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軍訓第四天。

言冬左邊的人當衆點名出列罰做一百個俯卧撐,并且向他道歉,所有人都不知道為什麽要罰他,但言冬心裏一清二楚。

連續四五天沒有過一天安生日子,不是站軍姿就是罰做俯卧撐,俯卧撐一百個起罰。

下午訓練結束。

殷旭揉着發酸的胳膊,越想越來氣。

他什麽時候這麽窩囊過。

東張西望一圈,确定沒有什麽可疑人物在外面,關上宿舍門,招着同寝室的五個人小聲道:“我們這幾天過得是什麽日子,天天在操場上面曬太陽,什麽都沒有學到,他心情好就放我們一馬,他心情不好專挑毛病,罰我們做俯卧撐,咱就讓他這樣舒舒服服的折騰我們嗎?”

寝室長一聽這話,就知道他要搞事情:“旭,你有什麽好想法。”

殷旭:“今天晚上我們用傅澤安的名義把他約到操場左側的那棵大樟樹下,那邊我觀察過了,是監控攝像頭的死角,右邊地上堆放了一些木板破舊的雜物可以藏人,到時候他一出現,麻袋一套有仇的報仇,有怨的抱怨,打完就跑,我就不相信他能知道是我嗎。”

“要是打不過被發現了怎麽辦。”

殷旭:“雙手難敵四拳,這麽簡單的道理我都知道,你們難道不知道嗎,我就不信他一個教官而已能放倒我們六個,…給句痛快話,這事你們到底幹不幹,要是不幹,我找其他人去了。”

見他們猶豫不決,下最後一道狠劑:“想一想這四天他是怎麽招呼我們的。”

寝室長想到這裏,痛快地一拍桌子:“誰在家裏不是小祖宗,父母的心肝寶貝,怎麽到這裏連根草都不如了,這事我要參與。”

有人帶頭,其他的人立馬跟着點頭。

簡成烨聽到傳話,晚上如約出現在操場。

不緊不慢的走到大樹底下,離目的地二十米遠的時候,感受到一群小兔崽子的氣息,心裏的疑惑一下子想開了。

他來的路上還在納悶,澤安有什麽事,不能到他宿舍說,一定要約在大樹底下,原來是這群小兔崽子在搞鬼。

走到樹下,卷起手臂襯衫的袖子,背靠着雜貨堆,給他們充分的下手機會。

殷旭見他背過身子,雙手拿着麻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的背後。

麻袋剛舉到他頭頂還沒有套下去,手腕被人緊緊揪住,一個過肩摔緊接而來。

其他人見狀顧不了那麽,圍上去幫忙,沒一分鐘功夫,全部打趴在地。

簡成烨整理着并沒有多淩亂的襯衫:“年輕氣盛是好事,但不能過了,這種小把戲太低級了,不夠高端,我小時候就不玩了,有想法是好事,但一定要打探好軍情,實力懸殊太大,有想法等于送死,今天不跟你們一群小屁孩兒計較,回去一人一份千字檢讨,明天早上交給我。”

簡成烨挑的身上敏感的地方打,傷不重但夠痛。

六個人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看着他白襯衫一絲不茍,你說氣人不?

被教訓一番,屁話都不敢說。

拍拍身上的灰,灰溜溜的回寝室。

找人訴苦都是有苦難言。

六個人在一個人手裏沒有撐住一分鐘,全部打趴,還被羞辱手段不夠高端,這話要是傳出去,他們不要面子啊!

