相處了二十年,也比不過一個十八歲前從未叫過一聲“爸”野種?

而喻硯本人,則更令她羨慕嫉妒恨——憑什麽你可以輕輕松松就獲得那麽多我求而不得的東西?而且得到後不好好珍惜,又這樣輕易地把它們棄如敝履?

就憑他與她有着不一樣的性別嗎?

喻娴走神片刻,終于在喻父放下報告擡起頭的時候瞬間回魂,連忙低下頭,做出一副謙卑聽訓的樣子來。

喻父平淡地打量了女兒一眼,做出了一個字的評價:“嗯。”

喻娴清晰地感到眼眶一熱。這麽多年來,她難得獲得父親的認同,哪怕這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就這樣吧。”喻父沒有表情地說,輕飄飄地把報告書扔在桌上,“跟喻硯比還差得遠,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可懈怠。”

“是,謝謝喻董。”喻娴微微躬身,努力忽視在聽到喻硯名字時心中油然而起的厭惡,向喻父綻放出欣喜的微笑。

喻父微微一擡下巴,指示道:“去吧。”

喻娴踩着細細的鞋跟,腳步平穩地走出董事長辦公室,第一次發覺董事長辦公室外竟然還種了兩株“萬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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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助理李安正好要進去,兩人在走廊上彬彬有禮地一點頭,與對方擦肩而過。

李安敲門進入辦公室,看見喻父正聚精會神地在看着什麽。音響裏傳來不大的聲響,聽起來似乎是一場熱鬧的婚禮。

“老板是在看大公子的婚禮視頻麽?”李安跟随他多年,并不像普通員工那樣對喻父噤若寒蟬。他上前換掉了喻父杯裏的殘茶,随口問了一句。

“誰看他了?”喻父立馬用力一摁鼠标關掉了視頻,虛張聲勢:“我只當沒生過那個混賬!”

李安笑了笑,不以為意,開始和他交流今天的工作。等到正事告一段落,他收拾好東西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被喻父叫住了:“老李,你等等。”

李安轉過身,“老板還有事?”

“你覺得喻娴怎麽樣?”喻父曲起一指,敲了敲桌子,面上難得帶了些不确定的神色。“我知道這段時間她的表現你都看在眼裏,現在我想聽聽你的真實看法。”

李安見他怎麽鄭重,幹脆也轉身回來,直接坐到了方才喻娴不敢坐的那張椅子上,直言道:“大小姐剛來的時候,我和所有員工一樣,對她的能力一點都不看好。”

喻父挑眉:“你這評價可真夠直接的。”

李安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但是過了些天,我發現我可能潛意識裏對她存在偏見,這才先入為主了。畢竟大小姐學的是語言專業,要跨界管理公司,就像北極熊想捕獵企鵝,難度太大。”

喻父點頭:“不錯,我一開始也是怎麽想的。所以我當時讓喻娴進喻氏,其實只是作秀給喻硯看,希望他有一種危機感,能迷途知返。可現在,結果好像和我理想中的有點不一樣了……”

“大小姐雖然年輕稚嫩,但确實十分好學,您看,這麽短的時間裏,她不是已經能漸漸上手了麽?”李安指指桌上那份報告說。

喻父內心的掙紮幾乎可以寫在臉上了,他雙手握拳,用兩根大拇指狠狠按揉着太陽穴,“可她還是比喻硯差遠了……這個項目如果是喻硯接手,絕不會是這個樣子。唉,女人就是女人,總比男人差那麽點魄力。”

李安笑道:“虎父無犬子,我還是堅持認為,大小姐只是少了點經驗,等她再歷練個幾年,不會比大公子差的。”

“行吧,你的意見我會考慮的。”喻父揮揮手,“你忙你的去吧。”

李安離開後,喻父獨自坐在座位上想了很久,別人的評價和自己長久以來的固有觀念在他腦海中打了一場看不見硝煙的大仗,打得他頭痛欲裂,萬分糾結。

說到底,他還是更偏愛喻硯,但又完全無法接受喻硯的媳婦。而不接受媳婦,喻硯就不肯回來。

喻娴呢,可能日後确實不錯,但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成了別人家的人再掌管喻氏,是打算把喻氏當嫁妝一起帶到老公家裏去嗎?

正發愁着,他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好像聽說時鴻輝那老頭在給公司找職業經理人團隊,打算找個外人幫忙管公司。喻父當時對此完全是嗤之以鼻的态度——看看這時家混得有多慘,別人對你的事業會比你自己更用心嗎?會比自己兒子更用心嗎?

哼,可惜啊,那老頭的兒子是個草包,扶不起來!

