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似乎被熄去了三分之一，恰到好處的黑暗停在人群之外，又給他們留出可供密語的縫隙。她在輕緩的舞動中看見她的哥哥神野隼人正在那片黑暗的交界處看着自己，神野隼人按了按太陽穴，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

悠揚的舞曲忽而直下，常暗忽然貼着她的耳側低沉地說“轉圈”，那聲音好似迷離的細沙般流入她的耳腔，騷亂不已。

莉緒向後輕邁半步，以右腳為中心旋轉一周，在這白駒過隙般的一瞬間，周圍女性旋轉的裙擺好似小傘般張揚開來。她想起二年級京都的畢業旅行，細細綿綿的小雨，祗園路上撐着和傘小步蹒跚的藝伎，還有撐着剛從特産店買來的和傘的常暗踏陰，緩緩向正在屋檐下避雨的自己走來。

“你還記不記得……”莉緒細聲呢喃，常暗沒有聽見這微弱的自語，反聲疑問道，“嗯？”

莉緒擅自沉溺于回憶之中，她輕輕呵了一聲，随即回答，“沒有、沒有，我好像有點累了，我們先到一邊休息吧。”

常暗踏陰雙腳一并，托着她的手往無人起舞的方向走去。

他們剛回到這觥籌交錯的氛圍中，還沒來得及歇口氣，莉緒便從路過的侍者的托盤上取下又一杯香槟。常暗一愣，正欲攔下舉杯飲酒的長發女人，另一名身着西裝的年輕男子便停在兩人面前——忽然出現的陌生人讓莉緒下意識停住暢飲的動作。

莉緒定睛一看，這不是經營科的演講代表人嗎。

“初次見面，常暗先生——神野小姐，好久不見了。”年輕男人近看有幾分娃娃臉，這令他沒什麽壓迫力。他擡了擡手中的高腳杯，朝莉緒的方向一側，莉緒倒也不介意素不相識的人與自己搭話，她禮貌性地側杯一碰，小酌半口。

“初次見面。”常暗疑惑而略帶警惕地朝他瞥了一眼。

年輕男人也淺酌了一口，三人相視而笑，卻沒有人再開口說話，沉默愈是持續愈是尴尬。直到男人在各懷心緒的視線交錯中噗嗤一笑，氣氛才有所緩和。

“神野小姐想必是沒有認出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跳舞【看視頻瞎寫【

好像看得人突然多起來了搞得小窒息有點慌，究竟發生什麽了！

6、今夜的最後一曲（下）

莉緒在腦中稍作尋找，再三确認自己不認識這名年輕男人，她平緩地吸了口氣，正欲開口，對方卻先笑出了聲，“我們只在一年級雄英祭上有過一次交流，“捏造英雄”——我這麽說不知莉緒小姐你是否有些印象？”

那人一提，莉緒這才想起來，眼前的男人曾在一年級雄英祭上大肆厥辭英雄不過是人造産物，資|本運作才是英雄這一概念的真身，只要包裝得當，雞鳴狗盜之徒也能成為他人眼中一身正氣的“英雄”。細細揣摩，他說的話不無道理，年少的莉緒沒有能駁倒對方的論證，只是一味說着“終有一天你會了解”這類故弄玄虛的話，而那一年發生的種種也确實印證了一切——英雄之所以為英雄，是因為他們擁有常人所沒有的信念。

“你現在還這麽想嗎？”莉緒對上他的雙眼，說着只有他們能聽懂的話。

常暗踏陰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一聽見莉緒的話，他看向那年輕男人時便帶上幾分審視。

“或許不是吧……”他輕笑了一聲，視線向綠谷出久探去，剛想說什麽，便被緊随其後的幾名友人叫住。年輕男人向他們側頭示意，最終也只瞥瞥常暗踏陰，無奈地說了句“我本想邀你跳舞”，而後轉身離去了。

“他似乎是出久事務所的合夥人。”常暗将視線從男人離去的背影那收回，開口說道。

莉緒卻趁着他出神的時候，又喝下半杯香槟。她好似在自言自語，低聲喃喃，“綠谷出久改變了他嗎，他果然是個了不起的人。”也不知究竟在說誰了不起。

“你也曾改變我。”常暗踏陰接上她的話，他見莉緒滿目驚異，又定定地重複了一次，“你也曾改變我。”

“我何德何能？”莉緒露出自嘲的微笑，她擡起花枝般的手腕，在服務員毫無所察時将空杯放到托盤上，順走又一杯香槟，可還沒來得及湊到嘴邊，就被常暗伸手劫下。莉緒也沒不高興，只是笑笑，繼續伸手去拿下一杯，而這一次，常暗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再不讓她動了。

