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宋家捏住了那些證據, 這遠遠是裴德勝想不到的。
蘇慕晴能想到是他身邊的人出了纰漏,裴德勝自然也能想到。
他腦子的弦幾乎快要斷裂,立馬便朝宴席四周望去, 裴清硯一定在附近!
之前裴清硯向宣元帝告狀, 虧得裴德勝還以為他拿自己沒辦法,雖然自己失了總管一職,又被打了一頓, 但好歹是自己技高一籌。
誰知……那竟然是裴清硯刻意為之。
自己後來打消了顧慮, 既然事情都被捅破到宣元帝面前去了,裴清硯便再也沒了手段害他,他以為躲過一劫, 哪知那只是開始罷了。
宣元帝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憤怒。
到最後, 竟忍不住一腳踢到了裴德勝身上:“混賬!”
裴德勝胸口極疼,硬生生受了這一腳, 幾乎快要吐出血來。
裴德勝臉色煞白,已經無力反駁。光憑那些證據,他貪污了那麽多錢財,受了各種各樣的禮, 全都赤/裸的奉到了宣元帝面前。
“皇上, 這些年老奴服侍皇上, 的确做了許多錯事, 這些老奴都認下了, 可老奴萬萬不敢算計皇室啊。”
兩害取其輕, 這罪認了也便認了,但萬萬不可認下算計皇室的罪名。
裴德勝知曉這一點,極力為自己辯駁。
而此時,蘇慕晴卻站起身來:“皇上,可否容民女喚一人過來?”
“何人?”
“裴府送來監視我的女婢,裴公公貪污之事民女不知,可他要拿民女算計七皇子的事,民女卻知曉得清楚!”
Advertisement
宣元帝眯起眼:“你膽大的做了這麽多事,不要命了?就不怕朕處罰你?”
蘇慕晴身體一僵:“為了皇上今日不被蒙騙,民女就算拼着不要這條命了,也要讓皇上知曉。”
宣元帝方才還怒不可遏,此刻瞬間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他冷笑一聲:“既然你這麽為朕着想,便叫上來吧。”
蘇慕晴知道宣元帝已有所遷怒,但她今日不做也得做了。
很快,香樨便被人給帶了上來。在看到裴德勝時,香樨痛苦的低下了頭去,吓得瑟瑟發抖。
“你可是裴德勝派去監視蘇慕晴的人?倘若有半個謊字,便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香樨身體僵硬,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她趴在地上,眼瞳不自覺的放大,汗流浃背,內心無比掙紮。
“說!”
香樨緊緊閉上了眼:“是。”
“裴德勝還吩咐了你什麽?”
“待七皇子和小姐成婚過後,把七皇子府中的消息……傳遞至裴府。”
裴德勝啞聲叫到:“你個小崽子,雜家何事說了這樣的話?雜家只是讓你監視蘇慕晴,讓她和七皇子成其好事!”
香樨身子一瑟縮,止不住的輕顫。
李公公立馬喊人把裴德勝給捉住,兩個侍衛把他押在地上,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多說一個字。
而香樨的證詞,已經能夠證明裴德勝心術不正。
自古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先是周升,已惹起了裴德勝的争強之心,再是宋家的證據,讓宣元帝心中已生了不好的印象,三是自己派出的香樨,裴德勝在宣元帝此處再無好感。
“把裴府全都給朕打入大牢!至于蘇小姐你嘛……”
宣元帝上下打量着她,眯起眼思索了起來。
正當此時,外面忽而有人進來禀告:“皇上,裴大人求見。”
“裴清硯?他已歸南陽?”
“是,裴大人說連夜趕回來的,不敢在路上耽擱,一聽說皇上來了此處,便忍不住早早的把自己調查到的事情說與皇上聽。”
宣元帝派他去各個州縣的時候,是交給了裴清硯任務的。
如今他已查明,宣元帝連忙道:“讓他進來吧。”
話音剛落,裴清硯便緩緩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在外面已經站了一會兒了,身上裹了淡淡的桂花香。縱然連夜勞累,扔不損那清隽的容貌。
衣擺繡着青竹葉,光是看着他,秋日的燥熱都消失不見,徒生一股清涼之感。
衆人心下一動,甚至有不少的婦人正眼瞧了他。以往只覺得他是太監養子,格外卑微,又因為裴清硯參加宴席時總木讷的低着頭,存在感極弱。
現在這樣一步步走來,真是翩翩君子,讓人挪不開眼。
仿佛得了皇上賞識的這幾個月裏,他的氣質便呈現翻天覆地的變化,蒙塵的明珠也逐漸被人所注視。
宣元帝差點難以收回自己的眼神,不得不說,裴清硯某些時候,真的太像魏雪拂了。
他見了裴清硯,也總是心生喜悅之情,縱然知道裴清硯出身低微,也給了他一個官職。
“參見皇上。”
“起吧。”
裴清硯手裏拿着東西:“已為皇上調查清楚,全都寫在折子上了,皇上還是盡快看吧。”
天下州縣異動,宣元帝早有擔憂,沒想到裴清硯短短兩個月就查清楚了。
他這次出去,明面上是排放疫病的物質,實則是探查這些。
宣元帝心中了然,看來折子上的事有些嚴重了。
宣元帝本不欲再在裴德勝的事情上多放心思,裴清硯卻提起了一件事:“之前臣進獻藥方,皇上說會答應臣一件事,皇上是否還記得?”
