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識破

衆人被趙縣令喝住,嘩鬧聲戛然而止,丫頭婆子們齊齊地望過來,雉娘在父親的身後,看着穿戴整齊,明顯有備而來的董氏,目光越發的冰冷。

董氏正要說些什麽,待看清他身後毫發無損的雉娘,愣了一下,“老爺,剛才有人喊捉賊,聲音從西屋傳來,妾身正要帶人去看一下。”

一聽到有賊,趙縣令也謹慎起來,疾步走在前面,一行人到達西屋,西屋靜悄悄的,半點聲音也無。

門大敞着,趙縣令走進去,輕手推開房門一瞧,鞏姨娘還睡得香甜,他不滿地看一眼董氏,示意丫頭婆子散去。

董氏憂心道,“老爺,妾身真的聽到人喊捉賊,不知雉娘怎麽會和老爺在一起?”

“回母親的話,雉娘睡中發噩夢,不想驚動姨娘,才會去找父親。”

“原來如此,那是母親聽岔了。”

趙縣令松口氣,“既是如此,雉娘也早些安歇吧。”

雉娘乖巧地點頭,對夫妻倆行個禮,便轉身回屋,關好門,姨娘和蘭婆子烏朵都未醒,董氏心機不容小觑,未免暴露,連鞏姨娘她們被藥所迷的事情都不捅破。

她拍醒烏朵,所幸中迷香時間短,她又将門打開,香氣散開不少,烏朵被猛拍幾下,睜開眼睛,一臉的茫然。

“三小姐…”

“你們中了迷藥。”

烏朵跳起來,“那三小姐您有沒有事?”

“無事。”雉娘淡淡地說着,去另一個屋內将鞏姨娘弄醒,此時,烏朵也叫醒了蘭婆子,主仆四人,聚在一起,她臉色凝重,其餘三人面面相觑。

鞏姨娘一陣後怕,“三姑娘,幸好你機警,若不然…”

幸好她提着心,要不然,真讓董氏派人逮個正着,留給她的只有兩條路,被董氏以此事威脅,迫她嫁入董家,或是她不堪被人擺布,再次自盡,她的屍體與董慶山配冥婚。

進可攻,退可守,無論怎樣,董氏都能達成所願。

她與董氏之間,已經不是示弱就能相安無事,而是不死不休,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哪有日日防賊的。

古代庶女,要想脫離嫡母的掌控,唯嫁人一條出路。

眼下又何來可嫁之人,況且她一個庶女要出嫁,就非得過董氏那一關,董氏不死,她不可能有安穩日子過。

趙縣令又不太靠得住,鞏姨娘更不用說,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前路渺茫,後路全無,要想拼出活路,談何容易。

董慶山最多停屍三日,便要下葬,今天才是第一天,還有二天,等熬過去,不知又還有什麽樣的事情等着她。

庶女生存之難,超出她的想象,董氏心之毒,遠非面上所見。

千叮萬囑地告誡其他幾人要更警剔,然後她重新回屋,躺在塌上,睜眼看着頂帳,慢慢地理着思緒,一計不成,董氏還會有後招,明日又要如何應對。

仿佛又回到前世,那些個提心吊膽的夜,她就是這樣,盯着屋頂,不敢入睡。

同樣的伎倆,不知董氏會不會用兩次,她在心中猜測着董氏可能會用的招數,想了想,将烏朵交給她的兩件肚兜翻出來,被火燒過的地方已經剪掉,再将剪邊扯出線來,做出撕破的樣子。

将處理好的肚兜分別藏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弄好後她索性連鞋都未脫,懸在塌邊上,合衣養神。

翌日,醒來後,頭件事情就是吩咐烏朵去逮只老鼠,鞏姨娘不解,雉娘也不多做解釋,等烏朵逮回老鼠,将它綁住。

鞏姨娘躲得遠遠地,“雉娘,此意為何?”

雉娘看她一眼,取一些早飯,放到老鼠的面前,老鼠試探幾下,見無人阻止,大口地吃起來。

鞏姨娘臉一白,“雉娘,夫人她不會…”

“防人之心不可無。”

烏朵和蘭婆子的臉色都很沉重,昨日的事情明顯是夫人安排的,一計不成,肯定還有什麽新手段,夫人想毀掉小姐的名節,目的再明顯不過,她們暗自下定決心,晚上無論如何也不能睡着。

此計不成,夫人難免會狠下殺手,幸好小姐心思慎密,否則,她們丢了性命都不知道要朝誰索命。

老鼠吃過後,又開始上跳下竄想逃走,雉娘将它綁好,讓烏朵找個不起眼的地方放着。

“吃吧。”

淨手後,她拿起筷子,帶着吃一口,鞏姨娘也小口地喝起粥。

西屋氣氛沉悶,主仆四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除了提高警剔,防患于未然,她們似乎別無他法,內宅是董氏的天下,她們無力還擊。

