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按照一開始的計劃, 成功把焚蓮拐帶回來,晏無咎手頭迫切待完成的計劃列表,就少了一件待完成的事。

晏無咎這段時間接觸的高手越多, 越意識到焚蓮武功到底有多高, 自然不會白白放着這樣的利器不用。

有了這樣一個高手在身後,就算焚蓮什麽都不做,晏無咎以後都會方便許多。尤其是在威脅人的時候,會更有底氣嚣張。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夜裏的焚蓮會很聽他的話,這一點毋庸置疑, 只要能确保自己需要他的時候,他在身邊就好。但白日時候心智正常的焚蓮,性格堅毅果決,為人強勢冷漠, 絕不可能輕易受晏無咎擺布。

他不反過來擺布晏無咎, 就已經好得很了。

晏無咎一想起當初在晏家每天被他欺壓的日子, 臉色就有些臭。這禿驢不準他幹着幹那, 不準他跟人吃喝嫖賭, 這也就算了, 左右那些事也挺無趣的, 可這禿驢竟然還一天到晚變着法子折騰他。

都說晏無咎喜怒無常, 那是他們不認識焚蓮。

相比較起來,這妖僧真的腦子有病的時候,反而看上去更像個正常人。

最起碼乖多了, 不會眼睛長在天上,一臉冷漠,要晏無咎替他夜觀天象,看星星月亮。要是陰雨天,興致來了,還要他看看風從哪邊吹,雲是不是在動,天氣什麽時候會好。

晏無咎和他都不是什麽懂星象的人,他自己發病就算了,幹什麽非要拉着晏無咎一道?這不是故意找理由折騰他,還能是什麽?是真愛嗎?

真是一想起來就好氣哦。

但就是這樣的焚蓮,晏無咎卻要讓他為自己所用。

晏無咎帶着焚蓮回到他在封莊行宮的院子裏,命人将焚蓮的房間安置在離自己最近的廂房。

這樣一來只要焚蓮出門,必會經過晏無咎門口。

此舉為得當然是盡可能确保,一旦焚蓮出現走火入魔跡象,不至于亂跑出去,讓晏無咎找不到。

他是目前為止,晏無咎武力值最高的外挂,決計不能出現關鍵時刻外挂掉鏈子不見了的事。

為此,晏無咎對焚蓮說話的時候,都拿出應對旭王時候的架勢,也不似笑非笑,也不輕佻嘲弄,神情平靜內斂,舉止有禮有度。

晏無咎眉宇平和:“大師若是住着有什麽不習慣,吩咐下面的人就好。”

他召來鴉羽衛的人,重點是将樊雷和蘇見青兩個副手介紹給焚蓮認識。

同時,他對鴉羽衛的人說:“大師乃是我外祖特意請來護佑我的高人,教導我習武,算我半個師父。你們務必待他恭敬。”

蘇見青和樊雷不着痕跡對視一眼,立刻恭敬行禮。

焚蓮眉目冷峻淡漠,看着這兩個熟人。

前世這兩個人也一直跟着晏無咎,直到晏無咎叛了旭王,縱使聲名狼藉,他們也一直跟随左右。

晏無咎死後,這兩個人甚至還多次派人追殺他這個江湖公認的兇手,為晏無咎報仇。

不管是為什麽,也算是難得待那個人忠心的人了。

未曾想到,曾經兵戎相見橫刀冷對的敵人,有朝一日竟然也成了自己人。

焚蓮單手執佛禮,對他們回了一禮:“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焚蓮。”

晏無咎見這妖僧除了對自己冷漠乖僻,對着外人也挺能裝出一副寶相莊嚴、端莊肅穆的高僧樣子唬人,略略挑眉。

不過他能配合總是好的,總比傳出去鴉羽衛首領和他的打手師父關系不和,互相不給面子要好。

但,若是焚蓮真的不給面子,晏無咎也有得是法子對付他。

他垂斂睫羽,手指自然地摸了摸塗了藥淡若無痕的手腕。

在西域魔門,魔教之人用雨霖鈴控制的高手,可不見得都順從,才會有契約認主一說。

想到這裏,就不能繞過去,目前擺在晏無咎面前的最重要的事項:如何讓焚蓮知道契約認主之事,兩個人還能盡可能不翻臉?

