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放手

苗素生日過得很簡單,只請了幾個好友在自家會所小聚了一下,這也可以說是他這些年來過得最平靜的一次生日,之所以用“平靜”來形容,是因為這次缺了個“鬧騰”的主力軍——羅堯。

苗素十三歲生日的時候,羅堯讓十三架單價二十萬的最新款精密無人機排着隊去學校給苗素慶生,導致苗素在幾百圍觀同學面前被教導主任請去了辦公室。十八歲生日那天,羅堯更是財大氣粗,點亮了一整座H市最高的中心塔,讓全市人都知道今天有個人成年了,他的名字叫苗素,不是什麽大明星,就是個富二代高中生。這件事之後,苗素有整整一個月沒有理羅堯,而羅堯也被他爹羅岩君狠狠修理了一頓,還被他爹親自拎去苗家按頭道歉。

羅堯為苗素幹過的傻逼事數不勝數,所以當他突然一下不傻逼的時候,除了苗素本人,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

“就……這麽簡單?”坐在羅堯身邊的張壘瞪着桌上那個四四方方的扁平禮物盒,一臉難以置信。

方覺則坐在最遠的地方,眼中有些許冷意,看來事情還是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苗素,生日快樂。”羅堯把盒子推到了苗素面前,“薇薇安的新書,上面有她親筆寫給你的生日祝福。”

“《幽默葬禮》?阿堯終于懂得投其所好了。”苗素拿過盒子,看到這個禮物,他明顯很開心。

“薇薇安是誰?”苗素身邊的陸謙之問道。

“薇薇安是外國的一位Alpha女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她最擅長諷刺文學,諷刺文學就是……”

苗素向陸謙之十分詳細地解釋了一遍薇薇安,他耐心地講了這麽多,陸謙之聽完後卻一把握住他的手,首先問道:“你喜歡她?”

“我敬仰她。”苗素反握住陸謙之的手,力道似是安撫,這才平息了陸謙之面上隐隐冒頭的不悅。

看着對面手拉手說話的苗素和陸謙之,羅堯喝下了今晚的第三杯酒。

苗素怎麽會和陸謙之走到一起呢?他們分明是格格不入的兩個人。

苗素表面看起來溫文爾雅,實際上卻最不喜歡為人答疑解惑,別人的提問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打擾。他祖上是大學士,與生俱來就有一股子清高,最看不上胸無點墨之人。羅堯為了追他,沒少在文學素養上下功夫,即便是再晦澀難懂的文字,他也能硬着頭皮啃下去,因為只有模仿愛好,才能和苗素擁有更多的共同語言。

而陸謙之,他只是一個高一就辍學的社會青年,打架鬥毆,不學無術,上個月還進了警*察局,直到現在小腿還上着夾板。在羅堯看來,陸謙之除了一張好看的臉外,幾乎沒有任何優點。

苗素究竟為什麽獨獨偏愛這個比他還小兩歲的陸謙之呢?不能僅僅是因為陸謙之救過苗素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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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陸謙之想和其他人一樣喝酒,卻被苗素沒收了酒杯,換成果汁遞到他面前。

“未成年人不許喝酒,而且你腿傷還沒好。”

陸謙之聽話地就着苗素的手喝了一口果汁。

張壘聽罷跟着起哄:“小朋友喝什麽酒,喝果汁就好嘛。”

被苗素管着沒什麽,但被張壘喊小朋友,陸謙之頓時面上一熱,他濃眉擰緊,為自己正名道:“如果不是腿傷,我可以一個人幹倒你們一群人!”

“那好,”張壘誇張地一拍桌子,“等你腿傷好了,壘子哥找你單挑。”

“單挑就單挑,我陸謙之随時奉陪!”

相較張壘的玩笑之言,陸謙之表情十分認真,他到底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随便一激,中二病就起來了,結果這股子中二魂還沒燃燒多久,就被苗素不容反駁的三個字澆滅——

“不允許。”

“好吧,我都聽苗哥的。”陸謙之整個人蔫了下來,乖巧的不得了。

苗素這哪是談戀愛啊,這分明是在帶孩子,還是個很不聽話的闖禍精。

對面的苗素和陸謙之黏黏糊糊的樣子讓羅堯有點頭暈腦脹,他晃悠地站起來,招呼也沒打就出了包間。

羅堯在衛生間洗了快有五分鐘的臉,卻依舊沒洗去腦中那些和酒氣一起上頭的亂七八糟的思緒。他察覺到背後有人,一擡頭,從鏡子裏看到了身後的苗素。

衛生間的整塊牆壁都是奢華的金色,燈光照上去,好像一切都不真實,這金邊勾勒在苗素身上,更有一種毛絨絨的虛幻。

兩人一前一後通過鏡子對視了良久之後,羅堯問了一個非常幼稚的問題:“他哪裏好,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羅堯本就低沉磁性的煙嗓經過酒精洗禮後更加聲色沙啞,發梢上的水順着線條完美的側臉落入衣領,顯得有些狼狽。

其實這個問題并不是臨時起意,他憋了很久,這次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問出來了。

苗素思索了一下,然後笑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實在太多了,我改天再跟你細說吧。”

羅堯望着鏡子裏笑得一臉甜蜜的苗素,心中有些不甘,卻又沒那麽不甘,甚至……甚至還有點微不可見的釋懷。

“阿堯,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又喜歡我哪裏呢?”

