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賈之祎反複查看監控。

從視頻中可以看出來,甄鳴離開得很急,沒換衣服,一路小跑。

她去了哪裏?

他清醒了一點,“甄鳴最後消失的位置,是在哪裏?”

劉徹指着牆上的路線圖,“我們調閱了學校的全部監控——一部分壞了,還有一部分被籃球之類的東西給砸歪了,只有一半能看。幸好甄鳴穿得很別致,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才勉強湊齊了她的行進軌跡。”

劉徹用簽字筆勾勾畫畫,“她從博士樓出來後,穿過操場,跑到湖邊,又沿着湖邊一直跑進樹林。因為樹林裏沒有監控攝像頭,線索也就斷了。”

賈之祎指着樹林的位置,“她總得出校門吧?校門口沒有監控嗎?”

“前幾年A大想要參評一個什麽……好像是全國最美花園式大學的獎項來着,為了擴大學校的綠化面積,把緊鄰的人民公園給擴了進來。那段日子裏,A大打通了校園和公園之間的隔離帶,學生們從樹林穿過去,直接就能走到公園停車場。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綁匪應該是在樹林裏動的手。”

劉徹洩氣道:“更糟糕的是,人民公園的停車場屬于違建,最近正在進行拆除改造,連攝像頭也一起拆了。”

賈之祎臉色愈來愈難看,“你現在是想告訴我,綁匪開沒開車、開什麽樣的車、有幾個人、什麽時間動的手,全部不能确定?”

“我們已經排查了整整一夜,完全沒有任何頭緒。”劉徹按了按太陽穴,“如果上次的案子,甄鳴能配合一下就好了。”

賈之祎倏然轉過頭來,“你說什麽?”

一周前,劉徹的調查有了突破性進展。

車牌號碼為清AT2066的黑色轎車,出現在郊外的一所垃圾回收場,從裏到外全部被清理了個幹幹淨淨,沒有留下指紋或是任何有用的線索,除了目擊證人。

根據拾荒老人的講述,棄車而去的是個成年男子。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不醜不帥,簡直毫無任何外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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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很郁悶。

他給甄鳴打了一個電話。

甄鳴好心安慰他,“你慢慢查,不用着急的。”

劉徹恹恹的,“老人家耳聾眼花,記憶力也不好,除了一件橘紅色的上衣之外,他什麽都想不起來。”

甄鳴遲疑片刻,“橘紅色?”

劉徹幾乎是本能地注意到,甄鳴的口氣變了。

“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沒有,沒想到。”甄鳴停頓了好久,“劉警官,謝謝。”

劉徹覺得事有蹊跷,“事關你的安危,你可不能欺騙警察,知道嗎?”

甄鳴小聲回應,“我知道。”

賈之祎緘默不語。

橘紅色上衣。

成年男子。

從前被忽略的一些細節浮上心頭。

甄鳴的家庭條件優渥,甄爺又是護女狂魔,理應虧待不了她。

她在上次出事之前,似乎過得挺窘迫。

來“金花”求職,是因為她缺錢。

饅頭加鹹菜,被停掉的信用卡,甚至連郭洵對她的輕視……

她不是一般缺錢。

玄飚給她買了滿滿一櫃子的生活用品,卻吝啬于借給她幾百元錢。

似乎全家都在限制她的花費。

為什麽?

能讓甄鳴啃饅頭的男人,到底是誰?

相比身份,賈之祎更擔心對方的行為。

前男友?

暗戀對象?

或是什麽不知名的爛桃花?

除了要錢,他有沒有別的想法?

賈之祎坐在警局走廊的長凳上,一遍又一遍勸慰自己。

甄鳴不會有事的。

真如他所猜測,如果對方利用與甄鳴的感情瓜葛,想要趁機大撈一筆,拿錢走人就好,犯不着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至于佟老太太——可能性微乎其微。

年輕時候的佟老太太的确算是響當當的人物,然歲月不饒人,她現在一提到孫子就掉淚,恐怕沒有精力再去幹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夜幕降臨。

警局裏燈火通明。

清城安定已久,眼下全城的警力都被調了過來。

飚鳴貿易的員工也被一一請了過來,問話的問話,提供線索的提供線索。

賈之祎覺得自己度過了人生中最為漫長的一天。

比李霜愁皮鞭下的日子還要難熬。

甄鳴一定比他還難。

他拿出手機,點開朋友圈。

張恺傳給他的照片裏,小姑娘笑逐顏開,望向他的眼睛裏全是崇敬之色。

他感覺心頭被狠狠揪了一把。

心頭肉。

原來在這個位置。

脆弱,敏感,輕輕一碰就能要命。

忙活了一天的張恺風塵仆仆,身後跟着張秉銳和呂豔。

“賈哥,已經準備好了。”張恺沒敢提那兩個字,“裝在你的後備箱裏。”

賈之祎默然。

張秉銳從未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忍道:“你餓了一天,先吃點飯吧。”

賈之祎搖搖頭。

小姑娘的胃口一向很好。

看她吃飯,能夠提升食欲。

她現在,搞不好在餓肚子。

呂豔遞過來一瓶礦泉水,“不吃飯可以,總要喝水吧?”

