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部是國寶級導演抛出的橄榄枝

攤帶水的汁漿,鄢慈伸手進去試了試黏度,覺得差不多。一擡眼,方煜坐過來了。

“明天是火堆節。”鄢慈挑起一坨黏糊糊的鳳仙花的殘渣,對着陽光仔細欣賞,“聽說可熱鬧了,你聽說這個節日嗎?”

聽說過,怎麽沒聽說過?

你的仰慕者剛剛還向我下了火堆節的挑戰書呢。

“火堆節也是成人禮和相親會,海森昨天告訴我的,明晚篝火會上看對眼的姑娘和小夥子,據說可以直接訂婚呢。”

鄢慈渾然不知剛才發生的事,歡樂地提議:“我們一起去玩吧!”

方煜故意問:“去幹嘛?你還有看中的小夥子嗎?”

鄢慈笑嘻嘻的,拉過他的手,捏着一根扁平的簽子,在他修剪幹淨的指甲上塗抹小臼裏的紅色染料。

方煜眼裏是縱容和溫柔的笑意,嘴上卻道:“娘們唧唧的東西,給我塗幹什麽?方老師看起來很娘炮?”

“不娘炮,你最男人了。”鄢慈狗腿道,“就算塗指甲油,也半點遮蓋不了方老師的爺們氣場。”

她仔仔細細地把方煜十個手指甲都染紅,小心地包上一層薄薄的棉布,等它風幹。

暖風拂面,鄢慈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又問方煜:“明天我們也去玩吧,好不好?”

鄢慈是個移動行走的魅力發射儀,她漂亮、溫柔、脾氣乖得像只貓,如果不是以前礙于陳越之、現在礙于方煜的威懾,圈裏不知道多少男人想追她。

而到了這裏,十萬群山重重包圍的寨子,方煜在圈裏的話語權消失不見,随便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小子都敢來挑釁他。

方煜想起剛才海森的話,無奈地笑了笑。

任別人挑釁而選擇忍氣吞聲這不是男人該幹的事,更不是方煜的風格。況且就算海森不說那些話,他也會陪鄢慈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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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生活過久了會向往寧靜。

山裏的日子過久了又憧憬熱鬧。

還好她在身邊,紛雜的不會覺得吵鬧,平淡也不會覺得無聊。

方煜不做聲就是同意了,他随手揪下一朵三角梅插在鄢慈的頭發上。

鄢慈甜甜地笑,也摘了兩朵,一邊一個別在方煜的耳朵上。

方煜捏着她的臉,淡淡地問:“方老師美嗎?”

鄢慈小雞啄米般點頭:“方老師最美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低估了自己爆字數的能力=w=

大概明天才能完結,如果我不再爆字數的話!

57、番外 ...

火堆節當天晚上, 村民在寨子中央的平地上圍起一簇簇火堆, 衆多火堆中間是一個十米高四米寬的巨大的塔型木架, 架子頂端拴着一個七色布質彩球。

這裏民風淳樸熱情好客, 加之鄢慈和方煜是來支教的老師, 村民更是對他們尊敬有加, 恨不得把家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分享。

早在傍晚, 村長夫人就送來兩套當地特色的民族服飾, 黑色硬布料子,上面紋着金紅色的繡紋。

鄢慈把裙子朝身上一套,再帶上小圓帽, 像極了平時見到背着小竹簍上山采茶的少女。

她對着鏡子照了幾圈,鏡中人黑色直筒裙緊身小馬甲,襯得身材修長優雅,她心情極好,沖一旁的方煜伸出手:“走啦!”

方煜嫌這衣服活動不方便,還是穿着自己的招牌大褲衩,聽到鄢慈叫他, 嘴裏叼着根沒點火的煙, 懶洋洋站起來。

暮色将至, 夕陽斂收起最後一絲餘晖,四周沉沉浸入深色的黑夜中。寨子中央的沙地場火光閃動,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老老少少圍着火堆載歌載舞,撲面而來的是火舌滾燙的溫度, 鄢慈牽着方煜的手,混在人堆裏一起跳舞。

平日裏和寨子裏的人已經很熟絡,大家看到鄢慈紛紛讓出一片空地,讓她站到中間。

“鄢老師給我們跳個舞吧。”

“鄢老師跳一個!鄢老師跳一個!”