借用焚蓮的內力不難,只要天一黑聖僧焚蓮出現就行。

可若是白日的妖僧焚蓮知道了,以這個人的性格絕不可能受人脅迫,兩個人必要結仇,到時候焚蓮不甘願,蠱毒就會發生改變,晏無咎若是強行吸收他的內力,便是殺雞取卵。

除非他真的竭澤而漁後殺了焚蓮,否則,一旦叫這人活着,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了。

換做是晏無咎自己,若是有人趁他之危把他當充電寶使用,沒發現就算了,發現了必要報複回去的。若是這樣了對方還不放棄來硬的,晏無咎一定不死不休,勢必弄死他。

所以,晏無咎以己度人,認定比他還像眼睛長在天上的妖僧焚蓮,對待他手段只會更兇殘暴戾。

說實話,晏無咎從前對焚蓮挑釁歸挑釁,拉仇恨歸拉仇恨,但那都不至于結仇。現在這件事一出,弄不好就不一定了。他心底并不想多一個這樣可怕,難以戰勝的敵人。

此刻心裏想起的,卻是夜裏那個手握冰玉觀音,抱着荼蘼花盆俯首吻住他手腕的焚蓮……

“等等,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焚蓮叫住心不在焉,準備帶鴉羽衛的人離開的晏無咎。

在晏無咎回神擡眸看來後,焚蓮眉宇空靈淡漠,平靜說道:“阿彌陀佛。六扇門的人之所以來封莊,是追着貧僧來的。你若是與他們打交道,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貧僧在你這裏。”

晏無咎側首看他,忽而笑了一下,緩緩眨了下纖長的睫羽,那眸光濛濛生輝,像是藏着什麽隐秘,矜傲清狂:“知道又怎麽樣?清苑縣時候不就已經知道了,也沒能拿我怎麽樣。現在,就更不可能。無妨的,大師安心自在便是。”

他微微颌首一禮,不再看焚蓮,帶着一衆如寒刀利刃的鴉羽衛,從容平靜地離開。

焚蓮看着他的背影離開,那身玄衣銀羽的鴉首服飾那樣眼熟,在清晨被露水漫射的光暈下,恍惚和前世那個人的背影相交錯。

“安心自在……”安心自在嗎?焚蓮默念。

好像是有的,只要在晏無咎身邊可以這樣看着他,就覺得很安心。

焚蓮抱緊手中的花盆,手指觸到冰涼的花盆瓷壁,他神情微微頓了頓,垂下眼來。

這個花盆,莫名出現在他身邊很久了。

好像是前不久打算離開清苑縣的那一天,早上醒來就看到自己懷裏抱着一盆花,旁邊還有用筆詳細記載的養花的注意事項和說明,好像是專門從花匠那裏抄錄下來的。

若不是這筆跡是他自己的,焚蓮絕對不會沒事抱着這個東西到處走的。

他想了想,記起晏無咎屋前就有那樣一株荼蘼花,最後還是将養花說明收好。

從清苑縣到封莊,從封莊到洛陽,不管睡前将這盆花放在了哪裏,早上醒來的時候,花盆都一定在身邊。旁邊必然放着,不久前剛剛記錄下的什麽時候澆過水的冊子。

走火入魔後的自己是個花癡,這個事實讓焚蓮皺了皺眉,但花癡總比癡別的強,他就勉強替那個自己照料他的花了。

事情的轉變是昨天。

焚蓮昨天早上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手腕受了傷,被人劃了一道口子。傷口被一塊素帕仔細包紮了,手法并不是焚蓮自己慣用的。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再一次嘗試了一下運功療傷,逼出蠱毒。

結果,這一次蠱毒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突然痊愈了一樣。

焚蓮微微驚訝,總不能是夜裏的自己想到法子根除了雨霖鈴蠱毒吧。

走火入魔後的自己做了什麽焚蓮并不清楚,更不清楚對方是不是有自己白天時候的記憶。

但無論是哪一種,應該都不會想要治愈。因為治愈就代表不再走火入魔,代表夜裏的那個記憶載體徹底消失。

要驗證這一點并不難,只要看看早上起來他還會不會出現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就明白了。

然後,便是今天早晨,一睜眼就看到了晏無咎。

既驚,也喜。那點驗證的事情反倒無關緊要,全然不曾想起。

焚蓮眉宇凝重,若是和晏無咎住在一起,別的都好,夜裏走火入魔的自己卻是個不可控的變數。

……

晏無咎早就知道當初在清苑縣,六扇門的人試探他,很可能是沖着焚蓮來的。

直接證據就是焚蓮突然中蠱,接着東方就閑聊間與他交換送來一些資料,裏面就有雨霖鈴的詳細描述。此舉不管是出自誰之手,東方是不是知情,都可以看做是六扇門的人在試探他。

為什麽不直接找焚蓮的麻煩,而要迂回試探他?難不成懷疑他跟焚蓮是一夥的嗎?

