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契獸（八）

白炎在男契者控火的瞬間飛快地避了開來，他靈活地幾個縱躍，男契者的火焰都沒能碰到他一根毛。

“不約就是不約。”白炎咧開滿嘴獠牙一聲虎嘯，吹得男契者都沒法張嘴說話，白炎用尾巴甩上了門。過了會白禦岚來開門的時候，男契者已經離開了，那張生死狀還在地上，白禦岚看了一眼。這些天已經足夠不少人摸清楚她這禦炎莊內沒有其他契獸，要和她進行這種不限契獸數量的生死鬥，顯而易見是想以數量來取勝通過圍攻來對付她，簡直就是把要弄死她這個目的擺到了明面上，毫不掩飾。

那個男契者顯然是想來激她應下這個生死鬥的，只是沒想到被白炎不按常理出牌地擋了回去。

白炎看白禦岚一直在看地上的生死狀，張嘴扯了扯她的衣角，“你想去？”

“如果是呢？”白禦岚反問他，白炎毫不猶豫道，“那我便陪你去。”哪怕是去送死。

“傻乎乎。”白禦岚搖了搖頭，“去是不會去的，且等着看看，是誰想弄死我。”

擂臺戰仍然在如期一日一戰，禦炎莊未嘗一敗，有契者換了三名契獸連戰三日，三次大敗。禦炎莊、白禦岚和這個擂臺一起，成了焱天城近來最炙手可熱的話題。許多大小宴會的請帖送了過來，還有想要上門的拜帖，白禦岚全都推舉了不曾參加，請帖堆在角落裏，唯有一封特別的，此刻正擺在她面前。

其他請帖上的稱呼都是白莊主，唯有這一封，寫的是，辛堯。

白禦岚借屍後這具身體的面容已經徹底改變了，起碼連辛眉都完全沒認出來她的這個嫡親堂妹，居然還有人會發現？白禦岚的手指落在請帖上的金色字跡上，随着她的碰觸，金色的字跡化成了無數金色煙粉，飄散在空氣中，白禦岚提防不及，就算她馬上閉了氣，也還是吸了進去一些。

白禦岚心裏暗道不妙，她伸出右手，掌心燃起的火焰很快噗呲一聲滅了，“阿炎。”

白炎直起了趴伏的上半身，“什麽？”

“快走。”

然而還是來不及了，這金粉不知道什麽來路，白禦岚吸入後暫時失去了控火之力，不能操控自然之力，女契者光憑肢體力量的戰力十分有限，白禦岚再能打也無法突破肉體力量的極限，對付不了這麽多契者契獸的圍攻。來人顯然做了十足的準備，白禦岚被抓的時候，白炎正被四名契獸圍攻，身上很快見了血，他擺脫不了攻擊無法突圍，只能眼睜睜看着白禦岚被抓進了一輛車架，四名契獸抛下白炎上了另一輛，白炎顧不上身上的傷口，四足狂奔拼命追趕着車架。

車架都是由火屬性礦石提供動力，行駛地飛快，小型車辇的速度更是比大型車辇來得更快，任憑白炎使出了所有的力氣，車辇還是在逐漸離他越來越遠，他一聲嘶吼，往車架上一個狂撲，被車上一名契者的一擊擊中頭部，摔落在地滾了幾滾，他艱難地擡了擡腦袋，模糊的視線中，車架越來越遠，他終是難以支撐地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道人影經過，發現了昏倒在路邊的白虎，一人對同伴道，“這個毛色倒是特別，若是再見點血，白中帶紅就更給勁了。”

“那就帶回去。”

白炎是被冷水潑醒的，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只碩大的鐵籠子裏，籠子外有兩名三四十歲的男契者，一人道，“身上這麽多傷，也別去鬥獸場了，直接送去暗房。”

“我去拿推車。”

兩名男契者走開後，白炎用爪子去用力掰鐵籠，就在他快要掰彎兩道鐵杆的時候，爪子碰觸到的鐵杆突然發紅變得滾燙，灼燙的刺痛讓白炎不得不松開了手，肉墊上被燙掉了一層皮，露出了血紅色的肌肉。

“你別白費力氣了。”隔壁籠子裏傳來一道聲音，白炎轉頭去看，驚訝道，“戎昭？”

隔壁籠子裏的老虎這次沒再糾正白炎自己已經改換了姓氏，他只是哼了一聲。

“你怎麽會在這裏？”白炎問道，戎昭又哼道，“彼此彼此。”

白炎沒再和戎昭多聊天，他不死心地又去掰鐵籠，又被燙得爪子都發起抖來，戎昭冷笑道，“都和你說了別白費力氣了，你一掰，這鐵籠子就會被燒到發紅，把你肉都燙焦了。”

“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去救主人。”白炎咬着牙，爪子不住顫抖，但他沒有松開，伴随着血肉被燙焦的滋滋聲，鐵欄杆生生被他拉彎了開來。

“你不是犯了錯被你主人扔進來的嗎？”戎昭的眼神變了變，他聽見了腳步聲，對還在努力繼續掰鐵欄杆的白炎喊了聲，“小心。”

推着推車過來的契者一鞭子甩過來，打在白炎緊握着鐵欄杆的爪子上，痛得他發出一聲嘶吼，契者沖他的籠子呸了一聲，“別給我找麻煩，老實點，說不定還能留你一條命。”