海森和幾個毛小子帶頭起哄,方煜淡淡瞥了他們一眼,這幾人平日受方煜“壓迫”不輕,頓時吭吭哧哧沒聲了。

鄢慈卻不在意,溫柔地笑笑,大大方方站到場地中央。演員大多都有傍身的一技之長,鄢慈學了十幾年古典舞,她的功底和水平在圈裏都是出了名的好。

鄢慈像只黑天鵝,在漫漫無邊的夜裏悠揚獨舞。

窈窕的身段、柔韌的腰肢、順滑的長發。

她美麗的臉龐在篝火的橘光裏閃爍,笑容燦爛若繁星閃爍。

海森看得直了眼,鄢慈一舞結束,他猶豫再三下定決心,走到方煜面前,禮貌而強硬地說:“方老師,我要向您挑戰。”

他的村長父親見狀連忙說:“海森別胡鬧。”

“您同意嗎?”海森執着地看着方煜。

鄢慈不明就裏,看熱鬧不怕事大:“戰!方老師上!”

方煜擡眼,看了看場地中央那個十米高的木架。他把口袋裏的手機、鑰匙、零錢都掏出來塞到鄢慈手裏。

鄢慈慫恿完才後知後覺:“你們挑戰什麽?”

海森在一邊脫了束身的衣服,光着膀子只穿一條寬松的褲子。他的幾個朋友争相跑過來拍他的肩膀,四周一片起哄的加油叫好。

海森一副驕縱的少年模樣,在同齡人的鼓勵中朝方煜投來一個挑釁的眼神,他走到兩人前面,臉蛋微紅:“鄢老師,我比他厲害。”

鄢慈眨巴眨巴眼,有點懵。

方煜懶得和孩子一般見識,但又不想他那麽得意。

他攬着鄢慈的肩膀,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海森臉色瞬間變了。

方煜淡淡地說:“玩玩可以,但她你想也別想。”

☆☆☆

十米高的架子下面鋪了一圈厚厚的墊子,四五個少年圍在架子下面一人抱住一腿用力搖晃。

方煜和海森一人一面踩着木制的棱梯向上攀爬。随着木架的震顫,兩人的身體像是大海裏的浮舟一樣蕩來蕩去。

下面的男女老少圍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比賽,高聲呼喝甚至有人在一旁敲着小鑼,打起小鼓。

鄢慈知道了實情後想阻止,卻被幾個學生一把扯住。

“鄢老師你別管,這是男人間的較量。”

男人個屁啊!

十八歲的孩子誰教他的早戀和橫刀奪愛?

還敢讓方煜和他玩這麽危險的游戲!

鄢慈心裏恨恨地想,明天上課一定得為難為難那個皮小子,抽他背課文,背不下來就罰寫三遍!

海森動作很快,像只皮猴,興許是常年在山裏爬樹摘果練出來的一身功夫,剛一上架子就“蹭蹭蹭”向上爬。

相比方煜倒是平淡很多,他穩步有序,看起來不緊不慢,但每一步都堅實地牢牢踩住木杆。

又過去十幾男人抱着木塔,左右上下翻來覆去不停地晃,看得鄢慈心驚膽戰:“別搖了,會摔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當地尚武尚勇的民風,海森媽媽不僅不擔心,反而眉目間掩飾不住驕傲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別怕,他們有分寸。”

架子開始晃動的時候,海森的速度就漸漸慢了下來,他走一步停三步,剛要動又在搖晃中縮了回去。

架子在幾個小子使壞下已經朝方煜彎成七十五度斜角,他不僅要向上爬,還要撐着自己的重量,胳膊上的肌肉緊繃,看得鄢慈不安地咬着嘴唇。

盡管如此,他的速度也沒有半分停滞,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是平穩的勻速,每一個擡腳的間隔都像計算好了似的精準,原本領先的海森停了半分鐘後,被方煜追上了。

愛情這東西有時也是如此。

過于濃烈炙熱的情感未必走得多遠,烈火瞬間吞噬所有的燃料,只剩下無盡的灰燼惆悵。

而溫火慢炖又或細水綿長,把愛你的分量攤到日後每一片歲月的剪影未必不是可以愛得濃烈的一種。我緩緩地走,因為知道你一直在身後。

勻速前進的方烏龜在“山搖地動”般的環境裏慢慢超過海兔子,他淡淡拽着塔間爬到最頂端,扯下尖端栓着的那團彩球。

勝負已分,衆人嬉笑着把木架歸于原位,讓二人平穩地爬下來。方煜手裏抛來抛去那個球,問海森:“你怕什麽?”

