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順藤摸瓜
書房內,趙縣令心生不滿,手裏随意拿出一本書,裝作看書的樣子,故意不看董氏。
他本就是年紀很大才開始讀的書,除了敢說自己識字外,不敢說什麽才華,稍微晦澀些的詞都不解其意,幸好他本就是個勤奮的,肯動腦子,幾年為官,穩打穩紮,還有文師爺坐鎮,倒也從未鬧過笑話。
對于眼前的日子,他分外的珍惜,兒子與他一樣好學,以後考科舉走仕途,至少比自己強幾倍,幾個女兒中,鳳娘自不用說,貴為縣主,将來必嫁入高門,燕娘是嫡出,嫁的也不會差,雉娘雖是庶出,卻長相出衆,應該不會比兩個姐姐差太多。
他從未想過要與董家結親,以前沒想過,現在董慶山都死了,更加不可能,偏妻子被豬油蒙住心肝,向着娘家。
他不說話,書房內靜得吓人。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語氣讨好又婉轉,“老爺,你還記不記得,昨夜裏家裏遭賊的事情,東西許是那殺千刀的賊順走的,燕娘一直謹守閨訓,怎麽可能和慶山有私情,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難做,大嫂平日裏就常眼紅我,可能是這樣才遭來禍事。”
她掩着面哭起來,今日因去奔喪,臉上沒有塗那些厚粉,也沒有抹那胭脂,雖然皮糙又黑,卻比以前看得順眼。
趙縣令放下手中的書,看着她,神色慢慢緩和下來,董家人貪得無厭,這些年他深有體會,難保他們不會起歪心,在他的內心深處相信,無論是燕娘還是雉娘,他的女兒,都不可能做出和別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裏長舒口氣,此事圓過去,大嫂那裏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撫好趙縣令,雖然他臉色還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開始噓寒問暖,被趙縣令以公務為由打發走。
董氏不甘地離開,娘家人此舉,有些寒她的心,聽娘的意思,只要慶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過去,她們居然也願意将錯就錯,絲毫都不曾考慮過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齒,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兩個賤人手中吃這麽個啞巴虧,看她要如何讨回來,只不過羅老大怎麽會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還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機帶着曲婆子出門,沿後街拐個彎,來到與羅老大租住的民宅,讓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門進去,羅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頗為得意,“大梅,此次我幫你做成這事,你的好處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緊巴巴的,連這月的房租都未交。”
還想有好處,事情差點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過來的手,指甲中還有污垢,一陣惡心,沉着臉,“我問你,東西是在哪裏拿到的?”
“當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間裏。”
小賤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辦得很好。”她從懷中摸出一個素色荷包,遞給羅老大,羅老大歡喜地接過,順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閃過厭惡,這個羅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還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讓他好看。
“事情沒完,還得要麻煩你。”
羅老大将荷包往懷裏揣,“你盡管說吧。”
董氏陰着臉對他安排一番,然後離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開懷,竟是讓他動真格的,去壞那庶女的清白,這樣的好事,他最是喜歡。
他摸下懷中的銀子,少說也有五兩,有銀子拿,還能睡嬌滴滴的官家小姐,這樣的美差到哪裏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縣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兒,聽說長得極為貌美,這小美人兒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讓他渾身顫抖。
突然,似乎有腳步聲傳來,他暗罵董氏離開時沒關門,罵罵咧咧地去關門,還未走到跟前,卻不想被人一腳踢飛。
他被踹得撞在牆上,正欲破口大罵,吐掉口中的灰,視線中,出現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來人是一位年輕的公子,約二十多歲的樣子,極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視着地上的羅老大,如看一只蝼蟻。
後面的門被人關上,胥良川身後的随從走上前,他名叫許敢,身材結實,羅老大拼命掙紮,怎奈許敢力氣甚大,三下兩下将他五花大綁起來。
羅老大拼命掙紮,繩子卻掙越緊,“這位公子,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是不是找錯了人?”
“你可是羅老大,蘆花村人氏,以前與趙縣令曾經比鄰而居?”