日常站軍姿晨跑,兩個星期的時間,走正步等一些基本步伐已學會,新兵們無數次拖着疲憊的身子,沒有靈魂的走進宿舍。

兩個星期的時間相處,被罰過多次的新兵摸清了簡成烨的秉性,說一不二的鐵血教官,在他眼皮子底下無人敢造次。

下午訓練結束。

傅澤安手裏拿着一件外套與本子,走到簡成烨宿舍門口準備敲門,手還未敲下:“進來。”

推門而入将外套随意的搭在椅背上:“外套我幫你洗幹淨了。”

這是他經常做的一件事情,趁他不在,幫他洗床單,被套,外套,随便偷聞他貼身物品的味道,這已經成為他的一個習慣。

簡成烨一臉了然:“我就說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怎麽突然不見了,原來是你拿過去洗了。”

傅澤安:“今天上午我有事找你,你不在宿舍,聞到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有汗臭味,剛好我要洗衣服,順手拿過去一起洗了。”

簡成烨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鼻尖萦繞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皺了皺眉頭:“你換洗衣粉了。”

傅澤安:“這是新出的一個洗衣粉,茉莉花香味,我覺得這個味道好聞,怎麽了?你不喜歡。”

簡成烨:“一個大男人身上散發着花香味太娘了。”

傅澤安在心中嘆了口氣,鋼鐵直男毛病又犯了。

傅澤安:“那下次我買洗衣粉的時候還是用以前那個。”

簡成烨點點頭:“上午找我什麽事。”

傅澤安将小本子遞給他:“這是我制定新兵半個月的訓練計劃,你看一下。”

随手放在桌子上,并沒有翻開:“操場上訓練的事情,我自有主張,不由你操心,如果真的出了事情,有我一個人擔着,與你無關,你是指導員,管好他們的思想工作,上好國防課就成,陪他們玩了兩個星期,是時候玩點其他項目了。”

傅澤安挑了挑眉頭:“我不是怕承擔責。”

簡成烨:“那你在怕什麽。”

傅澤安:“他們都是新兵,需要足夠的時間适應部隊生活。”

簡成烨:“兩個星期的時間足夠他們适應環境,如果不能,我只能說他們适應能力差。”

傅澤安:“可是……”

話還沒有說完,被人不耐煩的打斷:“沒那麽多可是,別啰裏八嗦和我說這麽多,煩不煩。”

傅澤安臉上閃過一絲疲倦,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和他吵起來:“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簡成烨沒有感覺到他的異樣:“嗯。”

從他宿舍出來已是深夜。

回到宿舍,剛弄完洗漱,聽到外面一陣不好形容的口琴聲,這已經是連續兩個星期晚上聽到口琴聲。

到底是哪個新兵,晚上不睡吹口琴。

尋着口琴的聲音出宿舍。

新兵宿舍。

殷旭不耐煩的翻了一個身扯過枕頭,捂住耳朵,效果不佳,依舊可以聽見口琴聲。

猛然從床上爬起,吼道:“到底是誰,半夜三更不睡覺,天天在外面吹口琴,比殺豬聲還難聽,讓不讓人睡覺了。”

室友連忙爬起來附和。

“明天一大早還要睡覺,到底是哪一位兄弟在吹口琴,給我們一條活路,別吹了行不。”

“心疼我耳膜三秒。”

“…………”

“…………”

一個較為膽小的,左看右看,小心翼翼道:“這口琴吹了兩個星期了,該不會是這鬧鬼吧。”

殷旭甩了他一個白眼,穿鞋從床上起身往門外走:“我管他是人是鬼,擾我睡覺他就該死,今天我一定要把他逮到,不逮到狠狠打一頓,我名字倒着寫。”

其他室友連忙起身跟在他身後。

“帶我一個,帶我一個。”

“等等,我也要去。”

深夜,寝室六人穿好衣服換好鞋,一同出動。

操場空無一人,耳旁的口琴聲越來越清晰。

殷旭:“他應該就在附近,都仔細找一下。”

正打算仔細找,口琴聲卻突然噶然而止。

六人一下子失了方向。

殷旭叉腰罵道:“媽的,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天天晚上不睡覺吹口琴,知道我們出來逮人了,怕了,不敢吹了,你要是被我揪出來,不把你揍成殘廢,我名字倒着寫。”

