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範老太爺的馬車剛行駛出一半, 就被人給攔下來了。

“前方何人?為何擋住去路?看清楚了,這可是範大儒的車駕!”

随侍朝他行了個禮:“範大儒, 我們夫人請你過去一敘。”

範老太爺撩開了車簾,這才見到了前面的人。他對這人是有印象的, 乃是自己的孫女蘇夫人的侍從。

想起前些日子蘇映晗上範家來,不斷的勸誡自己遠離蕭奕謹。

他回去便派了人, 令蘇夫人好生管教蘇映晗,後來還聽說蘇夫人把蘇映晗打了一頓,打得尤為嚴重,差點失了命, 讓他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當時範老太爺也日日喝着苦藥, 聽兒媳來禀明時, 還說了好幾句‘該’!

現在範家遭了難,他才痛心疾首,想起蘇映晗說的明哲保身, 也不是那麽可惡了。

範老太爺一時唏噓,給馬夫使了個眼色, 他們這才在随侍的帶領下,駕着馬車一步步朝前。

馬車行駛了不知多久,似乎繞了好大一個圈,他們才下了馬車。

範老太爺見四周潮濕陰暗, 青苔在角落瘋狂生長, 銅環上也染了鐵鏽, 一看就知道荒廢了許久。

這……孫女讓他來此地做什麽?

屋內的門漸漸被打開了, 只聽咿呀了一聲,蘇夫人便在蘇慕晴的攙扶下,一步步的走到了此地:“爺爺。”

“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怎麽約我來此地?”範老太爺也犯了迷糊。

蘇夫人這才同他說:“爺爺還是趕緊進來吧,孫女有要事告訴你。”

蘇夫人向來沉穩端莊,鮮少有這般嚴肅焦慮的時候。

範老太爺知道她脾性,這才重視了起來。

于是屏退了四周,同蘇夫人一起走到了院子裏。

蘇夫人說:“這院子下有密道,連接的是定鋒樓的後院,爺爺不是想見七皇子麽?便同我一道去。”

範老太爺不由大駭:“你怎會知道這些?”

就算是有密道,也不該蘇夫人這個外人知曉。

蘇夫人抿着唇,不想将蘇家的事告知範老太爺,她害怕範家知道以後,會逼迫蘇慕晴。

對于這群人來說,蘇家無異于香饽饽,誰都想要。

而深藏于各個州郡的探子,就只能由蘇家血脈號令,若是知道了此事,範家和沈家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讓蘇慕晴嫁給蕭奕謹的。

“定鋒樓乃夫君經營,自從夫君死後,這院子不知荒廢了多久了。”

幾人連忙入了院子的密道,很快就來到了定鋒樓的後院。

一見到蕭奕謹和沈蘭前來,掌櫃便留了個心眼,給他們安排了特殊的包廂。

蘇夫人神色凝重的朝範老太爺道:“等會兒不論聽到什麽,爺爺都莫要說話。”

“我省得。”

定鋒樓有幾個廂房,看似尋常,實際在動工之初就被人做了手腳。

蘇慕晴原先并不知道這件事,同蘇夫人走進去以後,才恍然間明白了過來。

當初她和娘聽到裴德勝和小順子的對話,或許是誤入了這種特殊的包廂,所以聲音才會傳過來的?

……這種包廂平日都沒人,也不知道裴德勝是怎麽定到的。

蘇慕晴如今回想起來,都有些細思極恐。

得虧了蕭奕謹不知此事,又不好在府中見沈蘭,在他是章士傑的時候,對定鋒樓又格外熟悉,時常來此尋歡作樂,這才來了定鋒樓。

他就算假死,也抹不去當初還是章士傑時的習慣。

等終于到了另一頭,幾人屏住了呼吸,蕭奕謹和沈蘭還未離開。

他們繞了這麽一個大圈子,沈蘭才把話說給了蕭奕謹聽。

她完全失了以前在章府時的模樣,謹小慎微,連說那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極其微弱的,那聲量只有蕭奕謹能聽到。

不同于裴清硯知道時的輕松,蕭奕謹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他只覺得大腦眩暈,身體僵直了許久,麻木到他失去所有的知覺。

幾個月前,他才被告知,自己是當今的七皇子。現在知曉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蕭奕謹屏住了呼吸,那長時間的僵硬,導致他差點窒息。

“謹兒!”

蕭奕謹拍開了沈蘭的手:“別叫那個名字……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地位,名字,不全是裴清硯的嗎?”

沈蘭痛苦的望向了他:“謹兒,你的苦楚娘都知道,可眼下最打緊的,是早日讓堵住裴清硯的嘴。”

“……他知曉了?”

