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丹師（十一）
白之問請來的除了回春堂基本都是高階武者，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潛龍淵內猶如被飓風過境，斷枝遍地，因為白禦岚的堅持，沒有請帖的人都沒被放進來，白之問憂心忡忡，“丫兒啊，你這樣是要找不到追随者的。”
至聖一事，因為尚且無法确認，幾個帝尊有志一同地決定暫時先守口如瓶，只當白禦岚是帝階武者，白風帝尊。
“沒有追随者的帝尊。”白之問搖頭，“還要啃老借用老父親仆從的帝尊。”
白禦岚：…
兩人還在大眼瞪小眼，不多時白丁來報，說外面有丹師堂求見。
白之問揮了揮手，“沒聽見你家少主之前說的話嗎？沒請帖的都不許放進來。”
白丁道，“可這個，有請帖。”
白之問奇怪道，“我只請了回春堂，怎麽還會有其他丹師堂有請帖？”
白禦岚在一邊道，“我發的。請進來吧。”
白之問跟在白禦岚身後，想看看這個白禦岚親自發請帖的丹師堂有什麽特殊之處。為首的丹師還很年輕，穿着正式的丹師服，恭恭敬敬行禮道，“見過帝尊，見過少尊主，四季堂賀少尊主帝階大喜。”
白之問左看右看，除了這個年輕的堂主俊朗一些，其他也沒看出什麽特別來。他讓白丁收下賀禮招呼人去休息，白禦岚沖季元律使了個眼色，過了會，季元律一個人走了出來，沒走多遠，果然在樹下看到了正在等他的白禦岚。
“近來潛龍淵外叩山門的人太多，我也顧不上，我發給你的請帖是怕擋其他沒請帖的人把你一起擋了，上面也沒寫日期，讓你忙完再來，你這就忙完了？”
“也不算忙完。”季元律道，“我就是，想你了。”他抓過白禦岚的袖子，又摸摸索索握住了她的手，白禦岚好笑道，“幹嘛委屈巴巴的？”
季元律低下頭，将下巴擱在白禦岚的肩上，從背後看去，就像把白禦岚擁進了懷裏。
“你在幹什麽？”遠處傳來白之問的怒喝聲，白禦岚手一拽一拉，把季元律扯到了自己身後，揚起手，兩道武氣相撞，轟隆一聲旁邊的樹被生生劈成了兩半。
“臭小子，我想來想去就覺得哪裏不對勁。”白之問指着季元律質問白禦岚，“你在北地打老方，也是因為他？”
白禦岚理所當然道，“不然呢？”
季元律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白禦岚和白之問互扔大招，白之問氣呼呼地離開後，他有些擔心道，“帝尊很不待見我。”
“沒事，換了誰他都不會待見。過陣子就好了。”白禦岚之前還沒來得及摘面具白之問就出現了，這會，她将面具摘了下來。季元律擡手取下落在她頭上的樹葉，覺得自己無論見了她多少次，似乎每次她摘面具的那一瞬間，還是會有心髒停跳的感覺。
“其實，除了之前的賀禮，我還準備了一份禮。”季元律掏出來一只巴掌大的木盒，比起之前的禮盒，這盒子就要小多了，打開來是一瓶丹藥，還有一張紙箋，上面寫着“王階聚氣丹”，下面一行小字，“對帝階亦有效”。
白禦岚好奇道，“王階丹藥對帝階也能起效果？”
“這種丹藥可以。”季元律道，“我煉不出帝階丹藥，但我想送給你爹的見面禮總得是自己煉的才有誠意。我近來對丹藥配方有不少想法和心得，也試了許多配方，這種聚氣丹是唯一一種可以越階起效的丹藥。”
“這是你想的配方？你自己煉的丹……你可以煉王階丹藥了？”
季元律點頭，微微笑道，“白色心火境界，岚岚，你看。”他心靜凝神，只見丹田處一團白色的火焰漸漸燃起，白得瑩潤如玉，毫無瑕疵。很快，白色的火焰分成了一小縷一小縷的火苗，離開了季元律的丹田處，轉着圈繞着兩人飛舞，季元律抓着白禦岚的手輕觸其中一團白焰，溫暖的觸覺竟是并不燙手，随着白禦岚碰觸的輕點，白焰輕輕噗的一聲，化成一朵六瓣雪花，在飄落時消失不見。
饒是白禦岚這麽沒有小女兒家心思的人，都覺得這場景美得妙不可言，她嘆道，“你要是用這招去騙小姑娘，一定一騙一個準。”
季元律沒放開她的手，他問，“騙帝尊呢？有用嗎？”
白禦岚沒忍住笑了，“你想騙哪個帝尊？騙潛龍帝尊大概是沒用的，若是想騙白風帝尊，那麽恭喜你，你成功了。”
“是你新取的名號？白風，白是你的姓氏？風有什麽含義嗎？”
“是姓氏也不僅是，至于含義，以後的以後，你會懂的。”
季元律只當她說以後會懂，卻沒注意她說的是以後的以後。此刻，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我若是帶着這個禮，會找你爹，找他提親，我會被打嗎？其實被打倒也沒事，只要他能答應。”
