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晚餐時間,甄鳴還在生氣。

張恺試圖緩和氣氛,“鳴鳴,嘗一個灌湯包吧,味道不錯。”

甄鳴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小包子,噗,皮兒破了,熱呼呼的湯汁灑了出來,香氣四溢。

“……”張恺哭笑不得,“要不喝點綠豆粥,去去火?”

賈之祎眼皮都不擡,動作優雅,氣定神閑,一口菜一口飯一口湯,看得甄鳴一腦門子黑線。

讨厭鬼啊。

餐廳裏人滿為患,哪哪兒都是身穿短裙和熱褲的動漫少女,她一身長衣長褲,連脖子都蓋住了,反倒成了異類。

張恺豈能不了解賈之祎的脾氣?

他只好接着勸甄鳴,“出來一天了,你好歹吃點東西——”

“一只肘子,一個肉夾馍,三條炸魚,兩個山竹,一個西紅柿,櫻桃若幹。”賈之祎不冷不熱的,“上午吃了那麽多,她現在能餓才怪。不用管她,愛吃不吃。”

甄鳴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你管我——”

“張助理?”

幹練美女出現在他們身邊,“真沒想到,你竟然也來了。”

張恺起身,露出個職業化的笑臉,“周總,好久不見。”

“一個人來的嗎?”周姝霖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甄鳴和賈之祎。

女孩貌似正在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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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男人……極品啊。

周姝霖親切問道,“張助理不給我介紹一下嗎?這位帥哥是……”

“他是……”張恺遲疑片刻,“我們‘金花’的賈總。”

周姝霖大吃一驚,“賈大神?真是沒想到。”

張恺轉身看向賈之祎,“《幽默世界》的小周總。”

幽默世界,老周總的獨生女兒,周姝霖。

賈之祎皮笑肉不笑的,“久仰大名。”

賈之祎!

周姝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據小道消息稱,賈之祎終年卧床,纏綿病榻,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

可眼前這位——

天啊!

那臉,那肩,那手臂,那氣質!

哪裏弱不禁風了?

他要是病秧子,天底下還有全乎人嗎?

“賈總,真是沒想到……我以為你從不參與商業活動呢……”周姝霖四下張望了一番,笑容明媚,“你看,今天餐廳沒有空位,不知道方不方便……”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賈之祎掃了一眼周姝霖,以及她身後的小跟班,郭洵。

郭洵的目光一直鎖在甄鳴身上,鈎子似的,只可惜,小姑娘不屬魚,對鈎子毫無興趣。

她是只花栗鼠,氣鼓鼓的花栗鼠。

賈之祎幽幽道,“抱歉。”

周姝霖震驚了。

抱歉?

抱歉!

也就是說……她被拒絕了?

萬人迷的她,從來沒被男人甩過臉子的周家美女繼承人,被當衆拒絕了?

拒絕了……

她登時接不上話了。

“賈、賈總,我們确實找不到位置了,你們坐的是六人位,加我們兩個、也、也不會擠,您、您看……”

賈之祎保持緘默。

郭洵做出最後努力,“畢竟、畢竟咱們算是同行……以後合作的、機會……”

“抱歉,我們點的菜比較多,半張桌子怕是放不下。”賈之祎的目光重新回到湯包上,“如果你們願意,可以将多餘的三把椅子搬走。”

逐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周姝霖的臉色越來越差。

到底還是年輕,情緒都寫在臉上了。

郭洵硬着頭皮道謝,“那個、謝謝,我們還是再找家餐廳吧。”

離開前,郭洵再度癡癡地看了甄鳴一眼。

甄鳴的面色沉了一沉。

她剛才,聽到了什麽?

賈之祎指着她的餐碟,“想什麽呢?吃飯。”

發起脾氣還沒完了。

“那個,他剛才說……同行,是這個詞吧?”甄鳴轉身張望,只見周姝霖纖細修長的身子猶如風中搖曳的紙片,蕭瑟地消失在餐廳門口。

似乎很受打擊啊。

走了?

走了就好。

“我剛才聽你說,那個美女是《幽默世界》的什麽總?”

張恺沒好氣,“鳴鳴,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幽默世界》連一個好東西也沒有,什麽美女,分明就是妖婆子,切!”

近幾年來,抹黑“金花”和賈之祎的事件,十有□□出自于《幽默世界》之手。

有本事真刀真槍地正面競争啊!放暗箭使絆子算什麽英雄好漢!

不對,那老妖婆本來也不帶把兒。

張恺越想越氣,晦氣死了,吃頓飯這麽糟心。

甄鳴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賈之祎沉聲道,“跟我還有什麽遮遮掩掩的。”

張恺翻了翻白眼,這兩個人!

“你說,”甄鳴狐疑道,“《幽默世界》不會有什麽企圖吧……”

賈之祎給她換了一個餐碟,“邊吃邊說。”

甄鳴已經忘了下午的不愉快,“郭洵怎麽會和《幽默世界》的老總在一起啊,他一個H大的歷史系博士生,除非——”

她想到一種可能,“莫非《幽默世界》要開歷史漫畫?”

