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賈之祎說,他會尊重她的意思。
甄鳴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标準答案來。
事實上,她根本不認為照片能産生什麽了不得的影響。其一,照片裏的她,只露出半截小腿,連發型和身高都難以确認,更別說面容了。其二,賈之祎屬于半個公衆人物,多少粉絲哭着喊着要往上貼呢,她就算站出來振臂一呼“此人是我”,恐怕只會被笑掉大牙,誰信啊。
“要不……”甄鳴嗫嚅,“你決定吧。”
“你确定?”賈之祎眼尾一挑,“你就一點都不怕,我把你坑了?”
甄鳴好奇,“你能怎麽坑我?”
賈之祎笑了,她還真是簡單。
“我可以大方承認戀情,并且直接公布你的身份。這樣一來,有關我的那些不實猜測就能不攻自破。”
“張秉銳正在籌劃上市的事宜,我此時發聲,無疑會給股東們打下強心針,杜絕競争對手拿我的取向再做文章。”
“以後你将打上我和‘金花’的标簽,如果我們之間的關系不了了之,你走到哪裏都會被指指點點,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笑柄。”
“到了那個時候,你沒有話語權,沒人認識你,誰都不會相信你說的話。”
原來是這樣。
甄鳴歪着腦袋,思考了許久。
呂豔打來電話,“賈總,記者們都到了。”
“讓他們等一下。”賈之祎挂了電話,“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甄鳴停了幾秒,“我還有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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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
“你的取向,真是那樣的麽?”
“……”
“去年那篇報道我也看了,并且參加了投票。”甄鳴莞爾一笑,“你猜我選的什麽?”
賈之祎噎了好半天。
姑娘的腦回路跟他的不一樣。
“你要去哪兒啊,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決定的?”甄鳴小鴨子一樣,跟在他身後。“你等等我啊,慢點好不好。”
賈之祎大步流星,腳步飛快。
甄鳴從後面追上來,想到他的脾氣,也不敢去拉他的衣角。
“你是不是生氣啦?”甄鳴探頭探腦的樣子,“對不起嘛,我就是開個玩笑。”
賈之祎懶得理她。
“我選的是直男,”甄鳴掏出手機,“是真的,不信你看我的投票記錄。”
賈之祎還是不理她。
甄鳴一路跟着他到了……呃,員工餐廳?
她驚呆了,“為什麽要來餐廳?”
他不去應付記者嗎?
甄鳴吃完了滿滿一大盤炸醬面,終于後知後覺。
賈之祎不聲不響,任事态繼續擴大。
莫非……他要默認?
沒錯,賈之祎的确是默認了。
矢口否認或是痛快承認,都無法改變照片已經流出的事實,不如什麽都不做——他覺得,征求甄鳴的意見,真是件蠢事。
她看不到其中利害。
他也不會傷害她。
張恺在樓裏面找了幾圈兒,最後才找到餐廳。
“賈哥?你怎麽不接電話,呂豔姐一直在找你。”
“你轉告她和張秉銳,‘金花’不接受任何采訪。”賈之祎瞥一眼甄鳴,“你确定不介意被利用一次?我醜話說在前頭,真是利用。”
甄鳴搖搖頭,“不介意,但你們不準亂說。”
“怎麽會呢,你放心。”張恺拍了拍甄鳴的肩,“賈哥抱的人是你,這個秘密會被我咽進肚子裏,絕不會被第四個人知道。”
“你可以提條件,比如薪酬待遇。”賈之祎想了想,“只要不是太離譜,我盡量滿足你。”
甄鳴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就響了。
我尋找大海的盡頭,卻忽略蜿蜒的河流,當我逆水行舟,你在我左右,推着我走。
玄飚的專屬鈴聲。
甄鳴的眼皮一跳,她忘了件大事,張恺口中的第四個人,已經存在了。
“鳴叔!他對你做了什麽?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假裝好心送你回學校。實則——”玄飚急瘋了,口不擇言:“衣冠禽獸,人面獸心!”
甄鳴懵了,“你說的是誰?”
衣冠禽獸?
人面獸心?
“你倒是快說,他對你做了什麽,怎麽會被偷拍?”玄飚噼裏啪啦地倒豆子,“你現在怎麽樣?用不用我過去?”
“我沒事兒,你放心吧。”甄鳴終于反應過來,“虧你還是明星呢,什麽心理素質啊。”
“真沒事?”
“真沒事,好着呢。”
“你确定?”