董家出事,趙縣令派人送信到阆山書院,作為外孫的趙守和接到消息,和夫子告假回家,董氏見到風塵仆仆的兒子,不由埋怨起趙縣令。

眼看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守哥兒學業為重,早早讓兒子回來做什麽,等到下葬之日也不遲,再說守哥兒在家,很多事情反倒是不好辦。

趙守和先去前衙見過父親,然後才來的後院,見過母親後,照例派人送些小玩藝兒給兩個妹妹,都是在路途中随手買的。

雉娘看着手中的絹花,紅紗做的花瓣,做工不算太精致,紗質也不細密,值不了幾個錢,卻是一片心意。

她翻來覆去地看着,目光複雜,董氏欲害她,便宜大哥卻對她還有幾分兄妹情誼,這都是什麽事。

鞏姨娘欣慰地道,“還是大少爺有心,常常送來一些小東西。”

烏朵就将櫃底下的一個小匣子抱出來,“小姐,這絹花是戴,還是收着?”

匣子裏,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藝兒,有面人,木雕,還有扇子,這些東西恐怕都是這便宜大哥往年送的,雖不值錢,原主卻精心地收着,想來和這個大哥感情不錯。

她朝鞏姨娘一笑,将絹花比在發上,“娘,我就戴着吧,莫辜負大哥的一片心意。”

也許,大哥回來,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說不定還是一個倚靠,董氏想下手,也要多顧忌一二。

趙守和回到前院,趙燕娘得到消息,将收到的絹花随手一丢,便急急地尋他,他略有些詫異,燕娘平日裏最看不慣他對雉娘好,每次都擺臉色,不理睬他。

他也很無奈,雉娘雖是庶出,卻也是他的妹妹,他自小飽讀聖賢書,怎麽能厚此薄彼,偏燕娘不聽,常與他鬧脾氣。

趙燕娘一進書房,雙頰飛霞,扭捏一下,“大哥,你最近在書院可好,書院都有哪些新鮮事情?”

“大哥一向都好,勞燕娘挂心。”趙守和有些欣慰,燕娘到底懂事不少,都知曉關心他。

趙燕娘絞下帕子,誰管他過得好不好,這位大哥,向來沒有眼色,聽不懂人說話,明明娘都說過,西屋的不用太過親近,偏他不聽,将死丫頭當成嫡親的妹妹看待。

“大哥,書院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上次那位胥大公子…”

趙守和眉頭一皺,“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打聽外男做什麽,胥大公子豈是婦人可以随意談論的,還不敢緊回房呆着。”

趙燕娘氣結,心裏将他罵了好幾句,跺下腳,跑回自己的房間。

前衙內,趙縣令處理好事情,便叫上兒子,董氏随行,一同前往董家。

董家在屋外搭了靈棚,靈棚上挂着喪幡,像董慶山這樣年輕橫死的人,按理來說都是偷偷下葬,不會設有靈堂,可董家就這根獨苗,勢必要大辦。

來吊信的人不多,董家平日為人刻薄,與四鄰街坊都不睦,不過是沖着趙縣令的面子上,大多數人來走個過場也就散去。

董老夫人趴在杉木桐油棺材上,哭天搶地,嚎得一條街都能聽到,李氏也同是如此,婆媳倆一個在頭,一個在尾。

趙家人一到,董老夫人就拉着董氏的手,“大梅,你侄兒死的慘哪,你看這靈堂,都讓人發酸,別說是孝子,就連個未亡人都沒有,生前無人服侍,到了地下,你侄兒也沒個貼心人侍候。”

董氏也抹起眼淚,恨昨夜失手,若不然,侄兒靈前也有個守孝的,再過兩日,侄兒就要下葬,等她回府,希望一切如願。

縣衙後院內,烏朵領回午間飯食,蘭婆子将門關好,雉娘捉住老鼠,分別喂一些,不一會兒,老鼠就停止掙紮,沒有動靜,主仆四人大驚失色。

她用手一摸,老鼠未死,不過是睡過去,飯食中應是迷藥。

鞏姨娘抖着唇,“雉娘,這可如何是好?”

董氏看來是等不及,選在白天動手,一來是白天她們會放松警剔,二來,時間緊迫,眼看董慶山就要下葬。

“倒了吧。”雉娘吩咐烏朵。

鞏姨娘咬着齒,“雉娘,夫人定有後招,你與烏朵出去吃點,找個茶樓呆着。”

“那姨娘呢?”

“我去老夫人的屋子裏,夫人和老爺不在,妾雖然低微,也想在老夫人的塌前侍疾。”

雉娘還是頭回聽說府中還有老夫人,從未見她出來走動過,莫非身子不太好?

此時卻不是細究的時候,她換上不起眼的舊衣,想了想,摸出那杏色的肚兜,随意丢在塌角,然後和烏朵從後門出去,鞏姨娘送走她,就和蘭婆子急急地去東側屋。

主仆二人從後門出去,守門的李伯不在,門闩也未插上,雉娘眼神閃了一閃,疾步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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