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事發
第一日,董慶山沒有尋見,董老夫人和董氏都不以為意,想着董慶山不知又是在哪個粉頭寡婦那裏流連忘返,樂不思蜀,等他銀子花完,必會回去。
第二日,董氏在院子裏罵了幾句,指桑罵槐,鞏姨娘氣得直哭,雉娘冷着臉,該幹嘛幹嘛,倒是趙縣令聽不下去,讓她閉嘴。
第三日,董氏莫名有些慌,衙役們天天出去找,半點影蹤都沒有,幾次找老爺打聽,都被怼回來,趙縣令因那日董老夫人的話,心中窩火,幾日不搭理董氏。
眼見三日過去,董慶山音訊全無,趙縣令眉頭緊鎖,坐在案堂上,皺眉細思,活生生的大男人,竟然消失得半點痕跡也沒有,也沒有人見過,太過不尋常。
文師爺立在旁邊,目光看向衙門外。
第四日,依舊沒有消息,董老夫人在家裏坐不住,心裏也不痛快,就想找找到別人的晦氣,她哭天喊地上門,趙縣令一見到她,頭就疼,董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攙扶她的是兒子董大壯和兒媳李氏,董家就董慶山一根獨苗,前頭有三個姐姐,都早已出嫁。
“書才,慶山究竟去了哪裏,你到底有沒有派人用心找?”
兩邊的衙役不滿,哪能沒用心,就差沒有去山上翻,整個縣城周邊的村落都一一問過,這幾天,将腿都跑得快要斷掉,鞋底都磨穿了,這縣令夫人的娘半點好聽的話都沒有,還說他們沒有用心,真讓人寒心。
若不是她是縣令的岳母,衙役早就用杖将她趕出去。
趙縣令咳一聲,“岳母,你莫急,許是慶山貪玩忘記回來,過兩天說不定就自己回家。”
董老夫人心裏也是這樣想的,慶山自小就橫,無人敢惹,向來只有他欺負別人,別人在他手中絕對讨不了好,不過是上回女婿将她趕出門,她心中怨恨,發洩不滿罷了,故意拉上兒子兒媳婦來撐場面,讓女婿低頭。
董大壯和李氏對兒子找不到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以往慶山也常常幾日不回家,等銀子用完就會出現,他們倒不是太擔心。
兒媳李氏滿臉的不高興,面皮耷拉着,就因為婆婆要來縣衙撒火,他們今天鋪子都沒開,眼睜睜地看着銀子流走,一肚子的怨氣。
這時,外面的登聞鼓被人敲得震天響,衙役擊鼓之人帶上堂,董老夫人等接到趙縣令的眼色,退到後堂。
擊鼓之人是渡古縣城最偏遠的七峰山下的一位裏正,他來報說村裏的獵戶在山中發現一具被野獸啃食得七零八落的屍體。
趙縣令急忙派出衙役和仵作随他前往,董老夫人見要派出去的衙役不少,呼拉拉分開一半人,有些不願意,向趙縣令報怨,“書才,那山中的屍體肯定是村民,這些賤民死了就死了,何必派那麽多人去,多留些人找你慶山侄子,你侄子可是咱們董家的命,董家就他一根獨苗,祖宗還等着他傳代呢。”
衙內餘下的差役們收到縣令的眼色,全部起身,一半跟随報案的裏正去七峰山,一半人散開去找董慶山,董老夫人以為全都是去找孫子的,這才滿意地哼一聲。
董氏在後院早就聽到聲音,派曲婆子來接董老夫人進去,董老夫人撇下嘴,松開兒媳的手,讓女兒扶着,大搖大擺地進了後院。
趙縣令的眉頭皺得老高,朝文師爺搖下頭,嘆口氣,文師爺垂眸不語。
為表上回的歉意,董氏可是給董老夫人做足面子,不僅擺了一桌八涼八熱的席面,而且走時還讓他們帶上四盒點心及兩匹上好的布料,喜得董老夫人眉開眼笑,吃得滿嘴流油,又吃又拿,趾高氣揚地坐上董氏安排的馬車。
她坐在馬車上得意地直哼哼,趙書才別說是當上縣令,以後就是更大的官,也要敬着她,女兒把持着他的後院,她就是官家的老夫人。
兒媳李氏看着大盒的糕點,還有兩匹布料,又吃了一頓好的,心裏舒坦不少,也就沒有再擺臉色。
日落時分,衙役及仵作一行回衙,收斂回來的屍骨殘缺不全,裝在布袋中,抖開散在地上,趙縣令轉過頭去。
衙役們上報說,他們在周邊問過,并沒有誰家有人失蹤,只好将屍骨帶回縣衙。
屍骨七零八落,皮肉被野獸啃食掉,天氣炎熱,散發出一股腐爛的味道,讓人生嘔。
衙役們将散落在屍骨附近的布片收集回來,從布片上看,是絹布的,絹布雖不名貴,卻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至少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能穿的,死者不像是普通的山民。
仵作将驗屍單子呈上,上面記着死者為男子,年約二十六七,體型高大,至于死因,屍骨不全,皮肉全無,看樣子是誤入深山,遇猛獸襲擊而亡,附近發現不少野獸留下的腳印。
文師爺在一邊寫案宗,一面安排明日派人去各處張貼布告,誰家有人口失蹤,若是青壯男子,可來縣衙辯認。
一位衙役小聲地說道,“董家公子不是失蹤幾日嗎?”