海森漲紅了臉,或許是覺得在喜歡的女人面前輸了比賽給情敵很丢人,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方煜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知道為什麽輸嗎?”

海森搖頭。

方煜沒嘲笑他,只是淡淡道:“因為你還沒遇到那個讓你無所畏懼、所向披靡的人。喜歡是軟肋,而愛是铠甲,光着身子上場厮殺,你不輸誰輸?”

海森擡起眼睛,似懂非懂。

方煜把彩球扔給鄢慈,大力揉了揉她的腦袋。

鄢慈捶他:“你吓死我了!剛才差點就要掉下去了!你玩這麽危險的游戲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

方煜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拉住她走出人群。

“森哥,方老師的東西落在這了。”

海森想了想,接過方煜的手機跟了上去。

☆☆☆

寨子裏遍地都是青翠的芭蕉和參天的榕樹,白天放眼是一片綠蔭濟濟,進了夜裏則是影影綽綽一片漆黑的影子。

樹木盤枝交錯,枝葉繁密纏繞。

林子裏陣陣夏天寂寥的蟲鳴,伴随着男人女人說話的低沉。

海森站在芭蕉叢外猶豫不定,不知該不該進去。

“手疼,吹吹。”方煜的手心剛才爬架子時磨紅了皮,他在鄢慈眼下晃了晃,撒嬌裝可憐。

鄢慈一顆懸着的心剛剛放下,氣他不知道輕重,扭過頭鬧脾氣:“疼死你算了。”

“寶寶,你生氣了?”

“老公贏了,你氣什麽?”

“老婆你最大度了,我保證不會有下次,嗯?”

鄢慈聲音很委屈:“你掉下來怎麽辦?就算有墊子鋪着,角度不對也會摔成骨折吧,你要是頭先着地脖子摔折了是想讓我守寡嗎?”

方煜笑道:“不守寡,還沒結婚,你可以再找一個。”

鄢慈嘟着嘴:“你變成鬼也是一只醋鬼!我如果再找個男朋友,以你的脾氣,肯定會把陰曹地府都淹了。”

方煜對她能有這番自覺很滿意,按住她的後腦貼上她軟嫩帶着甜味的嘴唇。

林子裏晚風拂過,接吻時黏膩的水漬聲随着風兒飄播。

海森想離開,但又被這刺激的場景驚得面紅耳赤。

對兩.性事情一知半解的山裏少年,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和欲望的驅使,暗中趴在芭蕉葉的縫隙裏偷看,口中不停地咽吐沫。

鄢慈線段姣好的身體攀在方煜身上,她胳膊纖細修長環着他的脖子。月色濃烈,唇舌交纏間嘴裏吐着細碎綿音。

過了好一會,鄢慈氣喘籲籲地放開方煜,下一秒又他親吻上來。寨子裏的人都去篝火會玩耍,天地之間寂靜得仿佛只剩他們兩個——如果排除暗中偷窺的少年。

“夠了夠了。”舌頭尖被方煜咬得發麻,鄢慈推了推他,“不親了,回去再親。”

方煜按着她:“不夠,那小子在偷看,讓他再仔細看看你是方老師的,有什麽心思都收一收,別想胡來。”

鄢慈聽到還有別人,瞬間窘迫:“誰在看?”

她想轉頭,被方煜牢牢按住。

海森吓得拔腿就跑,磕磕絆絆,碰倒好幾片芭蕉。

“站住。”方煜突然出聲。

海森提心吊膽地停下。

方煜聲音飄忽,卻透着不可抗拒的味道:“這樣就想走?回去把《陳情表》抄三遍,明天上課交給我。”

鄢慈臉頰通紅,問:“是海森嗎?”

“除了那小子還有誰?”

