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次日天剛亮起,秦将離便起了身。
清玄宗歷來的規矩便是這樣。仙道大會之前幾日, 報名參加大會的弟子便會被聚集在主峰之中, 統一接受教導和訓練。
秦将離剛走出自己的屋舍, 便見淩霄正在院中等他。見他出來,淩霄走上前來, 将一把長劍交給秦将離, 說道:“為師之前都忘了, 你除了那把斬邪, 如今還沒有其他的劍。
那劍且待你哪一天修為突破元嬰了,再拿出來用。現在暫且用為師給你的這把, 不會引人觊觎。”
秦将離感受到了自己收在丹田之中的那把劍不滿地嗡鳴了兩聲。但他卻是恭敬地應了下來, 雙手接過了那把劍。
他師尊給他的, 無論什麽, 對他來說,都是最好的。
“弟子謝過師尊。”秦将離說道。“弟子定不負師尊重望, 不辱使命。”
向來争強好勝的淩霄卻是停頓片刻, 說道:“安全第一。”
秦将離應是, 行禮離開了月華峰。
淩霄在院中站了片刻。
自從之前他弟子得了那本五靈根修煉秘籍,修為便日行千裏, 早不亞于天靈根的修煉速度。按說如今,也不可能比旁人差在哪裏。
那, 他在擔心什麽呢?
想他前世, 最贊成弟子在摔打挫折中成長, 如今, 竟倒開始擔心秦将離是否會失敗、是否會受傷。
竟平白生出些婦人之仁來。淩霄在心中斥了自己一句。
——
待秦将離到了清玄宗主峰,遠遠便看見了坐在教壇上的淩以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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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以筠容貌上佳,脾氣秉性又好,還是宗主的親傳弟子,地位高貴,故而在宗門中頗受歡迎。
他沒什麽架子,來往的弟子見到他,都笑着同他行禮打招呼,而他也一一點頭笑着回應。
秦将離冷眼,不動聲色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之前在他的記憶中,這個人還真沒出過什麽岔子。他是淩潇的嫡親師兄,自淩潇入門派,便由他時常帶在身邊,對淩潇也是一往情深。
但是這一世,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這人竟然成了這樣一個不動聲色地暗害淩霄的笑面虎。
想到那魔蠱的藥引,秦将離的神色更冷了幾分。
就在這時,秦将離的身側響起一道聲音。
“你就是秦将離?”
秦将離側目看過去。
接着,他便看到一個穿着內門弟子服飾的年輕男子,擡着下巴,正上下打量着自己。那弟子身後跟着幾個人,看起來像是他的追随者似的,同那弟子一起,用頗不友好的目光看着自己。
秦将離沒有說話,轉身便要走開。
那弟子便又叫住了他:“站住!怎麽,秦将離,你連同我說句話都不敢?”
接着,他使了個眼神,周圍的弟子們便紛紛上前,竟将秦将離周遭圍了起來。
這弟子抱着手臂上前,站定在秦将離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秦将離目光冷淡地看向他,仍舊沒有言語。
在惡意面前習以為常、沉默不語,幾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我乃星奕峰峰主宣洪長老座下首徒簡顧。”他擡了擡下巴,說道。“我家門祖上同淩潇仙子可是同一個家族的,算起輩分來,淩潇仙子可是我祖奶奶呢。”
說到這兒,他頗為驕傲地擡起下巴,像一只趾高氣揚的小公雞。
秦将離瞥了他一眼,噢了一聲,便擡步要走。
“站住!”簡顧出聲喝止道。“你一個剛築基的五靈根,憑什麽代表淩潇仙子的月華峰來參加仙道大會?”
秦将離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
“按理說,替淩潇仙子來參加比賽的,應當是我呢!”簡顧走到他面前,說道。“只可惜當初我入宗門時,淩潇仙子在外游歷。否則,如今淩潇仙子的首徒就是我,哪裏輪得到你?”
秦将離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看向他的眼神也變得冰冷而銳利。
接着,他便聽到簡顧說:“淩潇仙子家門遭遇不幸,如今唯獨我,才是唯一與淩潇仙子血脈相通的人!你等着吧,待仙道大會上我打敗了你,仙子便知道你是個有辱師門的廢物,她便應當将我收入門下,來……”
下一刻,他被一道靈力打中腹部,猝不及防,痛叫出聲。
接着,他便生生被打翻在地,周圍的弟子皆發出驚叫聲和抽氣聲。
簡顧一時間兩眼昏花,口中泛出血腥的氣息。接着,他不敢置信地擡起頭,便見秦将離的招式都還沒收回,正冷冷地俯視着自己。
簡顧大驚。
自己明明……明明已經到了築基末期,只差一個機緣,便可結成金丹。對方不過是個五靈根的修煉廢材,怎麽會……
“說完了嗎?”秦将離問道。
他聲音雖平靜無波,但莫名帶着幾分森冷和低沉。他黑而深邃的眼睛俯視着簡顧,簡顧便再說不出話來。
秦将離瞥了他一眼,轉身便走開了。
旁側攔着他的弟子們見他走過來,紛紛不由自主地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片刻之後,回過神來的簡顧怒目圓睜,怒道:“你分明就是偷襲!你等着,我定然會打敗你的!”
