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入冬過後, 人也更倦怠了些。

屋內燃燒着火爐,蘇慕晴嫌太悶,便讓習秋打開了窗戶。

外面銀裝素裹, 雪也積了厚厚的一層, 紅梅已經含苞,不日就要開放了。

蘇映晗上次去範家後,範老太爺就硬生生吐了口血,回來之後蘇夫人雖然教訓了蘇映晗, 消息也傳到了範家,可到底兩家的關系出現了裂痕。

蘇夫人知道是因為蘇慕晴被皇上賜了婚, 所以範家才對她生出了隔閡, 以為蘇家會就此背叛。

蘇夫人有苦難言, 這幾日更是登門了許多次,都被拒之門外。

說到這個,習秋還打抱不平:“夫人已登門了那麽多次, 公子還是從他們範家過繼來的,說翻臉就翻臉了。”

蘇慕晴手裏挽着線團,聽到這話便停了手:“說到底也是大兄先惹的禍, 範家老太爺現在怎麽樣了?”

“那位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 養了這麽久,現在才堪堪下床走路罷了。不過聽說範家家主,便是夫人的父親, 這段時日一直和七皇子走得近。”

“範家同七皇子太親近, 也不見得是好事。”

習秋微怔:“這……何以見得?”

“當今皇上正直壯年, 如何能忍受自己兒子結黨營私呢?”

話音剛落,連枝便從屋外走了進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細雪:“小姐在屋子裏悶了這麽久,要不要出去走動走動?”

“馬上就要到年節了,各家都忙,能去哪裏走動?”

連枝拿出兩張拜帖來,溫柔的笑着遞給了蘇慕晴:“奴手裏有兩張拜帖,一張是宋家宋瑤小姐遞過來的,而另一張嘛……”

向來溫柔的連枝可不會耍這樣的壞心眼,定是習秋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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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慕晴一瞥旁邊,她笑得極壞:“小姐,你猜猜另一張是誰送來的?”

蘇慕晴臉頰微紅,縱然開着窗戶,讓那冷風透了進來,也吹不散臉上的熱度。

“竟學會打趣我了?”

習秋笑出了聲,連忙求饒:“不敢、不敢。”

拜帖很快就遞到了蘇慕晴的手上,這紅色的紙上用金色的顏料畫着幾朵梅花,看着格外雅致。

果真是他。

“小姐可是要去赴約啊?”

這兩人盡會打趣她了,蘇慕晴端正了臉上的表情,抿緊了唇:“別胡鬧,我和他雖然已得皇上賜婚,到底是還未成婚呢!”

“是是是,小姐有理。”習秋連忙哄着,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外面忽然間傳來些許聲響,蘇慕晴不由站起了身來。

從窗外便能看到外面的場景,忙忙碌碌的不知在搬運着什麽。

倒是蘇夫人身邊的鄭婆子走了進來,笑盈盈的朝她行了一個禮。

蘇慕晴不由問:“外面發生了什麽?”

“裴大人朝皇上求了恩典,外面那些東西,可都是皇上對小姐的恩賜。”

蘇慕晴不由微怔:“求了恩典?他又辦了什麽差事不成?”

“是啊,裴大人自己不求加官進爵,可都全給了小姐了。”

鄭婆子都不由感嘆了起來,這樣的夫婿還真是全大夏都少有,也不知為何範家會這樣反感,連同一起遷怒了夫人。

“難怪裴大人會下了拜帖給我們家小姐了!”