以晏無咎乖張清狂的壞脾氣,一點也不在乎真相,他看六扇門不爽,所以也根本不去解釋。他們願意懷疑就叫他們懷疑,願意試探就慢慢試探。

冉小姐的死是六扇門冤枉了晏無咎,馬家滅門案卻是晏無咎做下的,一旦六扇門查出來真相,必定不會放過他這個真兇。

還有那本莫名出現在晏無咎加冠那天,又莫名消失的話本,最後一頁标示的晏無咎被天下第一神捕殺死,和“阿月”這個名字的巧合。

種種一切之下,晏無咎表面與六扇門相安無事,實際上彼此都知道,他們已然勢不兩立。

現在,晏無咎是旭王的鴉羽衛首領,死一個崔家家主,旭王都能替他兜底,他就更不可能在乎六扇門怎麽想了。

當然,晏無咎和東方肖還是摯友好友。

這天上午,用過早飯後。

晏無咎按照計劃,要去和六扇門的人交涉,最好參與他們查案,親眼看看那些卷宗涉及的當事人。還有些沒有寫進檔案的案件線索,他也要了解一下。

晏無咎本是要帶着焚蓮一起去,也好在六扇門面前過個明路。

但是,他才剛剛提及要出門會見六扇門的人,就見焚蓮皺了下眉。

焚蓮的表情向來冷峻淡漠,所以皺眉的幅度也很小。

晏無咎略有不解看向他:“大師是不想見六扇門的人,還是有別的事?”

焚蓮平靜地說:“貧僧要出門一趟。”

這次輪到晏無咎皺眉了,他從前對焚蓮只有兩個極端态度,不是繁花春水笑裏藏刀,就是凜冬一般無視冷待。今次重逢,卻只如冰雪消融,并無冷冽,甚至有些以禮相待的溫雅。但在矜貴淡然的眉宇映襯之下,這份溫雅有禮便格外疏離。

這一皺眉,眉目的淩厲不耐重現,雖有些原形畢露,這份矜傲卻反而叫人覺得熟悉。

晏無咎眉梢略挑,耐着性子問這個好像剛剛拐回來就意圖亂跑的外挂:“大師有何要緊得事,非要自己親自去辦不可?鴉羽衛的人你可以随意差遣。”

這話的意思聽上去,好像晏無咎不願意焚蓮離開他身邊一樣,叫焚蓮的呼吸微微一窒。

理智清楚知道,晏無咎讨厭他,絕不可能舍不得他,卻還是為這個誤會亂了心跳,眸底瞳孔放空一顫。

晏無咎一手托着側臉,一手輕輕敲了一下桌面,忍着不悅:“一定現在就要去嗎?”

頓了頓,焚蓮沒有看晏無咎的眼睛,閉了閉眼,淡淡說道:“阿彌陀佛。是必須現在去做的事。”

“很急?”

“很急。只能貧僧自己去,但是,我會盡快回來。”

晏無咎定定看了看他,忽然笑了一下,聲音也緩和了些,他眨了一下眼睛,纖長的睫羽每當眨眼的時候,就會叫眉眼的淩厲柔和些許,連聲音也清甜:“今日黃昏太陽落山前,大師會回來的吧?”

焚蓮平靜看着那雙含笑濛濛的琥珀茶色眼眸,頓了頓,點了頭:“好。”

他是鶴玉國的王族,跟中原人相比眼窩微深,此刻那雙修長的眼睛并沒有完全睜大,縱使眉骨線條犀利,眉目給人的感覺卻并無銳利,反而有些空靈克制。顯得無欲無求,又堅不可摧。

此刻薄唇微啓,整張臉上的攻擊性和侵略性就降到了最低。

晏無咎笑了,又眨了一下眼,他笑容幅度一向不大,但只要笑了便絢爛如繁花。

盡管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樣的笑容很多時候都未必有三分是真,繁花春水之下更多是心灰意懶似得寡歡無趣。

