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縷春風
自從那晚讓江砺重新加回她微信之後, 聞希連着幾天雷打不動地都會收到他的消息。
內容倒是不複雜, 簡單的“早安”和“晚安”。
聞希基本只是看一眼,一律不回, 再後來覺得看着心煩意亂, 索性直接對江砺設置了消息免打擾。
她一直都摸不準江砺在想什麽,這回也一樣。
不是沒想過江砺可能是在對她示好,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聞希怕到最後又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家裏的氣氛實在是讓人壓抑,離開學還有三天的時候, 聞希就回了學校。
回學校的當晚, 聞希就去了“清荷”找林燭。
從年前到現在半個多月了她還一直沒找到機會和林燭聚一下,而且出于好奇她也有點想去看看林燭那個小鮮肉男朋友。
聞希到的時候,林燭已經和她男朋友等在卡座了。
她越過舞池遠遠地看了一眼, 明明坐在同一張沙發上,林燭卻和那男的之間起碼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聞希挑挑眉。
林燭談戀愛絕不是這樣的,以往談戀愛時她都是恨不得全世界都聞到她戀愛的酸臭味。
朝着他們走過去, 聞希搭着林燭的肩坐在她旁邊, 端了林燭給她倒的酒喝了一口。
解了渴聞希示意林燭給她介紹下新男朋友。
林燭會意:“來崽兒,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弟蔣齊言。”
話落, 她又握着蔣齊言的手臂将他拉近了些, 示意他給聞希敬酒, “這是你聞希姐姐。”
聞希懵了一瞬。
這人明明是上次林燭發微信說是他男朋友的那個, 雖然照片和真人不會是完全一樣的, 聞希并不覺得自己會認錯。
而且林燭哪裏平白無故地又冒出個這麽大的弟弟來。
林燭早就料到了聞希這個反應,轉頭和蔣齊言默契地相視一笑。
蔣齊言端着杯子應林燭要求和聞希碰了下,表現得十分乖巧禮貌:“聞希姐好。”
林燭根本不給聞希反應的時間,替她擡着杯底讓聞希把這杯酒喝了下去。
等到聞希一杯酒緩過勁,林燭才開心地才說:“以後希希就是我妹妹,齊言就是我弟弟,我林燭也是個妹妹弟弟雙全的人了。”
“到底怎麽回事啊?”聞希稀裏糊塗的,不知道這兩個人賣什麽關子。
“既然連你都騙過了,那我也不怕騙不過別人了。”林燭優雅地瞧着二郎腿,悠閑地往卡座沙發的椅背上一靠。
見聞希是真糊塗,還是蔣齊言給聞希解釋。
他說:“我其實一直都不是林燭姐的男朋友,我們倆過年前才在朋友的局上認識的,因為當時玩游戲輸給了林燭姐才所以我才答應當她的朋友圈男朋友。”
聞希不知道為什麽林燭好端端地要給自己摘一朵假桃花。
林燭給的答案是為了騙趙一恺。
趙一恺是個死心眼的人,一頭熱地喜歡上林燭,林燭分明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好幾次,但他說只要林燭沒有男朋友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她。
林燭完全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才出此下策,發朋友圈和蔣齊言“秀恩愛”,讓趙一恺覺得她已經覓得良人。
聞希知道事情原委後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真是遲鈍得可以,趙一恺瘋狂地追求了林燭那麽久,她作為林燭閨蜜居然一點沒看出來,之前相處時趙一恺對林燭的殷勤也全被她當做這個人熱情而已。
不過在聞希記憶裏這還是林燭第一次這麽想擺脫一個男人的追求。
聞希問她原因,林燭只是撇撇嘴道:“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你看江砺那麽過分,就知道趙一恺不靠譜。”
不過這個理由其實是林燭在知道江砺和聞希鬧僵的事情之後才想出來的,在林燭的潛意識裏她覺得她和趙一恺壓根不是一個圈子的人,趙一恺的世界太單純了。
聽到江砺的名字,聞希的眸子閃了閃。
察覺到聞希的反應,林燭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聞希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她知道聞希表面上看着沒多大事平平靜靜的,其實心裏被戳出來的洞不知道多久才能愈合,林燭索性跳過了這個話題,連趙一恺也不再提了。
