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去看客

警察再次找到我，臉上表現出驚訝的表情，好像看到了異類。我好不保留地說出和那個死去的人對視原因。警察狡黠地搖搖頭，他說，那裏根本沒有一家照相館，櫥窗裏也沒有展出的照片，只有一個小門臉，裏面有一個專幹美容的女孩，不過，她不是給活人做美容的，而是給死人。

警察找出地鐵裏的監控錄像，在那個時候，柱子周圍根本沒有女孩出現，只是在柱子上，不知誰家的小孩信手塗鴉了一個類似于獨角獸的圖案，它的角朝向地鐵，有些像伸出的手指。

我跑到照相館去看，卻發現，那裏的确不是照相館，是我只顧看櫥窗裏的照片，看到拿着相機的女孩，才認為那裏是照相館的。女孩還在，她說，她只不過為了招攬生意，展出一下死人美容前的照片，為的證明，人死時可能很難看，但只要經過她的處理，都會很安詳的。警察的到來，提醒了她，到了該把死人美容後的照片拿出來做對比的時候了。她說着，展出了兩張新的照片，一張是死人美容前的照片，一張是經過美容處理的照片。的确，經過她的一番美容後，死人扭曲的臉變得安詳了，平靜了，平靜得好像是對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當這張照片裏的人在我面前死去的時候，我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我不想招惹任何人，只想平靜地生活，第三個人死在我面前。有一天上網時，我竟然在網上看到了我，有人把我在地鐵裏驚恐的表情和那三個死去人的遺像發到網上去，說，他們是死在我的視線下的，我的眼睛有着詭異的殺人魔力，能擊穿那些死者的心髒，否則，他們怎麽會都死在我的面前？怎麽心髒上都有個細孔？

為了能盡快恢複我平靜的生活，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我把設想說給警察聽。警察說，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死可能和十多天前在地鐵裏流血而死的女孩有關。我點點頭。

那天，在地鐵裏，三個滿是紋身的人圍在那個座位跟前，開始沒人注意，後來是坐在裏面的女孩低低的求饒聲驚動了周圍的人，在人縫裏，人們看到，其中一個男青年用刀抵住了女孩白皙的脖子，讓女孩拿出身上所有的錢，女孩拿了出來，但那三個人沒有就此放過女孩，在衆目睽睽之下，去撕扯女孩的衣服，做龌龊的事。

站在周圍的人，都是一副漠然的樣子，裝作沒有聽到女孩喃喃的哀求聲，不關自己的事，誰會惹禍上身？有的人甚至用貪婪的目光看着女孩漸漸裸露的身體。

最後是女孩的舉動吓住了三個人和在場的看客，她白皙的脖子奮力向刀刃挺去，然後就是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濺滿了三個人的身體。

我沒好意思對警察說，我就是當時的一個看客。我看到了女孩遭受侮辱，可我沒敢出一聲，我信奉明哲保身的信條。我雖然認出，她是我老家某村的人，小學時，我還曾對她有着朦朦胧胧的好感，但她現在不屬于我，她可能只是剛來這個城市打工的農民工，何況我已有了一個體面的工作，不能為了懵懂時期那點純情而放棄這平靜的生活，甚至放棄生命。

警察随後的調查結果，讓我更加膽戰心驚，那三個遺像的人，在女孩死時的确乘坐過那班地鐵。但這不能說明什麽，警察不相信鬼神之說。

警察不相信，可人們相信。我再次在美容店的櫥窗裏看到一個人的遺像，也再次經歷那個人在地鐵裏死去的現場，我這次可沒再和那人對視，我只是在他倒下的一瞬間，看到了他驚恐萬狀的表情。

我成了網絡名人，像鳳姐一樣出名，人們都認識我了，都躲着我，甚至地鐵的管理員曾試圖阻止我進入地鐵，但法律上沒有這一條，他們才沒得逞。

我能和地鐵管理員叫真，但無法和公司叫真，經理把我叫去，他說，你雖然是一個老實人，工作一板一眼，但你的存在給公司帶來了麻煩，所以……

我只能走人了，我知道，金店近來銷量銳減都和我有關系，誰還敢來一家有着殺人魔力店員的金店買東西呢？

我刻意追求的平靜生活就這樣失去了，我想，我失去的不會只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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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走過美容店的櫥窗時，看到了櫥窗裏的我，我的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