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甄鳴舉起酒杯,“Cheers!”

賈之祎和張恺象征性地與她碰杯。

姑娘的酒品一般,必須慎重。

甄鳴也不在意,連吃幾口牛排,第二次舉杯,“A如何!”

賈之祎:???

張恺:“A什麽?”

甄鳴揉着太陽穴想了想,“啊,忘了,你們聽不懂。”

賈之祎:“……”

張恺:“聽不懂什麽?”

“算了,八大姨嘚。”甄鳴自斟自飲,腦袋一揚,一口将剩餘的紅酒喝光。

賈之祎與張恺對視一眼,“她說什麽?”

“好像是……八姨什麽的。”張恺捏着刀叉,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甄鳴舔了舔嘴唇,“八大,A如何,滿漢,完美!”

賈之祎完全沒有吃飯的情緒了,這家夥……不會是喝醉了吧。

十毫升……

他憑借記憶力重複道,“滿漢?是滿漢吧?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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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漢啊?”甄鳴指了指牛排,“肉的意思。”

張恺明白了,“她好像在說……另一種語言……”

賈之祎指了指酒杯,“A如何?”

甄鳴眼睛一亮,“B幕嘚呢!”

張恺低喃,“糟了……”

A如何,好像是“酒”。

滿漢,好像是“肉”。

B什麽的,好像是“yes”。

問題是她切換了頻道,他們切不過來啊!

甄鳴神态自若,小口小口吃着菜,偶爾喝一口湯,完全看不出來任何醉意。

只是她的語言……

好吧,她再也沒有說過漢語普通話。

以某種不知名的鳥語為主,偶爾蹦出幾句貌似俄語、日語、英語甚至粵語的發音,語速很快,似乎在評價面前的餐點。

連續吃掉一整塊牛排及一盤意大利面後,甄鳴指着酒杯,“A如何!”

“不行!”賈之祎的眼神淩厲又嚴肅。

“不行就不行,兇什麽啊?”甄鳴悶哼了一聲,“B蘇貼切物納。”

賈之祎:“……”

甄鳴重複了幾遍,見他們毫無反應,委屈道,“吃飽了,灣它。”

張恺很久沒見過賈之祎青筋暴跳的模樣了。

事實上,他也悔斷了腸子。

十毫升……十毫升……他一個文科生,十毫升到底是多少啊!

別不是倒多了吧?

努力深呼吸,“鳴鳴,我們回酒店吧?”

甄鳴乖巧點頭,“百如啦!”

張恺:“……”

應該是……答應了吧……

晚風溫柔地灑在甄鳴身上。

她走得很慢。

她擡頭望向夜幕。

繁星點點。

“額吉……”

賈之祎終于明白了。

他曾經聽過一首悲傷悠揚的蒙古族歌曲——《夢中的額吉》。

甄鳴想媽媽了。

張恺無意中的一句話,觸到了她心底的琴弦。

他第二次見到甄鳴露出這樣的表情,困惑的,無助的,感性的。

上一次,她孤獨地站在大雨裏。

他在“金花”的五樓,看了她很久。

“甄鳴……”

賈之祎想說點什麽。

甄鳴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哎呀,吃得好撐。”

“咳咳咳……”張恺差點被口水嗆住,吃得好撐?

普通話!

酒醒了?

謝天謝地。

回到酒店後,賈之祎簡單洗漱了一番,換了身休閑套裝,走出房間。

甄鳴坐在沙發上喝水,“你又要去保姆車上睡?”

“嗯。”賈之祎不想理她。

醉鬼一只,專找麻煩。

甄鳴跳起來,“我陪你。”

賈之祎蹙眉,“不用你陪。”

甄鳴舉着兩只爪子,“我給你按摩。”

賈之祎斷然拒絕,“不用。”

“很有效的,你昨天就睡着了。”甄鳴飛速奔回房間,“你等我洗一下手,馬上就好。”

張恺立在一旁。

他剛才,聽到了什麽?

昨天?

按摩?

睡着了?

“今天不行。”賈之祎從來沒這麽好脾氣過,“現在太晚了,而且你喝了酒,出去很危險。”

“我的酒已經醒了,手也洗幹淨了。”甄鳴催他,“走吧!”

“不行!”賈之祎簡直數不清楚,他這一天下來,到底說了多少次“不行”。

張恺給出折中方案,“你今天就在這兒睡吧,房間很幹淨,也很安靜,比車上條件強多了。”

賈之祎瞪他,“你別跟着甄鳴瞎起哄。”

“恺哥說得有道理。”甄鳴拉住他的胳膊,“試試嘛,不試怎麽知道行不行。”

甄鳴加油!

