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淩霄皺起眉來。
就在這時, 他看見秦将離走了出來。他擡手喚秦将離過來,問道:“你去報了名,要參加這次仙道大會的弟子比試, 為何不同為師說?”
秦将離看向他, 目光中有些迷惑:“師尊, 我并未報名。”
淩霄知道自己弟子這腦子, 是從不會騙人的。他嗯了一聲, 對前來通知的弟子說道:“那想必就是你們弄錯了。将他名字劃掉,回吧。”
那弟子面帶不解,說道:“這名冊皆是淩以筠師叔親自整理的, 應當不會有錯。”
這便有些奇怪了。淩以筠作為淩正卿座下首徒, 不少門派事務都是經由他手, 從未出過錯漏。如今不過是個名冊, 按說……
就在這時, 有道低沉悠然的輕笑,在旁側響起。
淩霄擡眼看去, 竟赫然就是那陰魂不散的翟亭深本人。
淩霄的眉頭頓時擰緊了。
接着,他見翟亭深緩步走來。
那弟子忙不疊向他行禮, 翟亭深看向他手裏的名冊, 随手便将那名冊拿了起來。
“……秦将離?”他聲線醇厚, 語調輕緩,念出秦将離姓名的時候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感。
他擡眼看向淩霄:“女人, 這是你的徒弟?”
淩霄口中一句髒話在舌尖滾動了一圈, 又在系統的尖聲警告下咽了下去。
“……是。”淩霄咬牙, 低聲說道。“另外,在下名為淩霄,翟道友記不住的話,在下可多提醒您幾遍。”
翟亭深擡了擡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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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要這般叫你,誰能管我?”
接着,他側過頭去,看向了淩霄身邊的那個高大的青年。
下一刻,他便被青年的眼神吓得神色一頓,微微後退了一步。
一瞬間,翟亭深覺得自己像是被冰涼的毒蛇纏住了脖頸,呼吸有些困難。而這毒蛇,一對幽幽的獠牙,正對自己閃着寒光。
那青年原本就生了一副銳利得有些陰沉的模樣,此時面上沒什麽表情,正看着自己,眼神有些深,裏頭的情緒像是在警告他一般,徑直攻擊向他。
下一刻,他反應了過來。
秦将離看着自己時,分明神色如常,并沒什麽特別的。自己不知為何,竟被他吓了一跳,像是對方下一刻,便要取下自己性命一般。
翟亭深從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這新奇的感覺頓時讓他覺得惱怒。
況且,這小子雖長得高大挺拔,但修為不過築基,與當年的自己,着實沒得比。
但是,這小子的五官長得實在太出色了,那眉眼深邃英挺得像是能勾魂一般。如此這般,這小子待在淩霄身邊,着實有些不安全。
不安和方才的惱羞成怒交織在一起,翟亭深看向秦将離的眼神登時變得滿是攻擊性。
“五靈根,築基。這天資修為,丢你師尊的顏面。”他冷聲道。
接着,他側目看向淩霄:“這麽個廢物,你留在身邊做什麽?”
淩霄神色一凜,面如寒霜。
他在系統提醒他的聲音裏,擡眼看向翟亭深,開口警告道:“翟道友,說話注意些。”
翟亭深側目看向他,原本想接着調侃兩句,卻又對上了淩霄的眼神。
他心下一頓。
之前只道這人一被自己逗弄便會生氣,但從未見過他眼神冰冷成這樣。
也不知是護犢子,還是……
他看向秦将離。
還是被這繡花枕頭一般,中看不中用的小子勾了魂。
翟亭深鼻端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擡起下巴垂眼看向淩霄,挑起一邊唇角,說道:“怎麽,小貓兒又要向我亮爪子了嗎?”
說着,他一步上前,便又要挑起淩霄的下巴。
不等他靠近淩霄,便被另一人攔住了。
淩霄的那廢物徒弟竟比自己動作還快,攔在淩霄面前,擡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走近了翟亭深才發現,這看起來尚有兩分少年氣的青年,竟比自己還高出兩寸。
他攔在自己面前,一把捏住了自己的手腕,聲線平靜,面無表情地開口道:“無禮。”
這小子沒有用半分靈力,翟亭深卻只覺像是被鋼鐵箍住了手腕一般,抽了兩下,都沒有抽離。
原本在翟亭深看來,自己此時但凡使出一分靈力來,都能把這小子打到山下去。
卻是雄性動物争強好勝的本性使然,他只覺得此時用靈力對付這個築基期的小子勝之不武,但此時退後,卻又丢面子。
于是他一聲不吭,冷臉咬牙,和秦将離較起勁來。
但秦将離那胳膊,鐵打似的,任憑他如何發力,都巋然不動。
秦将離身後的淩霄看着這場面,心下大爽。
就像是自己養熟了的狗崽子,如今龇着牙,替他咬人去了似的。
看着秦将離攔在自己面前的背影,淩霄莫名其妙有種非常新奇的、溫暖且心安的感覺。
畢竟,他前世可用不着任何人來保護他。
片刻,他聽到秦将離寒涼的聲音:“師尊念來者是客,故以禮相待,你怎能對師尊做出這般無禮的舉動來?”