聞希後來喝了不少酒,林燭不放心她回學校,便将人從酒帶回了自己家。
因着不想過早面對寝室的怪異氣氛,聞希便又撒着嬌地在林燭家裏多待了兩天。
想到第二天要開學,趁着林燭有空,聞希叫了她一起去逛街。
逛街的初衷說是聞希為了開學置辦點東西,實則逛了整整一下午,百分之九十的戰利品都是林燭買的,從衣服到包包再到鞋子應有盡有。
聞希體力不如林燭,最後她每走一步都費勁得不行,偏偏林燭還滿臉的意猶未盡。
看着聞希蔫噠噠的樣子,林燭只好陪着她進了一家甜品店。
兩個人手上大大小小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完全放下來,林燭就接到了蔣齊言女朋友的電話,說是他跟別人打架了。
按理說這跟林燭沒什麽關系,但挑起架的一方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林燭出氣。
等到林燭和聞希打了車匆匆忙忙趕到蔣齊言女朋友說的地點時,就看到蔣齊言和趙一恺還扭打在一起。
雖然看上去趙一恺是占了上風,但是打了這麽久,他也沒讨着什麽好,兩個都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
這地方不算是鬧市區,周圍只圍了幾個看熱鬧的大爺大媽,以及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的蔣齊言女朋友。
她一看到林燭,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阿燭姐這怎麽辦啊?齊言都快被他打死了。”
趙一恺還打得認真,沒注意到林燭來了,邊打邊念念有詞:“看我怎麽替阿燭教訓你這樣的渣男。”
林燭有點頭疼。
“趙一恺。”她上前去拉趙一恺,試圖讓他住手。
趙一恺看到林燭的時候愣了一瞬,随即很快掰開林燭拉着他的手,密集的拳頭重新往蔣齊言身上砸。
“你這樣的渣男還好意思叫阿燭來?阿燭真是眼瞎了才會看上你,你們才在一起幾天你就在外面和別的姑娘勾勾搭搭。”
從趙一恺的話裏聞希和林燭大概知道了是怎麽回事。
蔣齊言本來就是有女朋友的,估摸着是和女朋友走在路上被趙一恺碰上了,而趙一恺自然看過林燭的“秀恩愛”朋友圈,便不分青紅皂白地認定了蔣齊言出軌,二話不說就揚了拳頭要替林燭出氣。
林燭要是想到有這檔子事估計打死都不會想出那個馊主意了。
她一個人拉不住趙一恺,只好叫了聞希。
但這會兒趙一恺急紅了眼,林燭和聞希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哪裏敵得過他,沒兩下就被趙一恺掙開。
聞希被他大力掙開的時候沒站穩,身子一歪往地上倒下去。
因為快開春,聞希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地上又不平坦,這一倒下去從手肘到掌心,整一塊的皮膚都被擦破了。
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林燭跑過來過來扶起她,也顧不得其他的了,給聞希說:“希希你要不趕緊給江砺打個電話,我們根本拉不住趙一恺。”
聞希也知道事急從權的道理,而且趙一恺是警校的學生,這樣動手肯定是不合道理的,估計也只能叫江砺來解決。
她将江砺的號碼從黑名單裏拉出來,撥了過去。
“聞希?”江砺接得很快,聲音裏還聽得出一絲笑意。
聞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慘烈的打架方式,怕鬧出人命,也不和江砺廢話,直接說:“江砺你現在能不能趕緊到我這裏來一趟,趙一恺和人打架我們拉不住。”
江砺趕過來的時候,距離聞希挂了電話還不到一刻鐘。
他沒看一旁站着的聞希和林燭,而是直接冷着臉上前,輕輕松松地分開了還纏鬥在一起的趙一恺和蔣齊言。
江砺睨了眼站在身邊喘着粗氣的趙一恺,沒好氣:“你倒是能耐了,都學會在外面打架了。”
“砺哥你怎麽也來了?”趙一恺顯然還沒消氣,忿忿地瞪着被林燭攙着的蔣齊言。
“我不來,等着兩姑娘給你闖的禍善後?”說這話的時候,江砺終于把視線移到了聞希身上。
趙一恺不服氣,指着蔣齊言振振有詞:“這孫子出軌難道不應該揍他?”
林燭氣得不行,忍了好半晌這下終于忍不住了,劈頭蓋臉地就罵趙一恺:“你是不是瘋了?”