白炎的鐵籠被放置到了推車上，鐵籠随着推車的前進發出哐啷的聲響，白炎用身體用力撞擊鐵籠，連籠子帶老虎，一起翻下了推車，契者氣得不斷朝鐵籠甩着鞭子，白炎只用一雙藍眸冷冷地盯着他。

鞭子隔着籠子打不到白炎，契者扔了鞭子，怒道，“你給我等着。”他沒用火，怕真燒死了被責罵，去拎了一根倒刺的鐵棒，等到他回來的時候，白炎已經将鐵籠掰出了一個足以他逃出來的洞，他站在鐵籠前，前爪踩在地上，留下了身後一個個帶血的爪印，對契者張嘴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聲。

契者這時也顧不得會不會把眼前這只毛色少見的老虎燒死，火球和武器齊上，白炎傷重，終究還是被他打倒在地。打鬥的動靜引來了這個地下鬥獸場的其他契者，領頭的契者看着倒在地上的白虎，道，“這戰力，去暗房倒是浪費了，給他用點藥，傷好了去鬥獸場，說不定能成顆搖錢樹。”

白炎被關進了一個加固過的新鐵籠，專門用來關刺頭的特制鐵籠，再次和戎昭成了隔壁鄰居，他身上的傷口被簡單撒了些快速止血收痂的藥粉，他沒有暈過去，只是脫力了，聽見戎昭在旁邊道，“瞎折騰什麽呢，你這自讨苦吃的。”

多了會，白炎緩過氣來，他問戎昭，“他們說的鬥獸場，是什麽地方？”

“這裏，就是鬥獸場。”戎昭冷笑道，“上一次場，你就什麽都明白了。就是希望你還有命回來。”

白禦岚被鐵鏈倒綁纏住了雙手，車架開了也不知道多久，最後駛進了一座荒涼的宅子，白禦岚被車上兩名契獸推進了一間房間。這房間沒有窗，黑乎乎的環境裏點了幾盞燈，白禦岚看了一圈靠牆擺放的諸多刑具，視線又回到房間裏的女契者身上。

在白禦岚接收到的屬于辛堯的記憶裏，倒是有這個女契者卓燕的一席之地。雖然最後致命的一擊并不是出自卓燕之手，但這半張臉的劃傷，卻是她一刀刀刻下的。生死鬥約好生死由天，不可追究，卻也沒道理這樣刻意的淩︱辱。

“你居然沒有死，你怎麽做到的？”卓燕突然開了口，“死而複活，還換了張臉，要不是這些傷疤，你真的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白禦岚沒有回答她，卓燕手裏提着一把刻刀，又把刻刀丢了換了一塊烙鐵，另一只手燃起火焰，将烙鐵燒得通紅，“不說？那今天我們給你的另外半張臉換個花樣。”

白禦岚看着烙鐵，面無表情道，“我以為，你更想殺了我。”

“确實想，但不急，在那之前，我會和你慢慢玩。你也不用白費心思了，那些金粉是我花了大代價從清泉城換來的，是水系契者專門用來克制火系契者的秘密武器，你沒那麽快可以恢複控火。”卓燕一只手拿着烙鐵另一只手燃燒着熊熊火焰一步步逼近，白禦岚伸手穿過她那團火焰，扯住她的手一個用力，擡腿踹在她腰上直接把人踢倒在地。

卓燕沒想到鐵鏈綁在白禦岚手上形同虛設，氣急敗壞地爬了起來，守在房外的人聽到動靜沖了進來，卓燕怒道，“給我壓住她。”

白禦岚看着面前的卓燕和另一名男契者，低聲道，“倒是都齊了。”她對着空氣透過面前的人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雖然對你來說已經沒什麽用了，但他們既然自己撞上來了，就還是，補上吧。”頓了頓，白禦岚補充道，“借用身體的謝禮。”

在卓燕和男契者的火焰攻擊上來的時候，白禦岚道，“路上你那些爪牙一直在用火威脅我，我就一直在試，你的金粉确實讓我無法自己燃起火焰來，但不代表，我不能，借用你們的火。”

白禦岚舉起雙手在身前兩手相對轉了一下，卓燕和男契者手上的火焰像是被吸走了一樣，繞着白禦岚的雙手成了兩團混合在一起的火球。

卓燕一腳踢開了門，扯着嗓子喊道，“快來人，都給我滾過來。”

可惜，來再多的契者和契獸都沒了用，眼前這個怪胎也不知道用的什麽詭異的控火招數，他們燃起多少火焰就被她吸走多少，熊熊火焰在白禦岚的頭頂聚集成了滔天烈焰，卓燕心下暗道不好，拔腿就要跑，那烈焰如有了生命一般，化成兩條繩索，一邊一個，纏上了她和先前那名男契者。

男契者大聲喊道，“別殺我，別殺我，這都是卓燕的主意，她是卓家大小姐，我寄人籬下沒有辦法不得不按她說的做，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

卓燕對着他陰恻恻道，“表哥，當日殺辛堯的時候，最後那一下可是你給的。”

“這特麽的又不是辛堯，你這個瘋子，瘋女人，我今天要被你害死了。”男契者欲哭無淚，白禦岚已經不想再聽他們歪纏，火焰繩索将兩人拉近，她一手一個，扭斷了兩人的脖子。

白禦岚對剩下的契者和契獸道，“我數到三。”

“三…二，一。”不等那些人反應過來，火焰沖天而起，化成一團團散落在屋頂，很快屋舍全都燒了起來，将整座宅子連成一片火海，那些契者契獸一哄而散全都逃竄出去。

白禦岚一步步，走出了這一片火海。

她得去，找回她的契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