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簡葛氏和虎子早就睡着了。簡杏兒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試探地叫了一聲：“胖丫，你睡了沒？”
“沒。”胖丫背朝她的姿勢動都沒動。
“唉。”只聽見一聲無力的嘆息聲。
“幹什麽嘆氣？”
“沒什麽。”簡杏兒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周圍黑漆漆一片，盡管她覺得眼睛睜着很累，可她就是不想睡。
胖丫見她如此吞吞吐吐，知道她要說的話一定是跟大少爺有關，她不想說，自己也不會勉強她。
等她想好要怎麽跟胖丫說時，人家已經開始打呼嚕了。
她心想：“剛鼓起勇氣問，你就睡着了，唉。”
其實她真的很想問問胖丫，她是不是真的配不上孫殿石？
雖然她心裏認定了是這樣的，她嫁給相公是一種高攀。可真的聽到這麽實在的大實話，而且還被人家說的那麽難聽，她到底還是忍不住要跟那些人大吵一架。
她就是想聽聽胖丫的意見，或者她會有跟別人不一樣的見解呢。正好可以安慰一下她這顆受挫的心。
她不是沒有自信，而是相當沒有自信。別看她吵架的時候十分有底氣，其實她心裏可害怕了。
孫殿石雖說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可他畢竟是孫家的庶出少爺。若不是他在生意場上有天分有本事，二弟和三弟不肯努力，家裏的生意也不會交給他。
大娘年輕時候的厲害手段他還印象深刻，母親對此的反應也就是忍氣吞聲。
那時候年少的他也不能為母親真正做什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聽母親的話，不跟大娘和爹對着幹。這樣她母親的日子過得還算作順當一些。
所以他是不會太在乎這些外在的東西。他心愛的人已經不在了，他不能再折磨活着的人。
經歷過喬絹一事之後，他也想通了，以後他和杏兒就好好過日子吧。
他今天留在這過夜，就是下定了決心，他會對她負責的。既然她暫時不願意跟他回孫府，他就陪她一起在簡家住着，夫妻倆當然是要在一起了。
白天，他還是照常去店裏忙孫家的生意。
簡杏兒和他的想法不一樣，她的年紀小，感情經歷只有和相公的這一段。
她真的很渴望有一份真正的愛情，有時候她都羨慕牛郎和織女了，雖然他們夫妻兩個只能隔着銀河相望，一年才能見一次面，但是他們是真心相愛的，即使人不在一起，兩顆心也永遠在一塊。
她和相公只要想見面，幾乎天天都可以見到。和相公成親這麽久了，相公終于從一開始讨厭自己，不願意同自己多講一句話，到現在的他倆的關系好到可以随便開玩笑，甚至常常擠在一個被窩裏睡覺。
那種溫暖和幸福總不至于是假的，可她覺得相公對她和對程姑娘是不一樣的，她知道自己是沒法同她比的。畢竟人家比自己先到，自己能得到相公現在這樣的關愛，已經是她一開始不敢想的了。
“是不是我有點太貪心了？我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對于愛情，她很迷茫，她這是一廂情願，對嗎？
天哪，到底誰能回答她的問題啊。
她希望有一天，孫殿石對自己的感情就跟他對程姑娘的感情是一樣的。
他倆是拜過天地的正兒八經的夫妻關系，相處的模式為何更像是兄妹呢？除了那次意外，她和他就再無親近過。
別人嫉妒她羨慕她，說她是走了狗屎運，相公怎麽會看上她？實際上情況根本不是像他們想的那個樣子的。
外面那些人根本不知道程玉鳳的存在，相公打算這輩子不娶二房，那也不是為了她啊，自己哪有這麽大的魅力，她倒是想呢。
如果程玉鳳還活着，或者這世上有一個跟她長得一樣的人出現了，不知道相公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對自己一直好下去。
第二天。
不知不覺已是陽春三月了，最近的天氣明顯是轉暖了，太陽照在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
簡杏兒在院子裏抖抖手，抖抖腳，扭扭脖子，扭扭腰的，好好地活動了一番筋骨之後，身上都冒了汗了。
胖丫從大屋走出來，路過院子時，看到簡杏兒的臉吓一跳。
黑眼圈好重……
“怎麽一夜過來，這麽憔悴？昨晚做賊去啦？”
“我昨晚想事情想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沒睡多久，院子裏的雞又叫了。”
“對了，昨晚你想和我說什麽來着？不好意思，後來我睡着了，實在是太困了。”
“其實也沒什麽。”
“又是這句，既然沒什麽，我就先去忙了。虎子大概是餓了，我到廚房給他弄點米粉。”
“要不要幫忙啊？”
“你還是在這歇着吧。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哪敢讓你幫忙啊。”
胖丫這邊喂過虎子，簡葛氏也忙完了手裏的事情，她換了胖丫去歇着，自個一個人在屋裏帶孩子。
胖丫出來見簡杏兒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還發着呆呢，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呢？想得這麽揪心？”
“沒什麽。”
“你能不能別總是這一句。”
胖丫走到簡杏兒身邊，也坐下了。
“是不是在想你跟大少爺的事啊？”
“嗯。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呀？”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就覺得你挺好的。”
“可我不知道相公他是怎麽看我的，也不知道我在他心裏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你這麽想知道的話，不如直接去問他了。”
“我張不開這個嘴。”
“你們倆可是夫妻啊，這麽見外幹嘛？我認識的杏兒膽子可不是這麽小的。”
“好，問就問，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就對了。自己一個人在那瞎琢磨，也琢磨不出來答案，邊上的我看着都替你累替你急。”
“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等相公回來，我就跟他說。”
晚上，天還沒黑，孫殿石就回來了。簡杏兒把他拉到一邊。
“相公，我……”
“幹嘛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
