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甄鳴搖了搖頭。

矯情死算了。

溫暖的懷抱,不正是來自于那份古怪的協議?

敢情她簽了份單贏協議?

甄鳴倏然笑出來。

賈之祎本以為她會抗拒,甚至厭惡,不想卻聽到她的笑聲。

“你笑什麽?”

他微微拉開一絲距離,低頭看她。

尋常姑娘眼中,他剛才的行為屬于非.禮了吧。

甄鳴怎麽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姑娘的腦回路可謂走勢清奇,他有必要捋捋。

“能坐下嗎?”甄鳴小聲問道。

雖說張恺開得很穩,但畢竟站在車子裏,搖搖晃晃的,身體很難保持平衡。

賈之祎不情不願地松手,邁腿坐進沙發裏,順帶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甄鳴了然,挨着他坐了下去。

賈之祎外表老神在在,內心鑼鼓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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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治療進度正在朝着對他最有利的方向發展,但——

他對姑娘起了旖念。

除甄鳴之外,他依舊厭惡人群及觸碰,至于程度……他吃不準。

兩天前他不小心擋了一下張恺的胳膊。

一天前他和粉絲合影,對方有意無意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事後想起來,貌似沒那麽大的反應了。

抵觸和反感還是有的。

但至少不再惡心恐懼,更沒有皮開肉綻的痛楚。

他心神不寧,隐約有一絲頭痛,應該是失眠造成的。

昨晚的音樂會結束得太晚,回到酒店已過午夜,甄鳴想跟進屋幫他按摩,被狠心擋在了門外。

他不想表現得太自私。

作息不規律早已是家常便飯,夢魇更是如影随形。

從前并不覺得,昨夜卻異常難熬。

他憶起姑娘的手帶給他的悸動,以及呼吸打在額頭上的熱度,越想念越思戀。

直到窗簾之外的世界開始泛白,他還沒睡着。

“你的臉色不好,是太累了嗎?”甄鳴多少瞧出些端倪,“要不要躺一會兒?”

賈之祎按了按眉心,“有個事兒,關于飚鳴貿易的股權……”

甄鳴倏然睜大了眼睛。

飚鳴貿易,顧名思義,正是甄爺和玄爺合夥開辦的貿易公司。

“那家公司原有五名股東,甄爺和玄爺各占23%的股份,其餘三人各占18%,以前他們兩人的股份加起來有46%,占比将近一半,基本處于說了算的地位。”

賈之祎頓了頓,“前一段時間,佟老太太私下高價收購了其他三名股東的股份,也就是說,單人持股占比已經達到54%,比甄爺和玄爺的股份加起來還要多。”

甄鳴絞着手指。

他說的這些,她之前已經知道了。

“昨天下午,我的律師前往成都,協助佟老太太完成了股權轉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飚鳴貿易最大的股東了。”

甄鳴從沙發上站起來,“你說什麽?”

“你別激動,”賈之祎長臂一伸,将她按回原處,“聽我把話說完。”

“既然佟老太太想讓我出面,解決玄飚認祖歸宗的問題。她就必須拿出誠意,确保整件事情不假外人之手,由我一人完成。将股權轉讓給我,是她做出的讓步。”

甄鳴明白過來。

賈之祎将自己關在保姆車裏,原來是在協調解決飚鳴貿易的股權問題,難怪不允許她打擾。

“我的律師與另外三名股東見過面,你知不知道,從去年開始,甄爺和玄爺,在公司經營的思路上分歧很大?”

甄鳴茫然地搖了搖頭。

公司的事情,她和玄飚從不參與。

賈之祎斟酌了一番措辭,“這麽說吧,飚鳴貿易目前陷入了發展瓶頸。這兩年的貿易環境不太樂觀,甄爺的思路相對保守,他比較傾向于收縮經營範圍,以穩健為主。但玄爺的态度非常激進,她想要進一步擴大市占率。其他三名股東夾在他們兩個中間,進退維谷,也很為難。恰逢佟老太太适時出現,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賣了手中的股權。”

甄鳴更茫然了。

賈之祎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告訴你的是,”賈之祎勾了勾嘴角,“今後無論甄爺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

“你——”

甄鳴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賈之祎。

支持甄爺?

玄飚的事情,與甄爺有什麽關系嗎?

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賈之祎的态度模棱兩可,“在玄飚的事情徹底解決之前,先不要告訴甄爺,你知道就行了。”

小姑娘貌似沒聽懂。

沒關系,以後就懂了。

萬一讓佟老太太得知,她辛辛苦苦搞到手的把柄,成了賈之祎孝敬未來岳父的聘禮,非得把老太太送去和家人團聚不可。

只是不曉得,天上那對佟姓父子,是更歡迎佟老太太,還是更歡迎他。

“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乖一點,安安心心呆在我身邊,明白嗎?”

明白嗎?