文師爺寫字的筆頓一下,看一眼他,又看一下趙縣令,趙縣令心下一突,二十六七的男子,身形高大,穿得不差,死者的特征與慶山侄子頗為吻合。
衙內死一般的靜寂,趙縣令艱難道,“派人去将董家人請來,辯認死者。”
衙役們到董家時,董家婆媳正為兩匹布料争得面紅耳赤,李氏想放到鋪子裏賣,得些銀錢,董老夫人想留下一匹裁新衣,她想在街坊四鄰面前顯擺顯擺。
正争論不休時,外面有人敲門,董大壯将門打開,見到衙役,有些怔住,“不知縣令大人又是何事,怎麽這麽晚還上門?”
董老夫人丢下手中的布料,跑出來歡喜地問道,“可是找到我孫兒了?”
衙役們硬着頭皮,不敢搖頭也不敢點頭,只說公務,縣令有請。
董老夫人不高興地嘟嘴,“剛才在縣衙不說,現在人都要歇着,他就來請,也不知道是什麽事?”
不滿歸不滿,董家有今天,也是仗着趙書才這個縣令,董家三口人又跟着衙役們來到縣衙,前衙燈火通門,一進去,董老夫人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僅氣氛不對,味道也怪怪的。
趙縣令臉色青黑,衙役們也低着頭,她随意一看,就看到地上慘不忍睹的屍骨,“哇”地一聲吐出來。
今日吃得好,又吃得多,一股腦吐出來,難聞的馊臭味在衙內散開,衙役們都別過頭。
趙縣令硬着頭皮開口,“七峰山中發現一無名男屍,年二十七八,身形高大,你們辯認一下。”
董老夫人吐得眼淚都流出來,驚聞此話,立馬反問,“書才,你這是什麽意思?”
趙縣令捂着鼻子不說話,用手指着地上的屍骨。
董老夫人被吓一大跳,反應過來大罵道,“好你個趙書才,慶山不過是玩得忘記回家,你就咒他死,有你這麽當姑父的嗎?”
突然,李氏尖叫一聲,指着那碎布片,不敢置信地捂着嘴,董老夫人順着她的手指望過去,也發一聲尖叫,暈過去。
董大壯慢慢地走近前,大着膽子辯認,死者頭發仍在,發間似有蟲子在爬,董慶山自小頭發就粗密,知子莫若父,哪能認不出自己的孩子,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看到這一幕,趙縣令和衙役們心中有數,死者正是董慶山。
文師爺低着頭,明日可以不用去張貼認屍布告了。
衙門尖利的聲音內院聽得一清二楚,董氏聽出是自己的娘,驚得手中的點心都掉在地上,看着外面暗黑的天,這麽晚了,娘怎麽還會來縣衙。
剛才老爺才派人過來說,有案子,發現無名屍體,讓她們不要去前衙,難道…
她急忙起身就往前衙跑去,一到衙內,就見暈倒的娘和傷心欲絕的嫂子,還有呆掉的大哥。
地上散開的屍骨讓人不寒而栗,在燈火的照映下格外的恐怖,頭骨上發乃在,還有一些皮肉,她壓住翻湧而的嘔吐感,上前去扶着自己的娘。
李氏恢複一些清明,“妹夫,你可得為你侄兒作主啊,是哪個黑心肝的害了他,可是絕了我董家的根哪。”
趙縣令清下嗓子,“大嫂,人是在七峰山的老林裏發現的,附近有猛獸留下的印跡。”
李氏壯着膽子看一眼屍骨,确實像被野獸啃咬過的樣子,只是慶山怎麽會去七峰山,他去那裏做什麽?
董慶山去七峰山做什麽,李氏不知道,趙縣令更不知道,不過案子卻是可以了結,董慶山被野獸咬死,死因無疑點,唯一的疑點是他為何去七峰山,但這不防礙案子了結。
一個成年的男子,他要去哪裏,是他自己的事情,被野獸咬死,只能自認倒黴,文師爺寫好卷宗,交給趙縣令,趙縣令在上面蓋章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