但知道并不代表就能抵抗。

“那就,以茶代酒,恭祝大師一路小心。”

晏無咎親自斟了茶,倒了酒,不等他拿起酒杯,一雙手自行伸過來,端走了那杯酒。

等晏無咎擡眼看過去的時候,焚蓮已經喝完了。

他拿着空酒樽,神情冷淡,看了眼晏無咎,淡淡地說:“少喝酒,記得練武。我回來的時候會檢查你這段時間的武功進展如何。”

晏無咎面無表情,極力隐忍才沒有對他的外挂做出什麽不遜的舉動。

就知道,這禿驢一天不欺壓折騰他,就不正常。

“鴉首大人,六扇門那邊時間差不多了。”

娃娃臉一臉名門正派相貌的蘇見青微微躬身,頂着統領的低氣壓提醒道。

晏無咎神情冷銳,長眉下壓,聲色不動便已經淩厲如刀。

他冷冷看了眼蘇見青,并沒有遷怒,端起那碗妖僧沒有喝的茶,抿了一口。

“走吧。”

白日的妖僧焚蓮是不一樣的,既讨厭又危險,但無疑很好用,晏無咎既然想用這把利刃,就要接受這利刃可能的割手。

更何況,焚蓮的這個舉動或許不只是因為性情乖僻,也有可能是不信任晏無咎。畢竟,曾經有過一次晏無咎給他的酒水裏出過問題的經歷,焚蓮又正值走火入魔,疑心重一些很正常。

理解歸理解,想通歸想通,但,這當然不妨礙晏無咎在焚蓮的名下又狠狠記上一筆。他拿白日的妖僧沒辦法,對着晚上的聖僧還不能欺負回來嗎?

已然飄然離去的焚蓮,根本不知道他無意間踩了晏無咎的尾巴,又被狠狠記了一筆。

他不喝茶喝晏無咎的酒,當然不是懷疑防備晏無咎給他的茶有問題,僅僅只是不想晏無咎喝酒。萬一這個人在他不在的時候喝醉了,怎麽辦?

運起輕功往長安趕去的和尚,喝了酒的臉被山風一吹,耳朵微微發燙。

他捂着耳朵忽然淡淡笑了,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又在罵他禿驢。

這是晏無咎第一次表現出對他的挽留,焚蓮一點也不想離開他,也不想叫他失望。可是,他有必須出門的理由,而且越快越好。

大名鼎鼎的長安崔家,在中原聲名不顯,鶴玉周邊小國卻如雷貫耳,甚至影響過一個小國的政權更疊。

他要親自會一會,讓他們知道,有些人動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58章桐狐小天使:想給顧月息、賀蘭凜、蓮蓮各發一個啾啾毛絨抱枕,想看他們被啾啾弄得不開心時會對抱枕做什麽?

顧月息:(氣得一臉清冷孤傲,回到房間,氣悶茫然。抱起啾啾抱枕一臉冷情冷性看着,然後手指輕輕描摹那張輕佻傲慢的臉,捂着抱枕的眼睛,低頭親一下。接着被自己吓到。神色緊繃去書房讀書,間或走神發呆。最後,帶着抱枕一起去書房讀書。想着要是真的晏無咎肯跟他一起讀書就好了。希望晏無咎是好人。)

賀蘭凜:(臉色冷凝暗沉,不怒自威。回房之後,抱着抱枕,戳他的臉,神色會一點一點柔和。會說些氣話,一邊說一邊欺負抱枕啾啾。最後給抱枕換女裝、描眉。當手辦寵~心情會很好。)

蓮蓮:(小心抱着抱枕,額頭相抵。對着抱枕疑惑啾啾為什麽生氣,因為他絕對不會生啾啾的氣。然後,對抱枕啾啾說道歉的話。借着就會立刻溫柔抱着抱枕,到處滿世界去找啾啾了。見面就打直線球,最後獲得真啾啾的親親抱抱~)

大師:(面無表情,但因為抱枕啾啾一點一點神色溫柔。抵着抱枕,回憶自己過去,道歉、認錯。然後安置好抱枕,會去找真啾啾。在啾啾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看着他保護。要是有人惹啾啾生氣,比如前面兩個,會打上門。因為武力值很高,前面兩個人會失去他們的啾啾牌抱枕。最後,蓮蓮睜眼:哇,竟然有三個啾啾抱枕了,好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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