張恺暗自竊喜,啊啊啊啊得趕緊給張若去個電話。

賈哥請陌生人吃飯了!賈哥參加拍賣會!賈哥泡溫泉了!賈哥睡在酒店!賈哥要按摩!

有好多要彙報的事情……

賈之祎的怒氣值快要升滿格。

“你躺好了,放松一點,不要這麽緊張,床單很幹淨的。”甄鳴搬了把椅子坐下,“用不用開空調?熱嗎?”

“不熱!”

“你不熱嗎?可我有點熱。”甄鳴按下遙控器,“三十幾度的天氣……”

賈之祎:“……”

他怎麽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錯覺?

事情的發展貌似脫離原有的軌跡了,小姑娘越來越活潑。

冰涼的手指落在發間,他感到皮膚上頓時起了一層疙瘩。

“按這裏疼嗎?”

甄鳴呼出來的氣息落在他的額頭,帶着薄荷的清香。

牙膏的味道。

賈之祎如是想,眼皮開始發沉。

“天柱穴是治療頸椎病的,如果按上去疼的話,說明你的頸椎不大好……”

泡過溫泉又喝過紅酒的賈之祎,像是聽到了催眠曲,不到三分鐘就睡着了。

這麽快?

甄鳴盯着自己的手指發了會兒呆,神醫啊!

不過……确實好困。

賈之祎又夢到甄鳴了。

夢中的姑娘不老實,像八爪魚一樣死扒着他,壓到他胳膊發麻。

不止胳膊,半邊身體都麻了。

睡得好累。

艱難地睜開眼睛,面前出現了一個小腦袋。

發絲烏黑柔順,散發出薰衣草的味道,一動不動,并非夢中那般活蹦亂跳。

甄鳴?

賈之祎驚得險些跳起來。

翻身起來,這是……怎麽回事兒?

甄鳴并未逾矩,依然坐在椅子上,側臉枕在賈之祎的手臂上,睡得正香。

賈之祎瞠目結舌。

他和甄鳴……以古怪且奇特的姿勢……在酒店的床上……沉睡了一個晚上……

他反應了好半天,試圖接受眼前的現實。

甄鳴仍在酣睡,全然不知賈之祎內心正在上演天人大戰。

怎麽辦?

推醒?

推醒之後說些什麽?

你辛苦了?多虛僞。

還是——咱倆授受不親,你怎麽能睡在這裏呢?未免太不近人情。

不推醒?

難道讓她保持距離這個姿勢繼續睡?

落枕怎麽辦?貌似更不近人情。

賈之祎甚至産生了落荒而逃的荒謬想法,但事後被問起來,怎麽解釋?

空調吹出的冷風打在身上,他還是熱得要命。

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早上七點半。

賈之祎絕望地閉上眼睛。

把她送回房間而不驚動張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從來都不是瞻前顧後的性子,現在卻真犯了難。

思忖足足十分鐘,他輕手輕腳地下床,将甄鳴托起來又放下,蓋上薄被,還好心幫她擺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

這都沒醒。

真行。

小小的一只,貌似睡得更香了。

他失笑。

算了。

洗漱完畢後,賈之祎在衛生間換好衣服,再度走到床邊上。

甄鳴還在睡,連姿勢都沒變。

走出房門,張恺果然已經坐在沙發上。

電視機裏正在播放整點新聞,聲音開得很小。

似笑非笑的表情讓賈之祎為之郁結。

“早餐我已經叫好了。”張恺笑得很猥.瑣,“今天由你負責叫她起床,沒問題吧?”

賈之祎:“……”

“那個……賈哥,”張恺咳了咳,“我剛才打電話去前臺,想多開個房間,但是……酒店的房間很緊張,你們……要不再容我兩天?我也知道,自己現在挺礙眼的。”

“你胡說什麽呢!”賈之祎畫蛇添足道,“那個……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我知道。”張恺憋得很辛苦,“我又不聾。”

賈之祎:“……”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都八點多了,那個……你要不先去叫醒她?”

甄鳴的睡功,他算是見識了。

“算了,讓她繼續睡吧。”

賈之祎實在不曉得怎麽面對甄鳴,能拖一秒是一秒。

“今天上午的漫畫家集體簽售會,你要去嗎?”張恺很猶豫。

粉絲太多,摩肩接踵,就怕生出意外。

距離簽售會開始只差四十分鐘了,他都沒敢給主辦方一個準話兒。

“去!”賈之祎痛快答應,“來都來了,當然去。”

張恺心花怒放。

甄鳴迷迷糊糊的,隐約聽到門外有人說話。

好吵啊。

她翻了個身,睡意逐漸退去。

幾點了?

摸了半天,手機沒在枕頭下面。

怎麽回事兒?

手機呢?

環顧四周,魂飛魄散。

這不是她的房間!

這是哪裏?

六神無主地沖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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