羅老大心驚,這人怎麽知道的,看來是有備而來,他腦子飛快地轉着,确信自己從未見過這位公子,也不可能會得罪他。
“正是,不知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裏也常幫別人跑腿,混口飯吃,若公子相問,必知無不言,求公子先給小人松綁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遙處,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沒有找錯人,也沒什麽大事,就想聽羅老大說說以前在蘆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鄰裏相處的事。”
羅老大有些懵,這位公子大張旗鼓地綁住自己,是想聽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麽好聽的。
早些年,沒什麽值得講的。
“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聽故事,為何不去茶樓聽書,可比小人講得好多了。”
許敢是個急性子,力氣是常人的兩倍,見羅老大沒聽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當下就給了他一拳。
羅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滾,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鄰裏的故事,又提到趙縣令,或許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羅老大,現在想起什麽了嗎?是否可以說說,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羅老大反倒明白過來,這位公子必是想探趙家的事情,不知和趙家有什麽過節。
趙家人的事情與他無關,只要不是找他麻煩的,他就放心了。
他和趙家是鄰居,他父母早亡,東一家西一家地混口飯吃,趙書才與他則不同,一直都踏實地做活。
趙家窮,趙母當年治病花了不少銀子,趙家的女兒自賣自身,得了些銀子,卻也沒能支撐多久,就花得精光,趙母病雖好了,人卻癱在塌上。
趙書才受家境拖累,和他一樣,都是光棍,不過趙書才長得比他端正,最後娶了董氏,聽說半個銅子兒都沒花,他心生嫉妒,想着趙書才真是好命。
董氏雖醜,皮膚也黑,可也是個女人,趙書才常外出做活,只剩董氏在家照顧父母,他便不停地找借口串門子,想揩點油水。
趙家老爺子那時候身體還算硬朗,董氏會做人,也是幹活的好手,裏裏外外的活計都能上手,老爺子對她贊不絕口,加上她進門兩年後就生了兒子,更讓老爺子滿意。
董氏身形壯碩,屁股也大,雖然皮子又黑又糙,但也是個女人,生完孩子後身子看起來也有些勾人,他有事沒事地往前湊,董氏不拒絕,可想要摸個手什麽的,董氏就不幹了,氣得他差點罵人。
村裏的屋子不比城裏,兩家之間不過是堵土牆,董家的廚房就挨着他家,莊戶人家都沒有專門的淨室,洗澡啥的,都是在廚房後面解決。
他趁無人時,在牆上鑿了一個洞,正好對着董家的廚房,常常看到董氏光着身子洗澡。
不能摸,看着解下饞也是好的。
有回,他實在沒忍住,翻牆闖進去,董氏倒也沒大吃驚,甚至還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搓洗起來,他心中一喜,正要脫衣辦事,就聽到有人走近。
屋子裏的趙老爺子不知為何往這邊走,也一頭闖了進來,董氏驚得大叫,用衣服遮住身子,大喊捉賊,老爺子看到他大怒,邊罵邊要過來打他。
他無路可逃,腦子裏只想着不能讓老爺子将此事宣揚出去,否則趙書才饒不了他,他情急之下,抄到一根棍子,一揮過去,将老爺子被打得往前撲,前額正好磕在竈臺上。
董氏這時也穿好衣服,見老爺子趴着不動,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摸下老爺子的鼻息,只摸到滿手的鮮血,老爺子竟然氣絕身亡。
他吓得手足無措,怎麽會出了人命,董氏先是一呆,然後卻笑了起來,吩咐他一起,将老爺子擡到屋外的大石頭上,村裏的人家大多會在院子裏擺放這樣的大石頭,用來劈柴磨刀,他立馬明白董氏的用意,照做後翻牆走人。
不一會兒,他就在牆這邊聽到董氏在大聲叫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趙家老爺子在家裏摔倒,正巧磕在院子裏擺放的大石頭上,當場喪命。
董氏哭得悲痛欲絕,屋內的孩子也跟着哭起來,她将兒子抱出來,跪在地上,哭得凄慘,讓人動容。
村裏派人去鎮上做活的地方通知趙書才,又有幾個人幫她将老爺子擡回屋內,癱瘓在床的趙母不停地詢問發生何事,也沒有人理。
等趙書才趕回來時,就見媳婦兒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父親的屍體被擺在屋子的中間,他悲痛欲絕,董氏不停地哭着罵自己,沒有照顧好公爹,她在屋子裏忙活,公爹想到院子裏劈些柴火,誰知眨眼的功夫,竟天人永隔。
趙書才見她哭得傷心,不忍再苛責,叫上村裏的長者,安排父親的後事。
羅老大憶到這裏,有些走神,難道這位公子是為此事而來,他又是從何處聽到風聲的,他與趙家是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