方煜拉着她走進林子深處,那裏有一棵巨大的百年榕樹。

今晚月亮很圓,月色很亮,清澈如水的月光洋洋灑下,鋪在兩人身上,仿佛罩了一層薄紗。

鄢慈疑心病起,左右四看,小聲道:“我們回去吧。”

方煜眼眸沉沉,摸着她的臉頰,嗓音突然變得低啞:“沒人了。”

沒人了,這下是真的安靜了。

山腰處視角極好,穿過娑婆樹影的間隙,可以看到山腳人們載歌載舞的歡騰火光。

四周除了微風撫動綠葉的聲音,就只剩微弱的蟲鳴。

榕樹的根脈已經長出地上,其間遍布着草綠色的青苔。

方煜拉着鄢慈躺在幹燥的樹根上,按捺不住翻身親吻她。

頭頂是清風明月,腳下是草木綿長。

鄢慈放松下來,在這天地昂昂間和他親熱。

方煜的手悄悄向下扯她的裙子,鄢慈警惕按住:“幹什麽?”

他眼睛在昏黑的夜裏閃着餓狼一樣碧綠的光,把鄢慈的手拿開,又繼續動作。

“不行不行!”鄢慈明白過來,不停掙紮,“你瘋了嗎?這是外面!會有人來的!”

“不會有人來。”方煜哄道,“人都在下面,誰過來?”

“那也不行!”鄢慈的臉頰染上一層嬌媚的顏色,像極了昨天她杵臼下那一攤火紅的鳳仙花。

“寶寶。”方煜頭埋在她的脖頸,低聲懇求。

鄢慈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争,苦着臉:“回……回去吧,在這裏那什麽也太淫.亂了。”

方煜忍不住笑出聲,他垂着明亮的眼睛溫柔地和她對視:“這麽好的晚上,你就沒點心思?你再想想。”

鄢慈心裏瞬間陷入無邊的糾結。

她沒心思?她怎麽可能沒心思?

今晚月色很美,今夜涼風飒飒。

最重要的是還沒有人!

鄢慈扭捏一下,小聲說:“沒帶那個。”

方煜低頭親了親她,言語旖旎:“我不弄裏面。”

月亮圓亮淡黃,像塊菠蘿蜜的核。紮根在夜色深沉的天空土壤,悄悄伸展出嫩綠色的芽,綠芽水潤飽滿,迎着空氣裏清涼的晚風搖曳長大。

寨子裏流傳的神話,月亮是萬物崇拜的母親,它是盞懸挂在澀澀黑夜裏的明燈,照耀腳下的大地山川和柔弱生靈。

可此刻鄢慈卻覺得它更像個孩子。

菠蘿蜜的嫩芽緩緩長大,長成一棵粗壯雄偉的巨樹。樹梢之上,無數球狀果實競相生長,圓滾滾胖嘟嘟,剝開之後一陣迷人的甜香。

方煜嗓間發出一聲難耐的喟吟。

他光裸的脊背出了一層細汗,停下動作。

鄢慈捏住他的臉:“你騙我!”

方煜笑笑,随即輕輕吻她:“沒忍住。”

58、番外 ...

兩個月後。

“方老師看鏡頭。”鄢慈穿着防曬衣站在山林裏, 背上一個小小的簍子, 舉着手機給方煜拍照。

正是山裏菌子成熟的時節, 寨子裏的人天不亮就爬起來拿上小鏟子和背簍上山撿菌子。

開始方煜和鄢慈都不當回事, 可幾天後學生都不來上課而是和大人一起出去撿菌子, 他們就開始重視了。

再苦不能苦孩子, 再窮不能窮教育。

書不讀上山摘蘑菇?這怎麽行!

兩人的想法只持續了短短一天, 當他們上門家訪被村民熱情拉下來吃了一頓晚飯後, 第二天就背上竹婁和大家一起上山。

山裏新鮮采摘的野生菌真的太好吃了!

好吃到會把舌頭咬下來!

再苦不能苦肚子,學習的事情先靠邊站。

來支教這幾個月,鄢慈更新微博的頻率比以前多了很多, 多數時候,她是一個合格的曬夫狂魔。

方煜在泥地的球場和孩子踢球。

方煜塗着紅紅的蔻丹甲給她砸核桃。

方煜在河邊一堆婦女中間掄着棒槌洗衣服。

方煜越過一座小山頭背着學校最小的孩子回家。

……

她粉絲裏本來有一半的人不喜歡方煜,覺得他嘴巴太毒,他們鄢鄢跟着這個野雞編劇一定會過得很辛苦。

可在鄢慈長年累月、不動聲色、潛移默化的微博洗腦下,現在鄢慈每次更新照片時,粉絲的畫風都是這樣的:

【鄢鄢求你不要再發自拍了,我們想看方野雞!求多更新方野雞的家庭主夫日常!】

【我賭一包辣條晾衣杆上的衣服是方老師洗的!】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的野雞又帥了!明天可以繼續更新嗎?】

【想吃方煜摘的蘑菇。】

【啊——!老公!】

鄢慈臉上喜色不見, 把手機憤怒地丢到方煜背後的筐裏:“叫你老公呢!”