——
這一整個上午,都是淩以筠在教壇上給弟子們講道。在淩以筠看來,大賽當前,多加訓練修為和技巧并沒設麽用,反倒是安定道心,最為重要。
待到了午後,他便宣布今日到此為止,讓弟子們自行散去。
秦将離看着他,并沒有急着走。
自從上一次淩以筠送給淩霄那枚魔蠱的藥引後,秦将離便耿耿于懷,覺得淩以筠像是一根刺一樣,紮在自己心間,不除不快。
不過幸而,魔蠱的藥引向來是一蠱一引,并且沒有藥引的話,魔蠱便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如今淩霄的藥引在自己手裏,他暫且還能安心。
不過,如今看來,留着淩以筠這個人,比留着藥引還要危險。
待廣場上的人将走盡了,秦将離才向淩以筠走去。
淩以筠一擡眼便看見了他。
淩以筠一愣,接着便舒展着眉眼,對秦将離溫和地笑了起來。
“有什麽事嗎?”他問道。“方才你同那弟子争執,我看見你了。”
說到這兒,他微微一笑,道:“你師尊将你教導得極好,你的修為這段時間提升得很快,如今對靈力的把控也極為精準。”
秦将離看向他:“多謝淩師叔誇獎,您過譽了。”
他說着話,實則餘光則是在看周圍是否還有剩下的弟子。
他指尖已然悄然彙聚了一道魔息。
這魔息凝聚成一束,細如銀針,輕易無法察覺。
秦将離此時若将這輸魔息神不知鬼不覺地打入淩以筠的經脈,那麽這縷氣息則會随着他的經脈一路上行,一路刺入他的靈根。
不出三日,淩以筠便會經脈逆行而亡,狀如走火入魔。
這可比那魔蠱有效果多了。不過若非極其高階的魔修,無人能夠這般精準地操控如此強大到能悄然致命的魔息。
眼看着,這片廣場便只剩幾個弟子了。
他的時機來了。
就在這時,淩以筠随口問道:“你師尊的傷可大好了?”
秦将離一愣。
“……什麽傷?”
他這一問,倒是将淩以筠問着了。
淩以筠詫異地看向他,問道:“宗主之前不是說,你同你師尊二人此番去仙來鎮,你師尊受了些傷嗎?掌門不讓我問,還托我給你師尊送了丹藥去呢。”
說着,他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宗主送去的丹藥,想必藥效極好。不過我沒看着你師尊吃下去,不知他是否會舍不得吃,又存起來了。”
這下,換秦将離愣住了。他指尖的魔息也顫了顫,驟然熄滅。
“那丹藥……”他問道。“是宗主給的?”
淩以筠聞言笑起來,說道:“是啊。那日你同你師尊回來,宗主便知道你師尊受傷了呢,不過看起來,想必不太嚴重?”
秦将離頓了頓。
接着,他緩緩勾起了一邊唇角。
“淩師叔不必擔心,師尊傷得不重。”他說道。“服下了師叔送來的丹藥,不出兩日,師尊便大好了,還請師叔放心。”
淩以筠松了口氣,說道:“那便好。我今日問你,你也不必告訴你師尊,畢竟宗主之前還吩咐過我呢。”
秦将離應下:“好的,弟子記下了。”
接着,遠遠二人便聽到一聲黃鹂出谷般嬌嫩的呼喚。
“師兄!”
二人擡眼看過去,竟是淩飛雪。
淩以筠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皺了皺眉頭,看向秦将離道:“那,你便回吧,師叔也還有些事。”
秦将離說道:“不必了,師叔,我還想在此打坐調息一會兒,師叔先回吧。”
淩以筠只顧着去應付那見了他便糾纏不休的淩飛雪,便也沒多想,對秦将離說道:“那好,師叔先走了。”
秦将離躬身行禮,向他道別。
片刻後,他直起身,看着那兩人遠去的背影。
待那背影看不清了,他面上冷然狠厲的神色,便暴露無遺。
下一刻,他擡頭看向主峰的正殿。
沒想到,那藥引背後,還藏着另一個人。
他留下,自是不是留着打坐的。
有一些人,須得他來替師尊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