賈之祎繼續搖頭。

呂豔挨着他坐下,“賈總,你現在是當局者迷。你想想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無論綁匪的手段如何,給不給她吃飯,給不給她喝水,他們的目的,總是明确的。”

賈之祎終于有了一點反應。

呂豔繼續往下講,“綁匪費了這麽大的周折,無非就是要錢。三天後,不,是兩天後,一定要有人拿着贖金前去換人,到那個時候,你希望是誰去?”

賈之祎恍悟,“你的意思是——”

“不能是警察——綁匪還不知道甄鳴的家人已經報警。至于其餘的人……”呂豔挑眉,“甄鳴的爸爸雖說身體還不錯,但一定比不上你吧?”

賈之祎明白她的意思了。

張秉銳試圖打斷她,“呂豔,你別——”

“讓她說。”賈之祎的情緒好了不少,“你的意思是,由我去交贖金?”

“甄鳴的那幾個家人,除了老人就是小孩,關鍵時刻容易緊張,萬一做點出格的事情來,激怒綁匪,只會讓甄鳴更加危險。這是綁架案的常識,賈總你應該能想明白。”

呂豔分析得頭頭是道,“綁匪既然是在你們離開博士樓之後才動手,那麽他一定看見你和張恺了,也就說——”

賈之祎接過來話,“也就是說,綁匪知道我不是警察。”

“綁匪準備了很長時間,他興許認得你,知道你的身份。”呂豔得出最終結論,“試問一下,哪個綁匪能想到,甄鳴的老板,竟是個MMA選手?”

“依我說,你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養精蓄銳,到了後天晚上,單槍匹馬,把丫的王八蛋們收拾了,再把小丫頭平平安安接回來,這才是正事。”

整整一天了,賈之祎第一次露出笑容,哪怕只是轉瞬即逝。

呂豔搖了搖手中的水瓶,“你擱這兒演了半天苦情戲男主角,又是絕食又是靜坐的,別說甄鳴沒看見,就連甄鳴她爸,也不會領你的情。”

張恺沖呂豔豎起大拇指,用唇語說:“你牛。”

呂豔自嘲地笑了笑。

經年下來,呂豔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賈之祎甚至一度将她視作左膀右臂,可這一切都被呂桃毀了。

憑心而論,以呂桃的學歷和能力,進入“金花”相當勉強,奈何呂豔護短,一味偏袒呂桃,甚至發難初來乍到的甄鳴。剽竊事件之後,賈之祎對她的态度明顯冷淡了不少,凡事不再征求她的意見,開會時帶搭不理,偶爾在樓裏遇見,更是連個笑臉都沒有。

同事看待她的目光也日漸微妙。

最糟糕的是,張秉銳開始對她若即若離。

兩個月下來,呂豔不可謂不煎熬。

她算看出來了,想要重新博得賈之祎的信任,必須從甄鳴入手。

沒有人能左右張秉銳的看法,除了賈之祎。

她從大學畢業起就開始追随張秉銳的腳步,磕磕碰碰走到今天,一晃十年。當年的懵懂少女成長為業界精英,可感情世界仍是一片空白。

“金花”不乏優秀的青年才俊,賈之祎妙筆丹青,張恺風度翩翩,可她偏偏只喜歡精明能幹的張秉銳。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張秉銳對她的付出視而不見,她卻像着了迷。

呂豔倚靠在窗臺上,掏出打火機。

煙草的味道讓她平靜下來。

暗戀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與旁人無關。

“借個火兒。”張秉銳從身後遞過一支煙來,“出來太急,忘帶了。”

呂豔的朱唇染上一絲意外,“你什麽時候開始吸煙了?”

張秉銳并不想多談,“忙到心煩,就會來上一支。”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已經很晚了,這裏有我和張恺照應,你先回家休息。”

呂豔怎麽會放過和張秉銳交談的機會,“我回家也是玩手機,不如在這裏守着,看看有什麽可幫忙的。”

張秉銳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女孩子,最好多睡覺,少抽煙。”

呂豔聞言,一股莫名的委屈竄上鼻尖。

“我算什麽女孩子,我是心機婊。”

張秉銳被她的用詞逗到發樂,“何以見得?”

呂豔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拜托你錄用呂桃的時候,沒說實話。”

呂桃并非品學兼優,更非家境普通,她唯一的身份,是賈大神的狂熱粉絲。她在“金花”兼職的唯一目的,是得到與賈之祎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呂豔悔不當初,“事實上,《西晉》出現史料失實,還有桃桃向賈總投懷送抱,都是可以預見的情況。”

張秉銳淡淡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賈總沒有怪你。”

“那你呢?”呂豔盯着他的眼睛,“你也不怪我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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