方煜随手把它撿出來, 淡淡道:“村長說了, 別把菌子壓碎,水流幹了口感不好。”

“我在認真地和你說話!你不要轉移話題!”鄢慈聲音拔高,臉氣得煞白。

方煜意識到她不是開玩笑,連忙站起來:“怎麽了?好端端的突然發脾氣。”

鄢慈委屈道:“有人叫你老公啊!”

方煜靜了一會,拿過鄢慈的手機看了看那人的艾迪, 登陸自己的大號,私信給這人讓她以後別這麽叫。

鄢慈瞥眼到手機上,氣得踢他一腳:“你幹什麽!你為什麽罵我粉絲?”

方煜:“……”

他蹙眉:“那你想讓我怎麽辦?”

鄢慈不說話,像坨爛泥似的蹲在地上,無精打采,臉色白得吓人。方煜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脫下自己防曬衣遮在她頭上,好聲好氣哄她:“是我不對,起來吧,一會該中暑了。”

村民已經朝更高的山頭去了,鄢慈抱着頭蹲了一會,細着嗓音說:“我累。”

“累我們回去?”方煜問。

鄢慈搖頭。

“那我背你?”

鄢慈繼續搖頭。

她自己安靜了一會,默默站起來往前走。

鄢慈最近情緒很不穩定,不知道是不是夏天來了天氣太燥,脾氣差的有個火星就能點燃,上一秒還溫風細雨,下一秒就翻臉不認人。

以前一頓飯吃一碗米飯,現在吃兩口就說自己飽了,恹恹地趴在床上,一直躺到晚上。

她這樣方煜倒不覺得煩,只是擔心她可能病了。期間他幾次提議回北京,被鄢慈拒絕。

鄢慈的食欲不振持續很久了,方煜幹着急也沒辦法,天氣熱吃不下飯是常有的事情,找些開胃的食材她也不愛吃。

昨天村長家的野生菌,鄢慈吃了很多,順帶吃了整整一碗米飯。方煜以為鄢慈喜歡吃這個,這才清早起來和大家一起上山。

鄢慈一個人走在前面,走一會又坐下來歇息。

方煜蹲在她身前,聲音溫柔:“別走了。”

鄢慈不說話,只是不停搖頭。

太陽落山後天色暗沉,很快天就完全黑了,村民紛紛收工回家。

鄢慈動也不動,坐在林子裏參天巨樹盤結交錯的樹根上,把頭埋在膝蓋裏。明明早上出來的時候還挺活潑,過來一天就變成這個樣子。

“身體不舒服?”方煜坐在她身邊低聲問,“如果這裏待夠了,我們就回去吧,明天就走,我訂機票。”

“你在鬧什麽脾氣?是我惹你生氣了?”

“鄢慈?”

方煜心裏清楚如果是身體不舒服她肯定會說,憋着不說一直甩臉子肯定是心裏不舒服。

在一起這麽久,他第一次見鄢慈這副不講理的蠻橫樣子。心裏猜測是不是山裏的日子太無聊,又或是跟他待在一起太無聊。

他掰起她的頭,讓她看着自己:“你心裏有什麽事是不能和方老師說的?總不理我是怎麽回事?你這樣我也不知道哪裏做錯了。”

鄢慈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皺着滿是淚痕的臉哽咽道:“我就是很煩。”

“哪裏煩你和我說。”

鄢慈看着他,嘴唇動了動,忽然一把将他推開,扶着一旁的樹幹幹嘔起來。

方煜站起來,臉色沉下來:“你是看到我惡心嗎?”