他又道，“我知道禮太薄，我想以後等我沖上無色心火境界，煉出帝階丹藥的時候補上，現在我拿不出還能被帝尊看在眼裏的東西來。”
“你可以去試一試。放心，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至于真傷了你。”白禦岚伸手點了最後一縷停在她耳邊的白色火苗，視線停留在緩緩落下的皎潔雪花上，“我記得你上次分幽藍心火，還是灼燙無比的烈焰，為什麽這次的火苗不燙手？”
“沖上白色心火境界後我才明白為什麽丹師界常将白色心火境界稱為一條分水嶺，因為白色心火的溫度可高可低，可灼燙可溫和，千百般變化皆在心念之間。”季元律伸手，在白色雪花即将消失的時候接住了它，白色火焰又重新燃燒在他掌心。“可操縱火焰，可控制溫度，可掌配方變化，我覺得自己現在才算是真正入了丹師之門。”他輕晃掌心，火焰随之變換着姿态，“我覺得，當這一切都變得随心所欲的時候，我便摸到……”
季元律沒敢将那兩個字說出口，一個王階丹師，連帝階都不是，說自己摸到了聖階的邊，未免太過大言不慚，但那種又玄又妙的感覺言語無法描述，他是真的這麽覺得。
白禦岚能猜到他想說什麽，但季元律自己不想說出口，她便也沒多問。季元律醞釀了許久的勇氣，終于決定伸頭一刀，帶着丹藥，去找白之問。
白之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盯着季元律，還是想不明白白禦岚看上這個看起來弱兮兮的男人哪裏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很快悲哀地發現，連他自己都打不過自己女兒，若是非要在這上面做要求，白禦岚這輩子，大概就要做老姑娘了。
“你是個丹師？什麽品階？”
季元律有些緊張道，“最近剛沖上王階。”
這個年紀的王階丹師，白之問稍微滿意了一點點，他打開季元律拿來的盒子，看見裏面的紙箋，随即嗤了一聲，“我不懂煉丹，但也吃過，帝階武者服用王階丹藥，怎麽可能有效果？”
白之問倒不怕季元律在丹藥中動手腳，只想證明他的異想天開，打開小瓷瓶倒出一顆丹藥就扔進嘴裏。他等了片刻，正想再嗤一聲，告訴季元律毫無效果的時候，他頓住了。
白之問先前和白禦岚互扔大招，武氣耗損不小，此刻丹藥下腹，卻明顯能感覺這所謂的聚氣丹，有讓他武氣更快恢複到功效，經絡之中，武氣越發充盈。
聚氣丹的名字是季元律自己取的，取凝聚武氣之意，用處便是幫助力竭的武者恢複武氣，配合回血丹一起服用，效果會更好。剛還信誓旦旦說着沒用，白之問這會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但他還是哼了一聲，“投機取巧，不值一提。”
“帝尊，我還有一事相求。”季元律緊張到手心有些冒汗，在白之問眯眼盯着他的視線下，他一字一頓道，“我想，求娶，少尊主。”
出乎季元律意料的事，白之問沒有馬上發作，他冷笑了一聲，“等你先成為帝階丹師了再說。”
季元律道，“等我成為帝階丹師，帝尊是否就同意我求娶少尊主了？”
“到了帝階再說。”白之問沒好氣道，他心裏其實在想，同意，哼，他同意不同意有用嗎？他不同意，他那個他都打不過的女兒，還能真聽他的不成？
在季元律聽來，這便已經算是同意了，他的聲音都忍不住有些雀躍，“謝帝尊。”
季元律沒有在潛龍淵停留多久，就不得不趕回四季堂，有快馬送信來，季無病病危。
雖然用了許多續命的丹藥，吊了幾個月的壽數，季無病還是離開了。臨死前回光返照，他的記憶已經混亂，時而喊元律時而喊元征，最後一刻，他渾濁的雙眼盯着季元律，緊緊抓着他的手，說出口的卻是元征。“元征。”他說，“四季堂，交給你了。”
季元律并沒有糾正他，他說，“好。”
季無病合上了眼。
季元律身披麻服，為季無病操辦了葬禮，夜裏送走吊唁的客人，季元律走到一間最偏僻的昏暗房間前，推開了房門。
屋裏的人手上包裹着繃帶，面色憔悴，季元律丢給他一個小瓶，“這個月的解藥。”
季元征忙不疊地打開吞了下去，季元律提着他往外走去，“去靈堂，和我一起跪一夜。畢竟爺爺臨死前最惦記的人裏，也有你。”
季元律堅持要拖着季元征一起跪地守夜，因為在他心裏，季無病的死，終究源于他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