只是喻父的得意還沒持續五秒鐘,就因為時家那個扶不起來的草包公子正是自己兒媳婦而心塞不已,并再一次在心裏把時瀾罵了個狗血淋頭。

“唉……莫非我也該找個職業經理人團隊了嗎?”喻父靠着椅背上茫然地想。

他靜坐幾分鐘,越想越不甘心,還是決定抛棄這一計劃。喻硯的近期的作為令他痛苦,他也無法說服自己再次把寶全壓在喻硯身上。

他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個內線:“喂,老李啊,明天喻娴那邊的權限,再開一級吧。”

“想通啦?”李安問。

“嗯,”喻父說:“先這麽辦吧。”

李安處理好了手頭的部分工作,站起身活動了兩下,順便去茶水間泡了杯咖啡喝,正好遇見此時已是某部門副主管的黎助理,二人笑着打了聲招呼,交流了兩句,便各自離開了。

下班後,喻娴拎起包,一邊走一邊給她現在的男朋友打了個電話。

男朋友姓範,叫範珵(音同“成”),是她的學長,今年剛畢業,近期正在備戰公務員考試。接起電話時,他大概複習得還不錯,聲音裏還帶着淺淺的笑意:“娴娴。”

“老公~”喻娴被他的聲音給“電”到了,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她才說:“我今天很高興,你來接我吧,我們去好好慶祝一下!”

“好啊,你在公司等我麽?”範珵仍是笑着答應了,沒有一開始就直接問她為什麽高興。這令喻娴有些失落,但這點失落很快又被滿腔愉悅沖刷得一點不剩,想着:反正喜訊放在那裏又不會跑,過會兒見了面再聊也是一樣的,不差這一會兒了。

範珵開着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潇灑地停在公司門口,引來無數人側目觀看,他毫不在意地摘下墨鏡,露出一張電影明星般俊美的臉,想喻娴招了招手:“娴娴,這邊!”

喻娴對別人羨慕的眼光相當滿意,她也十分樂意成為目光的焦點,于是毫不遮掩地走上前,站在車外便與範珵來了個法式熱吻,而後輕巧地跨上副駕,跑車轟鳴一聲,瞬間加速,很快彙入車流,不見了。

二人哪兒也沒去,直奔酒店開了個房間,接着從門口一路親到床上,直接先瘋狂了一輪,等到一番雲雨結束,範珵才閉着眼睛,輕輕摩挲着她光潔的肩,把急促的呼吸平複下來。

喻娴熟練地從被丢在地上的包裏抽出一包香煙,抖出一支叼在齒間,她點燃煙,深吸一口,口紅暈染開來,在過濾嘴上泛出淺紅,她這才将煙夾在指尖,送到範珵唇邊。範珵毫不介意地低頭吸了一口,接着看向她,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之前說今天高興,是在高興什麽啊?”

“我爸那個老古板今天終于認同我了,他沒在我的項目上挑刺。”喻娴慵懶的媚眼飄向範珵,“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如果沒有意外,我在喻氏的話語權很快就會增大了。”

範珵聽了這話,對她笑了,一邊臉頰上竟出現了一個酒窩,顯得笑容極甜。當他深色的眼瞳注視着喻娴時,好似把人間所有柔情都盛放在其中。

完美得幾乎虛假。

喻硯沉迷他的面容,癡癡地道:“你以後別考公了,反正靠得又累錄取率又低,不如來喻氏工作吧?先當我的助理,日後進入董事會……”

範珵柔情蜜意地看着她,輕柔地說:“好啊……”

突然,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碎了一室暧昧。喻娴迅速轉頭,“啧”了一聲,不耐煩地把包裏的手機拿出來,貼在耳邊道:“媽,我現在有點忙……”

“小娴!你舅舅那邊出麻煩了!”韓夫人這次是真的哭了,流的眼淚不再是做戲的道具,而是真的慌亂,“媽媽知道你忙,但這事兒真的很急,你一定要幫你舅舅啊!”

“怎麽回事?”喻娴坐起了身,“舅舅要什麽?”

“要……八千萬,他說回頭等這事兒過去了就還一個億給你!”韓夫人連忙道。

喻娴被她氣笑了,“八千萬?你看我長得像八千萬嗎?”

“小娴……”

“媽,這麽多年你也知道,家裏管錢的是爸爸,我手上根本沒那麽多錢。再說,舅舅日後真能還出一個億麽?萬一連這八千萬也沒了怎麽辦?”喻娴冷冷地說。

“可是……那怎麽辦呢?”韓夫人六神無主地坐在床沿,帶着哭腔問道。

“問問爸爸吧。”

韓夫人:“你爸爸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麽可能幫我?”

“那我也沒辦法了。”

“小娴!”韓夫人急了,狠聲道:“韓家可是你的外祖家,這麽多年也沒虧待過你,韓家倒了難道對你有好處?這時候你要袖手旁觀,你怎麽能這麽狼心狗肺?”

作者有話要說:

買了藍牙運動耳機,明天開始努力運動!不做死宅!我認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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