甄鳴不是很明白。

即便是沒有54%的股權,甄鳴也不會離開“金花”,更不會離開賈之祎。

這腦子……

賈之祎嘆了口氣,“我閉會兒眼睛,你先自己玩。”

在賈之祎的世界裏,“付敏春”即代表“女性”。

從生物學的角度上講,她完全符合絕大多數男性的審美标準。

生于蘇州長于蘇州,屬于典型的江南美女。

少女時期的付敏春,丹唇外朗,豔若桃花,身材更是挑不出一絲缺陷,小小年紀便出落得亭亭玉立,正可謂“隔戶楊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兒腰。”

若非如此,賈悲也不可能被她一個眼神就拐上了床。

肚子裏的孩子,是她算計李霜愁的資本——賈悲不過是個被利用的棋子罷了。

從結果上看,她的确是成功了。

只不過——

她有她的算計,李霜愁有李霜愁的手段。

她利用孩子得到李霜愁。

世上卻沒有不透風的牆。

李霜愁發現真相後,整整折磨了她三十年。

時至今日,虐打仍是家常便飯。

而她引以為傲的容貌,也在日複一日的磨砺中逐漸消失。

美人遲暮,韶華将盡。

錦瑟年華恍如隔世。

所遇非人,所愛非人,所嫁非人,付敏春的一生可謂跌宕起伏。

賈之祎出生後,一紙DNA檢驗報告,将充滿幻想的她從天堂拖入地獄。

她将所有的憤怒都撒在了年幼的兒子身上。

剛開始的那幾年,李霜愁打他,付敏春還會象征性地掉幾滴眼淚。不是心疼,她只是怕。怕李霜愁的眼神,怕鄰居們報案,更怕賈之祎不禁打,有個三長兩短。

接下來,賈之祎長大一點了,李霜愁一旦動手,付敏春就站在一旁看熱鬧,甚至拍手叫好——李霜愁只有兩只手,打這個就顧不上打那個。

再後來,付敏春為了自己不挨打,甚至強行将他拽到李霜愁的面前。賈之祎一旦反抗,就會慘遭男女雙打。

付敏春的歹毒超乎常人想象。

當她發現賈之祎對母愛依然渴望之後,竟然開始騙他。用眼淚,用柔情,用她身上的累累傷痕。

直到賈之祎一次又一次落入李霜愁的魔爪,才終于認清了一個事實——笑容下的母親,比生父冷漠,比繼父狠毒。

詭計下的婚姻,不但毀了付敏春的一生,更毀了賈之祎的童年。

一天天長大的賈之祎,對于女人,對于婚姻,對于家庭,對于親情,通通不屑一顧,甚至視如敝履。

命運的轉角出現得猝不及防。

賈悲的婚生子女無一繼承他的繪畫天賦——與此同時,他發現了賈之祎的存在。

賈之祎抓住了改變命運的稻草。

在賈悲的要求以及金錢的利誘下,賈之祎受到了完整系統的繪畫訓練。

盡管他遍體鱗傷,常常食不果腹。

十八歲那一年,已過花甲之年的賈悲瞞着三任老婆,為他草拟了一份百年信托計劃。是以賈之祎無論成功與否,他以及他的兒子,甚至他的孫子,再無任何後顧之憂。

沒有任何人能夠奪走他的財産,包括與賈悲有關的所有人、付敏春及李霜愁,甚至賈之祎本人,亦無權放棄。

賈之祎徹底擺脫了命運枷鎖的束縛。

他創立了“金錢豹和花栗鼠”,石破天驚,一飛沖天。

五年後,賈悲撒手人寰。

彌留之際,他終于見到了才華橫溢的私生子,并留給他一個空洞的微笑。

賈悲一生不羁,放.蕩成性,愛女人,愛酒,愛錢,唯獨不愛孩子。

他對賈之祎的感情,完全是出于一名畫家對于另一名畫家的惺惺相惜,而非舐犢情深。

賈之祎對他,更談不上羔羊跪乳。

但可以肯定的是,沒有賈悲,就沒有賈之祎。

所以賈之祎心懷感激。

付敏春和李霜愁喪心病狂,卻無法奪走賈之祎的一切。

他有事業,也有支撐事業發展的才華和能力。

他有朋友,張恺姐弟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溫暖。

他有財産,永遠不用擔心露宿街頭。

他有求生欲,從未自暴自棄。

他還有甄鳴。

二十年前,以柔弱之軀去保護他的小姑娘,如今已經長大成人。

依然勇敢,依然善良,光彩奪目。

賈之祎将父母的基因翻來覆去地分析,實在找不到任何拿得出手的優點。

風流、涼薄、自私,暴虐,歹毒,貪婪……

缺點倒是數不勝數。

甄爺愛女如命,怎麽可能把寶貝女兒嫁給這樣的男人。

他不禁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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