“蘇夫人應當是沒告訴他的,蘇家……蘇家還是向着你的。”

蕭奕謹痛苦的笑了起來:“蘇家憑什麽向着我?慕晴已經被賜給了裴清硯!”

沈蘭這才連忙解釋:“蘇家對前朝皇室懷有愧疚!她家出了三代皇後,卻在國難時臨陣逃脫,蘇夫人不僅僅是蘇家人,又是範家的,一定不會說的!”

蕭奕謹震驚到睜大了眼,他倒吸一口涼氣,漸漸呢喃了起來。

“那……慕兒合該是我的。”

若沒發生這樣的事,他極有可能和蘇慕晴青梅竹馬的長大,自然而然的成親。

然而現在的大夏,卻把一切都給打亂了。

甚至原本該屬于他的東西,也被賜給了裴清硯。

蕭奕謹低下了頭,那模樣幾近瘋魔,用恨意的語調說道:“裴清硯……”

“你之前不告訴我,為何現在要說?”

沈蘭低下了頭:“不說……是為你在邊關的大兄,就算告訴了你又怎樣?裴清硯得了皇上青睐,也不可能貿貿然殺了他。說了,卻是因為範家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害怕蘇夫人萬一臨陣倒戈。”

“現在人人都覺得是範家犯了錯,她不會懷疑到我的頭上!”

沈蘭手心滿是汗:“怕就怕蘇夫人見着了她父親,得知了真相。”

蕭奕謹眯起眼:“現在她爹在牢獄之中,她還能見得到?”

沈蘭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可到底是夜長夢多……”

“放心,只是範家這枚棋子,終究是不能要了。”

沈蘭微怔:“你想怎麽辦?”

“當然是上奏父皇嚴懲範家,他們的下場……約莫是抄家查辦,屆時我再去做好人暗中接濟他們。這樣他們就會對我忠心耿耿了,反正範家以後也絕無可能再回官場,我向父皇上奏嚴懲的事做小心些,完全神不知鬼不覺。”

這話聽得範老太爺臉色一陣青一陣紫。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下定決心擁護的,竟這樣算計範家。

範老太爺的心裏生出惡寒來,已然聽不下去。

蘇映晗勸他的話還歷歷在目,自己不但不聽,還端着姿态,覺得蘇映晗不忠不孝,派了人去逼迫蘇夫人,令她将蘇映晗好一陣教訓。

他頓時老淚橫縱,心中後悔萬分,自己真是千不該,萬不該啊!

昔日範家所做的一切,所遭受的痛苦,都是為了什麽?

他就該對大夏妥協,難怪那些人罵他迂腐,罵他酸臭!

蘇夫人見範老太爺離開,也連忙跟了上去,卻見她祖父仰着頭,早已淚流滿面。

蘇夫人知道他心裏的苦,便站在原地守了他許久。

包廂裏的沈蘭和蕭奕謹還在繼續詳談,沈蘭聽他對範家這麽狠,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沈家。

“謹兒,範家到底是效忠你的,你也別做得太狠。”

“……範大儒的确一直盡心盡力的教導我,範大人也是盡心輔佐我。”

沈蘭眼神柔和了許多:“那就不要用那樣狠毒的法子,以免傷了範家的心。”

雖說方法隐蔽,那萬一被察覺了呢?

蕭奕謹頭疼不已,那法子的确是好的,方才他心裏藏了戾氣和仇恨,一心想的就是把裴清硯弄死,甚至不惜手段,範家也能作為棋子。

現在被沈蘭這一規勸,恍惚間才清醒了起來,想起昔日範家的确待他極好。

“娘,我知道了。”

沈蘭終于松了口氣,她就知道,自己養出的兒子不會那樣狠毒。

眼見着天色也不早了,沈蘭便要回去。

康靖就站在外面,完全不動如山。

等目送沈蘭離開後,蕭奕謹才問康靖:“方才我和章夫人交談時,沒什麽人吧?”

康靖搖頭:“殿下也未免太小心了些,咱們的人都守在二樓入口,這其他地方哪裏還有能上來的?”

“小心些總歸是好的……”

康靖問:“今日殿下分明是和章夫人密談,何以騙範大儒說是同朝中大臣相談?”

蕭奕謹想起沈蘭對自己說的一切,扔是心驚不已。

他誰也不相信,包括康靖。

“章夫人今日來是想讓我替她夫君求情,我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不好讓外人知曉。”

康靖是知道蕭奕謹假死的事情的,沈蘭養了他十幾年,的确不好拒絕啊。

“同我去一個地方。”

康靖回過神來,連忙問:“是宮裏嗎?殿下要替章夫人求情?”

蕭奕謹卻眯起了眼:“不,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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