鄢慈嘔了很久,方煜站在她身後,忽然間一道思緒從天靈蓋直劈而下,瞬間打通身上的奇經八脈。

他身體顫了顫,嘴巴微張。

鄢慈什麽都沒吐出來,抹了抹嘴巴站直,眼裏閃着因為難受湧出來的淚花。

方煜上前拉過她:“你多久沒來了?”

鄢慈以前因為過度節食和作息不規律,經期不怎麽穩定,每次都要延遲半個月甚至一個月,她也從來不在意。方煜這樣一說,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好像的确兩個月沒來例假了。

鄢慈和方煜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她肚子上。

鄢慈怔怔了好久,也忘記煩躁了,過了好久喃喃道:“不會吧。”

每個人體質不同,但的确很多女人懷孕期間會食欲不振,情緒不穩定,這似乎很能解釋鄢慈最近的反常。

她像是受到了驚吓,支支吾吾指着自己的肚子,又指指方煜:“我我我……你……都怪你!”

方煜從最初的震驚中醒悟,嘴角控制不住咧起來:“怪我怪我,都怪我。”

鄢慈一時沒辦法消化這個消息,怎麽好端端的身體裏就活了另外一個人?她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白白紅紅,最後咬了咬嘴唇:“我不要這個孩子。”

方煜:“…………”

“為什麽?”鄢慈的話像盆冰水,傾盆潑下把他心裏那點歡欣雀躍全都澆滅,他眼眸沉下來,問她,“你要打掉嗎?”

鄢慈悶着頭垂着眼,一時腦子裏的線球糾結成一團。

“說話。”方煜擡起手。

鄢慈下意識縮頭。

方煜只是把手輕輕放在她的腦後,問:“為什麽不要?”

“我……”鄢慈嗫嚅着,“還……還沒準備好。”

“你要準備什麽?”方煜上前一步把她摟在懷裏,“我陪你準備。”

鄢慈小聲說:“懷孕會長胖。”

“我們可以請專門的孕期營養師,不會長胖。況且就算胖也沒關系,你二百斤都好看。”

“小孩子很麻煩,我不會帶。”

“我來帶,換尿布、沖奶粉、唱搖籃曲,以後家務我做,衣服我洗,你什麽都不用做。”

“我還要工作。”

“你就算三年不拍戲,也沒人能撼動你在圈裏的地位。”

“我們還沒結婚啊。”

方煜嗓音溫柔,額頭貼着鄢慈的頭頂:“回去就結婚,我媽今年還催了呢,她一直很喜歡你。”

“可是……”鄢慈咬了咬嘴唇,“生孩子很疼。”

她眼神這一刻變得不安,方煜捕捉到她眼神的變化,明白之前那些說辭都是借口,鄢慈最害怕的是這個。

他抿了抿好看的唇線,說不出話來。

鄢慈揚起眼睛,看着方煜的表情,又低下頭,小聲道:“而且結婚什麽的,你都還沒和我求婚。”

“我現在求。”方煜認真地說。

“你求我也不一定嫁給你啊。”鄢慈強調,“我微博現在有六千萬粉絲呢。”

方煜不解:“有六千萬粉絲很高貴嗎?我有六萬個粉絲我說什麽了?”

“六千萬粉絲!”鄢慈撇嘴,“有六千萬人愛我,我很搶手的,為什麽一定要嫁給你呢?”

方煜牽起她白軟的小手,放在掌心掂了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似乎比之前胖了一點。

“六千萬粉絲,其中三千萬僵屍粉,兩千萬女粉,五百萬有老婆的男粉,三百萬未成年的少男粉,一百萬長得醜,五十萬沒有錢,二十五萬品性差。”

鄢慈:“那還有二十五萬呢?”

方煜淡淡道:“剩下二十四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打不過方老師,世界那麽大,你只能嫁給我。”

“真霸道。”鄢慈呢喃道。

方煜神色複雜,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言語間掩飾不住濃濃的失落:“如果真的不願意,我們就不生,等你做好準備再說。”

鄢慈聽着他的話,把手掌輕輕貼在自己肚子上,不知怎麽,本來惶恐不安的心境突然就平複了。隔着薄薄的防曬衣,掌心皮膚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那溫度像是蘊含着澎湃的能量,将她連着皮燙得一哆嗦。

月亮爬上山腰,光芒皎潔而綿長,穿越層層樹影,落到方煜的臉上。鄢慈忽然忍不住摸了摸他英俊的臉頰:“你求吧。”

方煜一怔:“什麽?”