“你煩不煩啊。”甄鳴打斷他,“說正事啊,借我點錢吧,我連地鐵都快要坐不起了。”
“我知道你窮。”玄飚在電話另一頭嘆了口氣,“還跟甄爺怄氣呢?你道個歉吧,給他個臺階下。”
甄鳴當即回絕,“想也別想,我很快就能拿到薪水了,才不用求他。”
玄飚低笑,“兩頭倔驢。”
甄鳴“嗯”了“嗯”,只要能借到錢,她不介意被罵幾句。
“還有,離賈之祎遠點,我聽說他……”
“沒什麽事的話,先挂了!”
甄鳴趕緊壓斷電話。
賈之祎和張恺正在她對面吸面條呢,萬一被聽到怎麽辦。
她看了眼時間,“很晚了,我該怎麽出去?”
在“金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連續兩次遇見記者圍訪了。
頻率可真高。
“我送你回去。”賈之祎吃光了碗裏的面,“跟我來。”
甄鳴有幸坐到了傳說中的電梯。
電梯正對着樓後的小門,出門就是賈之祎的車。
一輛普通代步轎車,一輛保姆車。
樓前喧嚷,樓後寧谧。
公寓在六樓,畫室在五樓,餐廳在負一樓。賈之祎的日常活動範圍基本不出“金花”,車輛夠用即可,至于保姆車,同時兼任移動酒店的功能。
甄鳴放眼望去,開發區大片的別墅籠罩在黃昏餘晖中,祥和且安寧。
她吹了聲嘹亮的流氓哨,随後鑽進副駕駛,笑眯眯地系好安全帶。
“什麽事值得你這麽高興?”賈之祎不解。畢竟,照片事件還在發酵中,以媒體的行事風格,指不定說到多難聽。
心可真大。
甄鳴的視線落在天邊,答非所問:“說實話,我想家了。”
賈之祎:“……”
“我好久都沒回過家了……”
賈之祎對于她跳躍性的思維方式已經習慣了,并不答話,一腳踩下油門,将車子開出後院,從另一條小巷駛入大街。
“你說,甄爺要是知道照片的事,會不會打電話給我?”甄鳴說罷搖了搖頭,“還是別讓他知道了,他會打斷我的腿。”
賈之祎:“……”
“還有你的腿。”甄鳴補充,“兩條都打斷。”
“我之前闖了大禍,甄爺特別生氣,連玄爺都幫不了我。”甄鳴自問自答,“其實我幹壞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讀研究生期間,天高皇帝遠,甄爺即便想管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鞭長莫及……”
“……”賈之祎揉揉眉心,“甄鳴,抱歉打斷你的悲春傷秋,我們應該被跟蹤了。”
“啊?”甄鳴扭過頭去。
一輛未打近光燈的黑車跟在二十米開外,不緊不慢地行使着。
“我剛一啓動,它就跟上來了。”賈之祎熟練地轉動方向盤,“得盡快把它甩開,你坐穩了!”
“好哩!”
賈之祎見到她雀躍的樣子,眼角又是一抽。
半分鐘之前感慨萬千的姑娘,這會兒已經進入末路狂花的劇情。
一秒入戲。
“我前二十幾年真是白活了,”甄鳴打開手機,對着後車就是一頓狂拍,“今天又是照片門,又是跟蹤門,真刺激!”
賈之祎覺得自己真是眼瞎。
博學多聞、飽讀詩書、自帶書卷氣的博士,竟然患有間歇性中二病。
“咱們從那兒鑽過去怎麽樣?”甄鳴整個人都要站起來了,指着一處黑乎乎的巷子尖叫,“他們快要追來了,踩油門啊!”
“……你坐好了我才敢加速!”
“快開快開!”
賈之祎忍不了了。
忍不了後車,更忍不了甄鳴。
轎車的名氣不大,性能卻忒好,十幾秒內速度妥妥過百,連續幾個急轉彎之後,黑車被甩到影子都看不到了。
“歐耶!你太棒了!”甄鳴興奮到滿臉通紅,“你是不是練過賽車啊?”
“剛才那個是漂移吧,我感覺車子都飛起來了!”
“好過瘾好過瘾!”
賈之祎連連深呼吸。
她好吵。
真的好吵。
為了甩掉尾巴,賈之祎特意繞了十幾公裏的遠路,到學校時,甄鳴還在叽叽喳喳。
“視頻拍的不是很清晰,車牌號好像是清AT2066,你說我們要不要報警啊?”
“……不用。”
“你經常被跟蹤麽?”
“……第一次。”
“那你有什麽感受?”
“……沒有。”
“沒有?”甄鳴吐吐舌頭,不愧是大神,比她鎮定多了。
“可我很激動呢,還有點小頭暈。”
“甄鳴。”
“嗯?”
“你該下車了。”
甄鳴眨了眨眼睛,他什麽時候停下的車?
“這裏不允許停車。”
“呃……”甄鳴赧然,“對不起,我太開心了。”
開心?
“今天謝謝你!”
謝謝?
“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