“……”

羅堯一怔,苗素問得太直接了,以至于羅堯語塞到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關于羅堯對苗素的追求,苗素從來都是避而不談的,這是第一次,他這麽正面的說出來,在羅堯面前說出來。

羅堯在心中問自己:為什麽會喜歡苗素?

可絞盡腦汁也無法作答,這不是酒精作祟後的遲鈍,因為喜歡苗素本身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他們家世相當,他們青梅竹馬,他們兩小無猜,他們一起長大,他是Alpha,苗素是Omega,沒有邏輯,沒有答案,說不出具體喜歡在哪,總之理所當然就應該喜歡苗素。

羅堯是個向來沒有長性的人,唯有喜歡苗素是他堅持最久的一件事,快八年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沒停過,既然執着到如斯地步,如果此時突然停下,會不會顯得他很不正常?

像是被什麽縛住了手腳一樣,高大的Alpha站在洗手池旁,求助一般望着鏡子裏的Omega。

“求而不得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物理學上的慣性定律告訴我們,在沒有外力作用下,物體将一直靜止或一直勻速直線運動。”苗素頓了頓,而後笑道,“其實,你已經遇到屬于你的外力了,不是嗎?”

苗素輕柔的聲音如泠泠甘泉,驀地湧進羅堯的耳中,讓人陡然清醒。

望着苗素一雙通透的眼眸,他竟有些不敢和苗素對視,在戀慕對象面前糾結是否還要繼續喜歡下去,這場景實在詭異,也着實丢人。但其實,苗素看的比他自己清楚得多,從程澈哭着離開運動場的那天他就知道了,他只是在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罷了。

羅堯不缺勇氣,他只是缺個人來告訴他,可以拐彎了。

羅堯和苗素走的時候是分開走的,回來卻一起回來,陸謙之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盯着羅堯看,像一匹剛長出利齒的小狼,眼中Alpha宣示主權的信號若隐若現,那危險的表情可一點也不像個聽話的孩子,不過當苗素坐過來的時候,他便立刻恢複了之前乖順的神色。

羅堯坐回張壘身邊,張壘擠眉弄眼地問他什麽情況,羅堯搖搖頭,示意張壘看苗素。

苗素停掉了包間裏的音樂,拿着話筒站了起來,與陸謙之十指相扣。

“我現在要向你們正式介紹一下陸謙之。”苗素看了一眼身邊的Alpha。

張壘疑惑道:“都認識這麽長時間了,還介紹什麽?”

苗素笑了笑,舉起和陸謙之交握的手,“陸謙之,我的男朋友。”

苗素溫柔的聲音通過話筒放大,環繞立體聲擴散入每一個人的心中,這是一個極為堅定的陳述,像是誓言。

“喂……”陸謙之動了動手指,卻被苗素握得更緊,一個Alpha連Omega都掙不開,他帥氣的臉上頓時浮起兩抹可疑的緋紅,和他“追風少年”的形象極為不符。

“啪啪啪啪”……

羅堯帶頭鼓起了掌,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極為突兀。

張壘一驚,“覺覺,騾子這是醉的不輕啊!”

結果卻對上了方覺面無表情的臉,方覺正看着羅堯的方向,好像根本就沒聽苗素說話。

“覺覺,你和騾子,你倆怎麽了啊?”

這不是他的錯覺,他很明顯地感覺到羅堯和方覺之間有問題,羅堯從A市回來之後,他甚至都沒怎麽見他們說話。

的确如張壘所說,幾人之中,羅堯醉的最厲害,到最後散場的時候,羅堯幾乎連路都走不了了。

苗素對張壘和方覺說:“你們先走吧,我讓司機送羅堯回去。”

把張壘和方覺送上出租車,苗素轉而對醉醺醺的羅堯說:“阿堯,我和陸謙之送你回去。”

羅堯被司機架着,迷迷糊糊擡頭,表情茫然地說了句“我不”,語氣像小孩一樣,十分任性。

羅堯平時很注意自己身為Alpha的形象,苗素還是第一次見羅堯醉成這樣,他便一時興起,笑着走過去,沖羅堯紅撲撲的臉蛋問道:“羅堯小朋友,告訴哥哥你不什麽?”

“不要你們送……”羅堯掙紮着想從口袋裏掏手機,邊掏邊嘟囔,“我要橙子來接我。”

羅堯身高一米八六,力氣大,又不配合,着實把架着他的Beta司機折騰得夠嗆。

好不容易羅堯拿出手機,結果在電話簿裏翻了好久也沒翻到程澈的號碼,他索性直接輸入號碼撥號,誰知卻一連打錯了三個。

羅堯這副傻樣苗素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羅堯的手機,替他給程澈把電話打了過去。

對面清冷的聲音是在振鈴五聲後才響起的,那個“喂”的尾音還有些發顫,苗素從裏面聽出了一絲緊張。

“你好程澈,我是苗素,你學長羅堯喝醉了,你可以過來接他一下嗎?”苗素看了一眼羅堯一攤爛泥耍無賴的樣子,嘴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然他就得露宿街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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