趙一恺在林燭面前,氣勢一下子就矮了一大截,心虛地辯解:“阿燭我是幫你出氣,我不想看你被欺負。”
他的語氣太過真誠,林燭頓了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不想看她被欺負。
林燭五歲的時候因為父母車禍去世被寄養在姑姑家,姑姑一家都覺得她是個累贅,所以她高中開始就辍學出來,為了獨立不求人,沒人知道她經歷了些什麽,更沒有人會在意有沒有人欺負她。
但林燭很快恢複了自然,不過語氣卻緩和了些:“沒人欺負我,我和蔣齊言本來也就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趙一恺這會兒的表情和聞希當初知道這事的時候一樣。
他懵着撓頭,“那你的朋友圈……”
林燭忽然就有種對不起趙一恺的感覺,有些理虧。
她清了清嗓子,轉開話題對聞希和江砺說:“齊言看起來傷得不輕,我們還是先送他去醫院。”
聞希和江砺點頭應下。
江砺的車只能坐五個人,江砺不可能留下聞希,蔣齊言和他女朋友更不可能丢下,林燭看了看可憐兮兮的趙一恺,嘆了口氣,陪着他一起單獨打了一輛車。
等到林燭和趙一恺趕到醫院的時候,蔣齊言的傷口基本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沒什麽大礙,但是醫生擔心出現腦震蕩,還是讓他在醫院觀察一晚。
來的路上林燭和趙一恺都解釋得差不多了,趙一恺也知道自己沖動打錯了人,便自覺地去給蔣齊言繳了醫療費,又誠懇地去給他道歉。
好在蔣齊言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加上看在林燭的面子上,這件事也就私了翻篇。
得了原諒,趙一恺和林燭出了蔣齊言的病房。
醫院的走廊上,趙一恺可憐兮兮地站在林燭對面,低着頭小聲說:“阿燭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騙我了。”
本以為林燭又要說一堆讓自己別纏着她的話,結果趙一恺就聽到她柔聲說了句“好”。
他怔了下,随即很快開心地笑起來。
江砺和聞希就坐在那他們兩人不遠處的鐵皮椅子上。
見他們這邊終于是處理好了,江砺皺眉握着聞希的手腕就拉着她站起來,聞希在出神,等到被江砺拉着走了兩步她才反應過來。
她有些警惕地看着江砺,問:“你要幹什麽?”
江砺看了眼聞希滿是灰的毛衣袖子,袖子堪堪遮到手腕,是以手腕到手心的傷口都露了出來。
傷口沒處理過,沾着灰,又凝了幹涸的血漬,看上去觸目驚心的,剛剛上車的時候江砺就看到了。
被江砺的一掃,聞希才想起自己的傷口,剛剛場面太亂了,她都快忘了。
她舔了下唇,想要掙開江砺有些粗糙的掌心,說:“擦破了點皮,我等會兒回去自己清洗一下就行了。”
聞希那态度,根本沒把這傷口當回事兒。
江砺握着聞希的手沒松,繼續往急診治療室走:“就在醫院處理,傷口好得快你自己也少受罪。”
聞希的力氣一直不是江砺的對手,一直到治療室門口,她都沒能掙開手腕上的禁锢。
都到治療室了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聞希看了江砺一眼,沉默着走進去,挽起毛衣袖子将傷口給醫生檢查。
江砺就站在聞希旁邊,握着手腕的那只手改成了将聞希柔軟的手包進掌心。
看醫生準備消□□品的時候,他沒忍住說了句:“醫生麻煩您輕點。”
他平時訓練磕着碰着的不少,受的那些傷比這嚴重多了,但是看到聞希嬌嫩的皮膚上有傷口,他就忍不住的心疼。
醫生是個中年男人,行醫這麽多年像男朋友帶女朋友來醫院看病的情況不少見,笑呵呵地應下。
聞希聞言沒說一句話,也沒分給江砺一個眼神,從進了治療室開始就垂着眸。
那個醫生的手法很娴熟,除了用艾力克消毒的時候有輕微刺痛,一直到包紮完,聞希都沒太大的感覺。
費用在醫生貼紗布的時候江砺就去繳了,一直到整個傷口處理完了江砺都還沒回來。
聞希跟醫生道過謝就往醫院外走,打算等回了學校再把花的錢轉給江砺。
結果她剛走到醫院大門口,就被跑來的江砺攔下。
他看着沒什麽情緒波動的聞希,說:“我送你回學校。”
“現在又不晚,我自己可以回去。”聞希淡聲拒絕。
冬末春初,天依舊黑得早,即便這會兒才七點多,天依舊已經黑盡了。
醫院急診室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缺少人,江砺虛攬着聞希的肩躲開一輛醫用推車,才說:“天都黑透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聞希發現,在有些事情上她根本拗不過江砺。
江砺堅持不讓她一個人回學校,兩個人在醫院急診的門口僵持了半晌,最後還是聞希先妥協。
她沉默地跟着江砺上了他那輛路虎攬勝的副駕。
江砺許是看出了聞希不想搭理他,一路上也不惹聞希心煩,專注地開着車。
聞希本以為江砺送她到學校門口也就可以了,結果他和她同時下了車。
見聞希準備要拒絕,江砺先她一步開口:“你上次說了這條路有點黑,我陪你到寝室樓下就走。”
江砺還記得她上次随口一說的話。
聞希猶豫了下,還是把到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
快到寝室樓下的時候,江砺放慢了步子,問聞希:“明天開學了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學的前一晚上大家都要抓緊時間放縱,這會兒回寝室的路上根本沒有一個人。
聞希走在江砺前面半步遠的地方,聞言輕輕“嗯”了聲。
“八點上課?”江砺又問。
聞希不知道江砺到底要說什麽,猶豫了幾秒後又“嗯”了聲。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砺在夜色裏翹了翹嘴角,和聞希說:“你明天多睡一會兒,我來給你送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