“什麽拜帖?”鄭婆子朝習秋望了過去。

習秋本帶着笑意同鄭婆子說了此時,倒不是裴清硯直接下的拜帖,這中間還拐了好幾個彎兒,托了柔嘉公主設下賞雪宴,也是為了小姐的名譽考慮。

這麽彎彎繞繞,無非就是想見小姐一面罷了。

可聽聞此事,鄭婆子的臉色卻變了:“恕老奴多嘴一句,小姐等會兒不如去看看夫人?自從這賞賜下來了之後,夫人神色一直郁郁。”

蘇慕晴一聽如此,便放下了手上的線團:“走,去看看母親。”

幾人一同走到了蘇夫人的屋子裏,屋子裏窗戶緊閉,冬日光線不好,也沒點個燈,裏面就顯得更加昏暗。

屋子裏并沒有旁人,蘇慕晴便讓她們先退下,小心的走了上去:“母親。”

“你來了?”

“母親可是不喜歡那些賞賜,我……”

蘇夫人搖頭:“不怪你,你和裴清硯的婚事已經成了定局,裴清硯能對你這麽上心,我該替你感到高興才是。”

“那母親為何這般憂慮?”

蘇夫人望着蘇慕晴,滿眼的複雜。

沈家、範家、蘇家,本應該和蕭奕謹同一陣營的,可如今蘇慕晴卻被許給了裴清硯,她是左右為難,兩邊都站不得。

為今之計,是把作為信物的玉佩收回來。

蘇夫人眼神微閃:“慕兒,上次我看到那玉佩的另一半在裴清硯身上,那可是咱們蘇家的傳家之物,你将它拿回來好不好?”

“母親這幾日便一直在憂慮這個?”

蘇夫人點了點頭:“如今蘇家人丁單薄,那玉佩尤為重要,我只是內疚自責,連玉佩都沒能力尋回來……”

“那好,隔幾日我便去拿。”

蘇夫人這才松了一口氣,若是拿回來了,把東西交給了範家,就能消除範家對她們的誤解了。

只是……這麽做無疑于等同利用了蘇慕晴,還讓裴清硯陷入險地。

蘇夫人滿是頭疼,久久沒有言語。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院子裏幾株紅梅孤單的立在那一處,放眼望去幾乎要被這雪給吞沒,唯有花苞泛出的紅,才讓周圍生出些不一樣的色彩。

蘇慕晴隔日便從裴清硯手裏拿回了玉佩,她知道這玉佩的重要性,之前和蘇映晗一起,在家祭上偷聽到了幾句。

只是當時太遠,也只偶爾聽到了幾個詞罷了。

她把玉佩交給蘇夫人時,向來穩重的蘇夫人眼眶都紅了,抱着她好長一段時間,似乎在心裏下定了決心。

玉佩只有蘇慕晴使用才行,她把玉佩給了範家,那些各州郡的探子細作也不會為範家所用。

但毋庸置疑,這個舉動便是讓範家和沈家對她們放了心。

蘇夫人第二天便去到了範家,下午的時候,便有消息傳回了蘇府,說是範家犯了重罪,官兵已将裏面重重圍住。

蘇夫人正和蘇映晗下棋,手中的棋子應聲而落,毀了好好一個盤面。

蘇映晗臉上唯一的笑容也漸漸平緩了下去。

之前他那樣殚精竭慮,無非就是害怕範家蘇家受到蕭奕謹的牽連,現在,這事情果然發生了。

“慕兒,你昨日去見裴清硯的時候,他可曾對于說過什麽?”

“他倒沒說什麽,只是他手下的淩霄在送我出來時,說七皇子近來日日打壓他,已經使了好些個手段。”

蘇映晗之前受了那麽嚴重的傷,養了這麽久才養好,臉上仍是病白着的。

“果然沒錯,裴清硯被逼到出手了。”

蘇慕晴不由驚呼:“不會的,他不可能算計範家和母親!”

蘇映晗笑得勉強:“他是不會算計和你相關的人,可他出招一定是有了把握,要給蕭奕謹迎頭痛擊。蕭奕謹沒了辦法,你猜……他會做什麽?”

蘇慕晴睜大了眼,耳畔全是心髒亂跳的聲音。

那一刻,四周全都安靜了下來,只能看見蘇映晗那勉力的笑容。

他會做什麽?