對面,翟亭深冷笑了一聲,說道:“若你師尊能有個比你成器的弟子,我都能更尊敬他幾分。”
從沒受過這般挑釁的翟亭深,像是一定要找回場面一般,失了方寸,咬牙冷聲道:“但是,她卻收了你這麽個廢物在門下。便是連仙道大會,都不敢參加。”
秦将離一把甩開他的胳膊,冷聲道:“我并未不敢,只是尚無師命。”
他如今身上的修為,此時清玄宗內除開幾個閉關數百年不出的大能外,無人能與他匹敵。但是他留戀此時與淩霄朝夕相處的安穩日子,故而韬光養晦。
但這并不代表他便懼怕誰。
翟亭深冷笑:“既然不怕,還抹名字作甚?我打你算是勝之不武,不過,我門下恰好有個與你修為相當的弟子,不如屆時你們二人便比試一番,看看你究竟有幾斤幾兩。”
說着話,他還目光深邃地看向淩霄,抛了個頗為高傲的眼風。
秦将離心頭燃起怒火。
這人看他師尊的眼神,對他師尊說的話,都讓他……想将面前的人殺掉。
他忍住血脈之中洶湧的殺氣,壓着嗓音中的情緒,說道:“你我二人比試一場,也未嘗不可。”
這頓時把他身後看熱鬧的淩霄吓了一跳。
這小子是拿到了那把上古神劍就飄了,還是被翟亭深這個傻子傳染了?
這翟亭深比他自己修為都高出一個層次來,哪兒是他這個剛築基的徒弟能打的?
他生怕翟亭深答應了,連忙一步上前,拉開秦将離。
“既然說好了,便仙道大會上見。”淩霄看向翟亭深,說道。“原本不過看那比試的獎品太過寒酸,覺着沒什麽去的必要。既然引起翟道友的誤會,那麽,在下弟子去參加也沒什麽問題。”
說着,他側目看向秦将離:“退下吧。”
秦将離漆黑的眸子看向他。
他師尊雖這般說,但他能看出來,對方分明是怕自己吃虧,想要保護着自己。
但是明明自己現在已經……
想到這兒,他神色一滞,想起了前世。
前世,自己這道魔修血脈被無間深淵下的魔尊傳承喚醒之後,世間無論何人,都以看怪物的眼神去看待他。
每個人都畏懼他,不敢接近他,同時,已沒有人把他當做一個屬于道修、魔修或者人類的任何一個群體的人了。
他被孤立于世間,雖強大,但人人盡可以誅之。
他仍記得當時衆人看着自己的眼神。
畏懼、排斥、反感、驚恐。
當時的他,早就不把這些眼神放在眼中。在他眼裏,世界一片黑暗,任憑他們怎麽看待自己,将他們盡皆毀了便是。
但是現在,這種被排斥的恐懼忽然浮上他心頭。
因為現在,一片黑暗的世界有了光。
那麽,這道光,會如何看待一個道魔混血、體內有兩道經脈、站在道修與魔修邊緣上的……怪物呢?
秦将離開始害怕了。
他不怕衆人如何看待他,唯獨這個人,他不敢冒險。
秦将離垂下眼,應了聲是,退到了淩霄身後。
翟亭深面前的壓迫感頓時消失了。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看向淩霄。
“你這個弟子,脾氣倒是不小。”他勾了勾唇,說道。
淩霄皺眉:“翟道友沒什麽要事,便請回吧。”
翟亭深勾了勾唇,接着說道:“那麽,小貓兒,咱們就仙道大會上見了。”
說着,他側目看了秦将離一眼。
“屆時大會上刀劍無眼,你這五靈根的小徒弟,可千萬要小心。”他語帶酸溜溜的嘲諷,說道。
“不必翟道友挂懷。”淩霄冷聲道。
翟亭深慢悠悠地一拱手,便轉身召出了自己的飛劍。
就在這時,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小心你那個師兄吧。”淩霄聽到翟亭深說。“他對你,意見可大着呢。”
說完,翟亭深禦劍而去。
他這沒頭沒尾的話,讓淩霄皺了皺眉,便抛之腦後了。
淩霄卻沒看見,自己身後的秦将離,眸色一暗。
果然如自己所料。秦将離心道。
不管淩以筠做了什麽,讓翟亭深這麽說,但這淩以筠,不得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