她剛到嘴邊的話，被他這麽一看，又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我……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先說好了，你不可以笑話我，而且以後你也不能不理我！”
“到底是什麽事啊？這麽嚴肅？”
孫殿石不明所以，不知道小胖妹想幹什麽。
“對啊，就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你先說你答不答應嗎？”
“好，我答應了。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又是一陣沉默。
孫殿石低頭看着簡杏兒，她正拽着自己的袖子，扭扭捏捏，這不像平時的她啊。
“相公，你……你喜……喜歡……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她磨磨蹭蹭的，支支吾吾地也沒說到點子上。
原本她是想問“相公，你喜歡我嗎？”
結果，臨陣脫逃，硬是被她變成了另一個問題。問完了，她就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很蠢。
這還用得着問嗎？相公當然是喜歡程姑娘那樣溫婉美麗的女子了。
算了，還是不要再問了，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都是傻乎乎的。還虧得自己昨晚上是想了一夜，都想了些啥呀，真是糾結啊。
就在她腸子都悔青的時候，想着該怎麽脫身的時候。孫殿石主動問她：
“你是想問我喜不喜歡你，對不對？”
杏兒感到意外，他竟然洞悉了自己的想法，難道相公會讀心術？
那自己在他面前不就是個透明的嗎？
相公真是神了。
“你怎麽知道我要問……這個問題啊。”
孫殿石看她一副不自在的樣子，笑着說道：“這很容易猜吧。你看你，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一樣。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麽話會是你不好意思問的？”
這個他不說出來，她也感覺到了。因為此刻她覺得自己的臉頰滾燙滾燙的。
相公會怎麽回答她呢？好期待哦。緊張，特別緊張。她就是想知道一個确切的答案嘛，省得她胡思亂想，晚上，睡不好覺。
“其實，我也有認真想過這個事情。既然你問我了，我一定會如實告訴你，因為你也不想我說謊話騙你。”
一聽他這麽說了，簡杏兒覺得後邊的話她都不想聽了，她大概猜到後面他要說什麽了。
不就是委婉的拒絕嗎？直接說，她也受得了。反正給個痛快的就是了。
“我喜歡你。”
“你真的喜歡我？我沒聽錯吧？”
“但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更多的我是把你當成親人去喜歡。”
她剛生出來的喜悅頓時化為烏有，就差說把她當妹妹來對待了。
孫殿石繼續說道：“但是我已經習慣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了，你在我心裏的地位無人可取代，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你永遠是我孫殿石的妻子。我對你的感情和對殿草的又是不太一樣的。你聽明白了嗎？”
其實，簡杏兒真的是沒聽明白。要麽喜歡，要麽不喜歡，需要回答的這麽長嗎？說的越多，她反而更糊塗了。他這是想讓她今晚繼續睡不着覺吧。
“相公，我很高興，你對我說了實話。”
其實心裏哪高興的起來啊，正在糾結中。感情的事情，誰來教教她啊？
“你真的高興嗎？可為什麽我在你的臉上看到了失望？”
“我有嗎？一定是你看錯了，呵呵。”
傻笑也掩飾不了這份尴尬。
他們剛才所說，胖丫在邊上全數聽見了，她明白大少爺說的那些話。
這也不能怪他，誰叫他先遇到了程玉鳳，那可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女子，叫他如何能說忘就忘？
希望時間像一劑良藥，能早些治愈好他的傷口。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能結為夫妻，也是一種緣分。
這一天，杏兒正準備上街買點東西。胖丫從後面叫住了她。
“杏兒，你要去哪？”
“我上街買點東西。”
“我勸你還是不要去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今天是……喬絹被斬首的日子。”
簡杏兒突然覺得心情很沉重，這天真的來了，她反倒也沒有那麽高興。
“算了，我還是不去了。”
因為她知道相公對此肯定不會無動于衷的。喬絹再壞，但是她對相公的情是真的。而且她和相公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
喬絹真的死了的話，他心裏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官府大牢，行刑前。
喬絹回憶一個月前，黃媽曾經來找過她。
“喬絹，大夫人讓我給你帶句話，孫殿石沒死，他還活得好好的，他跟簡杏兒的關系很好，他們很快就會一起回孫府了。”
“你騙我！這不可能，我親眼看見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哼，那不過是演戲給你看的，你居然也能相信。”
“那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因為大夫人她要你好好地活着。”
“你們會這麽好心？”
“大夫人說了，一個人要有了恨就不會輕易去死。你若尋了死，那我們大夫人所受的氣，要找誰讨回來呢？”
“滾！”
“哼。将死之人，還橫什麽！是你自己沒用，怨不得別人。”
她明知道自己被判了斬首，也不會再輕易尋死了，因為她已經沒有殉情的必要了。
只要有一線生機，她絕不會輕易地放棄。她還指望大哥能救她呢，只可惜金老板自身都難保。
直到臨砍頭前，她才認了命，這輩子她是沒有機會再去找大少爺和簡杏兒報仇了。
“大少爺，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對你那麽好，你居然為了那個死胖子這樣對我！我要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和簡杏兒不得好死，永遠都得不到幸福！”
“犯人喬絹，跟我們走吧！”
“我不跟你們走，我要活着，我要殺了他們……”
最後，她還是死了，帶着一身的傷，死在了刑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