《幽默世界》一向以短平快的速食漫畫為主要內容,受衆群體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說得好聽點,就是接地氣,說得通俗點,呃,就是低.俗。

周姝霖手裏出來的作品,永遠入不了甄鳴的眼睛。

沒想到郭洵……甄鳴冷笑。

“你笑什麽?”賈之祎簡直無語了,小姑娘貓一陣狗一陣的。

“我在想,《幽默世界》要是真簽下郭洵,往後的定位,可不僅僅只是接地氣這麽簡單了。”

抄襲還差不多。

張恺放下筷子,“何以見得?”

甄鳴剛讀研究生的時候,對東晉的門閥政.治産生了極大的興趣,奈何她的導師,對生僻冷門的研究方向毫不支持。

原因無他,彼時的何老板,工作重心全部放在當紅影視劇的道具指導上。

她默默無聞了一輩子,好不容易逮到賺錢的機會,哪還顧得上教學任務。

甄鳴只好自學成才。

何老板神出鬼沒,她也無所謂。

認認真真背年代,踏踏實實搞研究,一心一意寫論文。

郭洵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的出現,給甄鳴枯燥的研究生生活帶來了一抹色彩,至于什麽樣的色彩,甄鳴想來想去,找出一個貼切的形容詞——畫蛇添足。

簡而言之,不如沒有。

剛開始那段日子,甄鳴對這個高她一屆的師兄并無任何感覺,奈何他追得又兇又猛,連續拒絕過幾次之後,甄鳴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既然郭洵想要做朋友,那就先做朋友好了。

白駒過隙,轉眼之間,甄鳴研二了。

一年下來,甄鳴的世界裏只有兩個詞。

忙,和窮。

忙着研究門閥政.治。

窮到啃饅頭夾鹹菜。

如果非要加上第三個詞,那就是郭洵。

郭洵繼續發揮熱臉貼冷屁股的追求精神。

甄鳴依舊不喜歡他,但也談不上讨厭。

她至少挺信任他的。

他用實際行動,給甄鳴上了研究生期間最重要的一課,那就是——信任有多麽沉重,背叛就有多麽輕松。

張恺好奇得不行,“後來呢?”

甄鳴的小臉紅撲撲的,有一下沒一下地,再次戳破餐盤裏的灌湯包。

賈之祎只想盡快結束沒營養的對話,“明擺着的事,那小子剽竊了論文!”

“……”甄鳴的臉更紅了。

“真的?”張恺的臉都扭曲了,“他不要臉的嗎?”

甄鳴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是挺不要臉的,尤其是東窗事發之後,他死皮賴臉祈求原諒的一幕。

“真是朵爛桃花啊!”張恺有點同情她了,“你們的導師呢?也沒管管他?”

提到何老板,甄鳴更無奈了,“郭洵用論文做了敲門磚,成功保了何導的博。何導知道真相後,也覺得丢人,只好将錯就錯。”

郭洵和甄鳴,都是她的嫡系學生,手心手背都是肉,對于學術态度并不嚴謹的何老板而言,息事寧人實為上策。

畢竟,甄鳴只是個窮到叮當響的學生,欺負了又能怎樣。

郭洵好意思擺她一道,也是因為摸透了她的銀行卡餘額。

他出身小康家庭,父母都是事業單位的退休職工,在西安有兩套房子。博士學歷,外貌出衆,自诩條件不錯,配甄鳴足夠了吧?她是單身家庭長大的,雖然長得挺漂亮,但經濟條件太一般了,還是外地人,應該知足才對。

郭洵壓根忘了,少了甄鳴的那篇著作,他究竟能不能當上博士,還是個未知數。

“你就這樣放過他了?”張恺覺得不可思議,“還有你的導師,沒有被追究責任嗎?”

“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甄鳴撇嘴,“甄爺從小就教導我,不停地收拾垃圾,總會髒了自己的手。”

郭洵的一個巴掌下來,倒是把她打清醒了。

她重整旗鼓,以優異的成績考入A大。無論是學術水平,還是業界地位,章玥林教授都比何老板強了不止百倍。

從結果看來,她也不算吃虧,就是有點丢人。

賈之祎評價道:“是挺丢人。”

甄鳴:“……”

張恺反應過來,“我明白了,那混小子去了《幽默世界》!”

甄鳴面露擔憂,“算下來,他兩個月之前應該畢業。既然出現在小周總身邊,應該是被錄用了。”

賈之祎好笑,“怎麽,你擔心自己競争不過他?”

“怎麽可能?郭洵那種人,對于歷史毫無敬畏之心,對漫畫就更別提了,絕對不可能是真愛。”甄鳴嗔怪地瞥他,“我這不是擔心他黑你。”

賈之祎勾起唇角,“趕緊吃飯吧,包子都涼透了。”

小姑娘,知冷知熱的。

越看越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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