宣元帝好笑的問:“你是想和裴德勝劃清關系?朕若知道裴德勝是這樣的人,之前就該答應了你去。”
裴清硯卻搖頭:“并不是。”
宣元帝皺眉:“那你想要什麽?”
“在裴府中,唯有謝姨和慕兒待我好。人不能不懂得知恩圖報,父親下獄是他罪有應得,可臣卻想求皇上開個恩典,令謝姨和父親和離。”
此話一出,蘇慕晴也震驚的望向了他。
原來他早有後招,就算算到了蕭奕謹會朝皇上請求賜婚,他也緊咬着牙,沒有先他一步,而是留下了這個恩典。
蘇慕晴眼眶微熱,鼻尖酸澀不已。
宣元帝沉默了良久:“你倒是有情有義。”
“這十七年裏,鮮少有人對臣好,不是打罵,便是背後嘲諷數落。她們在臣最危難的時候幫過臣,于臣而言,猶若珍寶。”
裴清硯這話,忽而讓宣元帝心裏多出些許同情憐憫來。
他與謹兒同是十七歲,可比起蕭奕謹在章府的日子,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此事,朕便答應了你。”
裴清硯深深一拜:“多謝皇上。”
宣元帝派人宣了旨意,謝瑜君終于得償所願,在席間正坐時幾乎脫力。
蘇慕晴也回眸望了謝瑜君一眼,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裴府這魔窟,總算是出來了。
這個決定,可謂是幾人歡喜幾人愁,而現在到底是柔嘉公主的壽宴,不好大張旗鼓的處罰了裴德勝,宣元帝只派人悄悄将他押到了天牢裏。
臨走前,裴德勝陰狠的瞪了蘇慕晴一眼。
而在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蘇慕晴卻快速的在他面前說:“牆倒衆人推,裴公公自以為屹立衆人之上,可何曾想過,自己這些年做的事情,是否惹了衆怒?”
裴德勝放眼望去,身後觥籌交錯,說說笑笑,竟無人為他求情。
平日同他交好的,亦或奉承他的,如今全都充耳不聞了。
甚至別說厭惡着他,憎恨着他的人了。
昨日自己手裏還握着權勢,今日便一朝淪為階下囚,便宛若身處在夢中那般。
夢裏的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被嬸嬸強行送到宮中,什麽人都可以來折辱他,大雪天裏他跌倒了,還有人踩着他的臉譏諷。
他不要低人一等,不能再受這些人的譏諷折辱,他要一步步爬到頂峰,把他們都踩到腳底下才有活路。
這二十幾年,他不後悔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只是可惜自己養虎為患,沒早些廢了裴清硯。
裴德勝很快就被拖走了,臨走前那眼神,教人極為可怖。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宣元帝也大駕回宮了。
蕭奕謹本要随宣元帝回去,他卻謊稱身體不适,等在了蘇慕晴回蘇府的必經之路。
馬車過來緩緩駛來,蕭奕謹本想上前攔住,風揚起了車簾,他卻見到裴清硯也在馬車上。
平日只覺得他是個太監養子,并未把裴清硯放到心上。
今天蕭奕謹是親眼目睹了宣元帝對他的态度,以及裴清硯出現時,蘇慕晴仿佛觸及黑暗中的微光那般,看向了裴清硯。
這是她第一次那麽依賴着誰。
蕭奕謹低下了頭,遲遲未派人出去将那輛馬車攔住。康靖有些疑惑的問:“七殿下不是想見蘇小姐?”
“不必了。”
蕭奕謹的語氣極冷,他已經徹底察覺到了一件事,就算此時攔下馬車,蘇慕晴的心也不在他身上,只有……鬥垮了裴清硯。
因為有蘇慕晴的原因,今日裴德勝的事他也只是袖手旁觀。
可若往後裴清硯再出現,他便不會坐以待斃了。
蕭奕謹很快就離開了此處,坐在馬車上的蘇慕晴看到這一幕,不由松了一口氣。
車簾被撩了下來,她便聽到對面的抱怨聲:“看來慕兒讓我上馬車,是利用了我一場,可真叫人白白高興了一場。”
蘇慕晴臉頰微紅:“兄長!”
裴清硯嘴角綴着一抹笑容:“我在。”
蘇慕晴心跳有些加快:“我只是猜的,也許七皇子不會守在路上呢?”
“那……不守在路上,你便是誠心邀我去蘇家了?”
蘇慕晴望着他,心中升起幾分羞澀。
她微垂着眼眸,鴉羽的長睫輕顫了起來,壓着聲音,輕輕的說:“嗯。”
這聲量還帶着鼻音,聽起來婉轉動人,猶如撒嬌一般的甜膩。
裴清硯眼眸晦暗:“兩月不見,慕兒見着似有大了些。”
蘇慕晴尚未反應過來,馬車便驟然一停。
她沒穩住自己的身體,直接朝裴清硯的懷裏撞了去。
裴清硯感受到了兩團柔軟,配合着他剛才說的話,可真是帶了歧義。
果真,他低眸看向蘇慕晴,只見她立馬穩住了身體,縮的一下到了馬車的角落裏,臉頰紅得滴血,想了半天才罵出三個字:“登徒子!”
裴清硯:“……”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