莉緒直挺挺地回視他，她眼底帶着常暗許久未見的黑暗，“我不喝便是。”

常暗回想起多年前，各大事務所聯合追捕的殺害神野兄妹雙親的連環殺人犯時，她也曾是這樣的眼神，好似再也無法看見世間任何美好事物，只剩下如污泥般暗潮湧動的情緒。他想起她瘦弱的雙手緊緊掐住犯人的脖頸，想要将其趕盡殺絕，又在看向自己的下一秒松手了——那是英雄為了大義放下仇恨的瞬間。

那一幕在他心中從未消失。

“是我也好、心操也好、梅雨也好，你的朋友，你的親人，都在心裏為你而默默願景，願景你能再次使用‘神獅’的名號，穿上戰鬥服，為守護人們而戰。”常暗猶豫了幾分，又繼續道，“就像四年前那樣，縱使面對仇人，縱使痛苦萬分，你也忍下幾欲***的複仇之火，為了心中的秩序和正義将犯人捉拿歸案。”

“不、我……”

常暗沒給她反駁的機會，“你曾改變我，也曾改變很多人。”

可哪個職業英雄不曾改變過他人呢？

莉緒失笑。

只是肩負“職業英雄”其本身便是正義象征般的存在了，他們驅逐邪惡，守護人民，他們維護社會、引導少年們……比起其他英雄，她所做的太少太少了。

“你好……神獅小姐。”一名身着雄英制服的少年忽然靠近兩人，他緊張地握着自己的雙手，“那個、我是神獅小姐的粉絲，我、冒昧地問，我可以邀請您跳舞嗎。”

這少年似乎還沒開始發育，甚至比莉緒還矮一些——莉緒想起曾經身旁這個男人也比自己矮上幾公分，她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常暗卻自說自話地松開手接了一句，“我不介意。”

好像在宣布所有權。

她可不在乎他介意不介意。

“抱歉呢，我好像有些喝多了。”莉緒難得使性子和常暗對着幹，“但是可以聊聊天，比如……你是英雄科的學生嗎？有沒有想去的事務所？”

“啊、我是英雄科2年A班的……”

“吉田引也，他可是雄英祭上将個性運用得淋漓盡致的一名好手。”和隐退的莉緒不同，仍是職業英雄的常暗自然會對後輩多加關注。

“是！能得到月詠先生的賞識是我的榮幸！”吉田引也激動得滿臉漲紅，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莉緒，“我原本的志願是神野事務所，一方面是聽說神獅小姐偶爾會回事務所，一方面是我對致力于架構警方與英雄情報樞紐的神野事務所十分向往，但去年的雄英祭沒有拿到神野事務所指名……”

“你的個性比起情報搜索更适合制服罪犯……”常暗就吉田引也的個性做了一番分析，“但是、若你有欲同神野兄妹共職，不妨嘗試來我們事務所。我們正與神野事務所協定合作細節，若無意外下個月便會發布合作公告，而神獅或将是我們此次合作的負責人——”

莉緒又一次失笑了。

這倒好，她自己都沒想清楚如何是好，這男人倒是語焉不詳地幫她做了決定。更讓她覺得好笑的是，自己并不為此感到生氣。

她對他生不起氣來。

想必他也是如此。

“也就是說……”

“我有複出的可能性——”莉緒輕靠在他肩上，她能感覺到常暗明顯一僵，她故意擡眼，自下而上望着他，“是吧，漆黑英雄月詠。”

那是還算愉快的交流——起碼對吉田引也來說是愉快的交流，他在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在本年度課外實習中選擇常暗所在的事務所後便被班上的女學生拉去跳舞了。

經過剛才那一茬，莉緒也沒了玩樂的興致，和兄長匆匆道別後便離開會場，常暗不放心她自己一人醉醺醺地離開，只得當回司機送她回去，一路無話。

兩人回到神野書屋已是深夜十一點。

莉緒剛進大門就甩掉身上的貂皮大衣，又踢開束縛雙腳的高跟鞋，也沒招呼常暗的意思，徑直往浴室走去，待常暗反應過來，屋子裏已經響起微弱的水聲。

他有些尴尬地脫掉大衣挂在門口的衣架上，就算是深冬，一回到室內也會因空氣不流暢而燥熱纏身。常暗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三兩下解開領帶，他越過滿地書山，坐回柔軟的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