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拍賣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出廠不過三年的紅酒能拍到這個價位,也是沒誰了。

賈之祎漫不經心,“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麽看上那瓶紅酒了嗎?”

甄鳴不懂酒,她只是看到了一張照片。

“這個人,是陝北山區的一個小學校長。“她指着照片裏的中年男人,“我讀本科那四年,每年寒假都會去那裏支教一個月。學校非常艱苦,孩子們在窯洞裏讀書,頭頂上只有一個十五瓦的白熾燈泡,他們連燈管都沒見過。”

“陝北的冬天冷得要命,沒有暖氣,只能生爐子,也沒有條件洗澡,連刷牙的水都得省着用。到了晚上,十幾個人擠在炕頭,人挨人,人擠人。甄爺看過後說,他在孤兒院裏那十幾年,過得都比孩子們好。”

“校長是我大學同學的爸爸,他兒子畢業後留在西安,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也買了房子。可校長還堅守在陝北山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張恺豎起大拇指,“你一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公主,竟然能吃了這種苦。”

“甄爺讓我去的。”甄鳴語出驚人,“我一開始也不願意。”

“居然?”張恺不敢置信,“他那麽疼你……”

“甄爺說了,女兒一定要富養。”

提到爸爸,甄鳴的笑容恬淡,“既要舍得讓我花錢,也要舍得讓我吃苦,既要見識富人的大千世界,也要懂得窮人的捉襟見肘。他說只有這樣,今後無論是富貴還是貧窮,我都不會迷失方向。如果有一天,他不在我身邊了,我也一定會好好活下去,不會令他失望。”

張恺感慨,“我以後要是有了女兒,一定去向甄爺求教。”

賈之祎神色複雜,沉默許久。

甄震是個好父親。

他對“父親”這個詞的領悟,來源于賈悲和李霜愁。

賈悲給了他與生俱來的才華,一份永遠花不完的信托財産,數名虎視眈眈的繼母及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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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霜愁則給了他難以醫治的心理疾病,如果非要說還有什麽,那就是一身高超的格鬥技巧,以及常年健身的習慣。

這就是父親,除了基因裏攜帶的天賦,負面影響永遠大于正面的。

至于母親,幾乎成了歹毒及貪婪的代名詞。付敏春不止一次利用眼淚欺騙他,只是為了将他哄到李霜愁的皮鞭下。以至于他在很長的時間內,只要聽見付敏春的溫柔耳語,就吓得不敢回家。

甄震沒能給甄鳴一個完整的家,卻給了她善良堅韌的品性、賴以生存的能力以及笑對人生的勇氣。

這一刻,他羨慕到幾近自卑。

甄鳴沒注意到賈之祎的臉色,“既然買都買了,咱們把它喝掉吧?”

“行啊,我贊成!”張恺笑道,“我還沒喝過這麽貴的酒呢。”

甄鳴的眼珠一轉,“去泡溫泉怎麽樣?”

“稍等,我這就去定。”張恺随即打開通訊錄。

“你們征求我的意見了嗎?”

賈之祎才從感傷的情緒中恢複,就聽到這段對話。

簡直不能忍,這兩個人當他是空氣。

泡什麽溫泉,要什麽自行車!

她不知道泡溫泉是要穿泳衣的嗎?

她不知道溫泉水有多髒嗎?

一想到微生物和細菌,他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甄鳴白他一眼,“拍賣的事,我還沒跟你計較呢!”

“我提醒過你,不要對我翻白眼。”賈之祎冷冷道,“第二次了,你再翻一次試試。”

“哎呦,你好厲害啊!”甄鳴語氣誇張,“我好怕的,你不要吓唬我。”

“……”威懾力下降太快,賈之祎有點懵。

“搞定了,包場。他們現在消毒,重新注水,兩個小時以後就能泡了。”張恺搖着手機走過來,“咱們直接過去吧?我還定了晚餐。”

甄鳴頭也沒回,“可我沒準備泳衣。”

張恺也沒回頭,“我也沒準備,聽說那邊有賣的,就是貴一點。”

“包場也很貴的吧?”

“還好,咱們包了個最小的。”

……

賈之祎默默看着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

不等他?

不問他的意見就算了。

居然不等他?

到底發生了什麽?

甄鳴決定先買泳衣。

比基尼還是算了,畢竟跟着兩個大男人,再說她身上有幾斤幾兩,心裏跟明鏡似的。

連體泳衣的話……竟然有賣花栗鼠系列的!

驚喜啊!

“我要……”

話音沒落,賈之祎指着其中一個品牌,“男款兩套,女款一套。”

服務人員耐心解釋,“先生,這個系列的泳衣是運動員參加比賽時專用的,因為是長衣長褲,非常難穿,幾乎沒有舒适度可言,您确定要買嗎?”