蘇慕晴只想到,以前謝瑜君剛剛嫁入章家,蕭奕謹那個時候極度厭惡她,曾也做錯了一件事,卻讓自己給他抵了罪。

範家和沈家都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的,裴清硯出手,他肯定是捅破了個天大的簍子,大到必須讓人頂罪才能躲過去。

想到這裏,蘇慕晴倒吸一口涼氣:“範家……範家莫不是?”

“整個範家不知情,可不見得我那外祖不知情。”

範家要冒着這樣的風險,也要心甘情願的為蕭奕謹所利用嗎?

不能在家裏坐以待斃了!

為了救出蘇夫人,在接下來的幾日裏,蘇映晗和蘇慕晴一直奔走。

可形式卻變得越來越嚴峻,聽說皇上在朝中發了好大的怒,下令徹查此事,而那群官兵守在外面,則更加嚴了。

還是裴清硯把消息傳到了皇上耳朵裏,說蘇夫人偶然間回範家做客,也被關了起來。

如此勸說了好幾回,都被皇上呵斥了回去。

直到裴清硯同宣元帝密談了好幾個時辰,宣元帝出來時,已經沒那麽大的怒氣了,反而下令放了蘇夫人。

外面的大臣都覺得驚訝,當時在朝堂上,明顯看得出來宣元帝的震怒。

可裴清硯不知同他談了什麽,竟幾個時辰內,宣元帝就改變了主意。

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他們一時間對裴清硯萬般敬畏了起來,甚至有人想打探打探裴清硯到底和宣元帝談了什麽。

但那日發生的事情,宮人們竟口風嚴謹至此,一個字都沒透露。

就算對裴清硯旁敲側擊,他也會輕描淡寫的堵回來。

大臣們都知道問不出來了,也不再強求。只是當天的事情,到底引起了那些老狐貍的重視,越發的想拉攏裴清硯了。

宣元帝都下了令,那些官兵便對蘇夫人放了行。

蘇夫人在範家這幾天,已憔悴了許多,回家的時候腳步都虛浮。

聽蘇映晗解釋了緣由,蘇夫人更加痛不欲生,爺爺年紀大了,聽說兒子下獄,範家又被官兵重重圍住,早在這段時間裏噎了氣。

蕭奕謹害她們還不夠嗎?

她怎麽這麽蠢!竟然還想把玉佩給那樣一個寡恩之人!

沈家對他有養育之恩,他要利用的,第一個自然就是他們範家!

蘇夫人已是悔不當初,爺爺已經去了,可現在在天牢的父親,還什麽也不知情,非要履行對前朝的忠義,為蕭奕謹抵罪。

蘇夫人緊握着蘇映晗的手:“晗兒,你說得沒錯,範家就不該再同蕭奕謹為伍!我那日也不該命人打你,若非慕兒勸着……”

說着,蘇夫人的情緒便有幾分崩潰。

她那次的打法,只怕不死也殘。

蘇映晗搖了搖頭,朝蘇夫人道:“母親,我并不怪你。”

一聽這話,蘇夫人心裏更加不好受。

若是蘇映晗怪她還好,可這孩子卻什麽也沒說,甚至一個怪字都沒講。

悔啊!

可現在還有什麽用?

蘇夫人又把玉佩還給了蘇慕晴:“慕兒,把這動手收好。往後誰想再來拿,都不要給她。”

蘇夫人遞過來的玉佩,仿佛重如泰山。

蘇慕晴捏在手心裏,深吸了一口氣:“母親,若此次範家能脫險,你能勸說範家不再效忠蕭奕謹了嗎?”

“這是自然!範家如今吃了這麽大的虧,還沒想明白麽?就算是痛罵,我也要将她們給罵醒!”

“好,說定了。”蘇慕晴很快便從屋子裏走了出去。

外面,裴清硯正瞪着她。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蕭奕謹會越來越為所欲為。

裴清硯的身世,她一定要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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