鄢慈咬着嘴唇,沖他羞澀一笑:“不嫁給你怎麽生孩子呀?”

那瞬間,方煜的表情由極度失落陷入極度驚愕,片刻後又迷愣着切換到極度的狂喜,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鄢慈紅着臉低下頭:“你不求算了!”

“求!”方煜一把抱住她,原地轉了幾個圈,“我怎麽不求!”

鄢慈眼睛裏小星星閃爍,她揚了揚下巴:“那你求吧。”

方煜四下看了看,彎腰從草叢裏折了一根藤蔓的草尖,放在手裏小心轉了幾圈纏成一個小小的指環。

柔軟還散發着草木的香味。

“太寒酸了。”鄢慈努努嘴。

方煜笑道:“回去給你補真的。”

他說着膝蓋屈下,兩腿跪在地上。

鄢慈拉他:“不是這樣的,是單膝。”

方煜固執道:“是這樣的。”

他眼睛滿是流溢的溫柔,鄢慈與他視線交彙,從他那晶亮的眸子,讀出了一些她此刻還理解不了的東西。

差着毫厘的距離,她覺得自己應該能懂方煜為什麽這樣做,但卻表達不出來,不過沒關系,她還有一生漫長的時間去慢慢明白。

方煜将草環小心套上她的無名指,仰起在月光下明亮俊美的臉龐,他笑得好看過這世界上所有美麗風景的總和。

至少在她心裏是這樣。

“嫁給我?”

嚣張的人嚣張慣了,連求婚都用這麽嚣張的語氣。

鄢慈皎潔的眼珠轉了轉,帶着戒指的手戳了戳他的額頭:“有點誠意行不行?”

方煜笑着,換了個說法:“寶寶,請你嫁給我。”

鄢慈這才笑意盈盈揚起絕美的眉眼:“那好吧。”

采菌人已經歸家,山林一片寂靜,只有稀稀朗朗微弱的蟲鳴。晚風拂過葉子沙沙搖響。榕樹葉、芭蕉葉還有鳳仙花。

螢火蟲在林子裏飛舞,空氣裏彌漫迷人的香甜,像是哪片骨朵在這微涼的夏夜裏開了花。

下山的小路隐約傳來低低的人聲。

“讓我聽聽。”

“現在哪有聲音啊?”

“就聽一下。”

“好吧。”

靛藍的穹頂上一彎柔美的鐮刀橫挂。

一朵烏雲飄來,人聲停下,過了好久方煜又說:“別走了,我背你。”

“五分鐘你又喊累。”

方煜把小背簍疊在一起讓鄢慈背住:“這次累死我也忍着,你已經走一天了,快上來。”

鄢慈笑了笑,趴到他寬闊的脊背。

“方老師累嗎?”

方煜毫不做作:“累。”

“方老師給我念首詩吧。”

“我看到了我的愛戀,我飛到她的身邊,我捧出給她的禮物,那是一小塊凝固的時間……”

“酸酸的聽不懂,方老師給我唱首歌吧。”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這首歌給你快樂——你有沒有愛上我……”方煜破音了。

鄢慈嘻嘻壞笑:“真難聽,方老師給我……”

“寶寶。”方煜喘着粗氣,“老公已經快累死了,現在你給我喊加油說愛我就可以了,唱歌念詩我們回去再說?”

“好的。”鄢慈乖巧地應着,下巴擱在他的肩膀,“老公加油,鄢鄢最愛你了!”

雲彩被風吹走,月光重回大地。

在蓄滿水的稻田邊沿,交疊兩個人影。

透明的光紗鋪展,像條柔軟的帳幔層卷環繞。

鄢慈趴在方煜身上,眼睛看向月亮。身周的影子幢幢,鄢慈伸出手在方煜的頭上比了兩個兔耳朵。裹在夏夜無處不在的暖風和月色裏,她覺得自己快要融化。

那晚,她做了一個夢。

公主披荊斬棘奪回城堡。

臣民搖旗吶喊高呼女王。

惡龍乘着雲彩天邊飛來。

她凝視着他,笑靥燦爛如花。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就讓這篇文停在最美好的地方吧!

剩下的美好大家可以自行腦補啦!

感謝諸位仙女寶寶的一路支持,有緣我們下篇文再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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