賈之祎點頭,“要黑色……不,深褐色的。”

深褐色的,貌似比黑色的還要難看。

“看上去特別緊的樣子。”張恺面露尴尬,“會不會把咱們勒死啊?”

“沒錯,就它了。”賈之祎揉着眉心,“包裹得嚴實一點,得皮膚病的概率能小一點。”

服務人員:“好有道理的說……”

張恺:“好醜的說……”

甄鳴:“好貴的說……”

賈之祎和張恺出現在溫泉池,甄鳴正背對着他們講電話。

“又挖了幾孔窯嗎?那太好了……對對,我也覺得,女孩男孩分開睡比較好,雖說他們年紀還小……我想想看啊,如果有時間的話,今年冬天去一趟吧……現在來清城定居了,距離陝北遠一些……沒錯,明年就畢業了……”

池水被帶起“嘩嘩”響動,甄鳴聞聲瞧了過來,“……好的……您趕緊先去忙吧,常聯系。”

挂了電話,她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們的臉,脖子,胸口,然後往下——

賈之祎頓時黑臉,“甄鳴!你眼睛往哪兒看呢!”

甄鳴的臉頰被熱氣熏得紅撲撲,“你們好慢,我都泡半天了。”

張恺也注意到她的眼神兒了,難得板起臉,“男女授受不親,咱們互相尊重一下……喂喂喂,你搖頭是幾個意思?你看完我才搖的頭吧?你想表達什麽……”

甄鳴拿起池邊的飲料,“這身泳衣真得太難看了,我都不好意思出來。看到你們之後放心了,都挺——”

張恺松了一口氣,吓死他了……

甄鳴喝了半杯果汁後,“恺哥你有小肚腩——”

張恺頓時成了結巴,“鳴鳴你你看看到什什麽?”

甄鳴的眼睛還長在他們身上,“賈總的身材一級棒,這麽難看的泳衣都能穿出大咖的感覺。”

被誇獎的賈之祎毫不領情, “你給我背過去,不許回頭!”

“搞反了吧,我是女士,你怎麽不背過去——”

“背好了不許動,你敢轉過來一下我就揍你。”

賈之祎真是手癢癢了。

從上到下看他已經夠窩火了,她居然用同樣的眼神看了一遍張恺,一絲細節都沒漏下。

泳衣緊到不能再緊,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給她看光了。

怪不得她要泡溫泉!小色.鬼啊!

二十分鐘之後。

“別動,我盯着你呢。”

賈之祎眯着眼睛,小姑娘要反天,一刻都不能松懈。

甄鳴無語了,“我泡夠了不能上岸麽?”

“我們先走,你等下再出來。”賈之祎從溫泉水裏站起來,“走了,還賴着幹嘛?”

張恺泡得正舒服,“……”

再度出現在餐廳,甄鳴忍不住抱怨,“破泳衣,我再也不穿了。”

張恺深表同意, “太難脫了是吧,我剛才急眼了,一剪子下去……”

“趕緊坐下吃飯。”

賈之祎用叉子敲了敲瓷盤,餐桌上讨論脫衣服,什麽毛病。

甄鳴剛洗了頭發,半幹不濕,花苞頭變成了花菜頭,幾縷發絲不甘心地豎在頭頂。

馬卡龍粉色套裝,短袖衫,五分褲,同款人字拖。

泡過溫泉的皮膚泛着珠光粉,與身上的衣物渾然一色。

手腕上的銀镯子極為醒目。

唇紅似血,嬌豔欲滴。

就知道臭美。

還有個外人呢。

賈之祎心煩意亂。

紅酒已經醒好,張恺先給賈之祎和自己各倒了半杯。

“鳴鳴,你就別喝了。”他打趣道,“我有種……欺負未成年少女的罪惡感。”

甄鳴一口咬掉半塊蛋糕,含含糊糊道:“抹茶……好好次……”

她餓得夠嗆,三下五除二咽掉剩下半塊。

“我可是花了一百萬呢。”她遞上酒杯,“滿上滿上!”

到底花了誰的一百萬,張恺眼中劃過促狹之意,“你酒量挺差,随了甄爺?”

“我家甄爺,可是酒場上殺出來的好漢,紅白啤三種摻着喝,千杯不醉的好吧。”甄鳴不以為意,“我的酒量肯定是随了……”

她一時語塞。

随了媽媽。

張恺心生尴尬,“那個……給你倒多少?”

賈之祎切着牛排,“先給她倒十毫升。”

“十……”張恺嘴角一抽。

“先喝十毫升,觀察一會兒,如果沒問題再給你倒,怎麽樣?”賈之祎睨她,“從這裏走回酒店要二十分鐘,沒人抱得動你。”

甄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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