“算了算了,回去繼續睡覺,明天早上還要訓練。”

一群人無功而返。

操場綠陰一棵參天樟樹底下坐着一個青年,穿白色襯衫和軍褲,一條腿彎曲,一條腿随意的伸直,聽到來人的問話聲,連忙停止吹口琴。

傅澤安在他旁邊坐下,看着他手中的口琴,看款式與上面的劃痕不是新買的。

重複來時的問題:“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吹口琴。”

沈雲帆:“傅指導員怎麽不在宿舍睡覺。”

傅澤安:“我聽到外面有人吹口琴,過來看看。”

沈雲帆對自己的技術有幾分自知之明:“是因為吹得太難聽,過來制止嗎?”

不想傷他自尊心,轉移話題道:“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吹口琴,是因為想家了嗎?”

沈雲帆目光閃爍,看着地上蔥綠的小草,語氣裏夾雜着落寞:“我沒有家。”

傅澤安疑惑道:“嗯?”

沈雲帆修長的雙手撫摸着口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住的地方叫孤兒院,從小是趙阿姨照顧我長大,她長相并不出彩,不會唱歌不會跳舞,但她吹口琴很好聽,經常吹口琴哄我們開心逗我們玩,但我十六歲那年,她患癌症因為沒有錢治療,去世了,這把口琴是她唯一的遺物,本來是要火化的,但我偷偷的留了下來。”未了道:“以後再也沒有人吹口琴給我聽了,我想自己吹給自己聽。”

但是他沒有多餘的錢請老師教,只能模仿着趙阿姨的樣子。

傅澤安:“他平時最喜歡吹那一首歌。”

三個字脫口而出:“我要你。”

傅澤安:“這一首歌我會吹,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吹一下你的口琴嗎。”

沈雲帆猶豫一會兒,将口琴遞給他。

傅澤安單手接過口琴,雙手各拿一端放在唇邊,試了幾個音:“來部隊之後我很少碰這些東西,吹的不好聽,不要介意。”

沈雲帆:“沒事,我不介意。”

清脆悠揚的口琴聲在他耳邊響起,與他小時候腦海中的聲音完美重合。

跟着口琴的旋律,小聲吟唱歌詞:“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為我梳妝,這夜的風兒吹,吹得我心癢癢……”

一曲畢,晚風中還夾雜着未消散的旋律。

傅澤安将口琴還給他,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塵,整理衣領,準備離開:“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宿舍休息,明天早上還要訓練,身體會吃不消的。”

沈雲帆握着口琴連忙起身:“傅指導員等一下。”

停下步伐,目光略帶疑惑的看着他:“還有什麽事嗎?”

手緊緊的握住口琴,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近日訓練曬黑的臉龐上飄上一抹紅暈,猶豫半天沒吭出一個字來。

傅澤安見他不坑聲:“你不說,我可走了。”

口速非常快的問道:“傅指導員,你可以教的口琴嗎?”

問完,一臉真誠的看着他。

一陣猶豫他還以為是大事,沒想到是這麽一件小事情。

會心一笑:“午休的時候我抽一個時間教你。”

沈雲帆:“我叫沈雲帆。”

他們只見過寥寥幾面,新兵有那麽新生,他想讓指導員記住他的名字。

傅澤安:“被派到這裏做輔導員之後,我看過每一個新兵的檔案,你叫沈雲帆,是安徽銅陵人,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

次日,傅澤安手裏拿着一個小本子,把沈雲帆約在操場旁邊的大樹下見面。

将本子遞到他手中:“家裏有一些自學口琴的書,但我沒有帶到部隊來,下一次回家的時候帶給你,本子上是我昨天晚上畫的五線譜,後面寫了一些口琴技巧,先自己看一看,如果不懂的話,再來問我,我再吹兩遍《我要你》給你聽,自己琢磨一下,不會的話到時候再問我。”

沈雲帆雙手接過本子,認真的點點頭:“謝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