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軍訓第三天。
三天來訓練什麽都沒有做,除了站軍姿依舊是站軍姿,午休時不忘折騰一下,需要面對突擊檢查。
被子要疊成豆腐塊,開口朝門,四邊朝外,床埔要清潔整齊,個人物品不可亂擺亂放。
寝室中一個人被子沒有疊成豆腐塊,全寝罰疊被子一百次。
寝室衛生不過關,罰寝室成員掃新兵菅公共廁所三天。
清晨,陽光明媚。
看着新兵的身姿,比第一天見面時好了不少。
軍姿這種東西不是一天兩天十天半個月速度練成的,它應該是一個軍人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從今天開始,不用全天站軍姿,改為解散前站一個小時軍姿,站得不好,炊事員工作輕松一點,不用準備你們的晚飯。”
簡成烨看着初升明媚的太陽:“今天天氣不錯,先操場跑兩圈熱身,我在教你們走正步、跑步、踏步一些基礎步伐。”
言冬站在隊伍裏,低頭小聲道:“這麽大的太陽,跑完兩圈肯定出一身汗,我寧願站一天軍姿,也不想跑兩圈。”
簡成烨聽着隊伍裏的一些細言細言:“部隊有部隊的規矩,有話要說就打報告,經過批準後發表意見,不要在裏面多言多語,全體加罰一圈。”
言冬感覺到左腿大腿被人掐了一下。
下手力氣不小,可教官又在前面盯着他們看,不好發作,手偷偷摸摸的扯了扯他的褲縫小聲道:“你為什麽要掐我?”
掐他的人道:“都怪你在隊伍裏面小聲抱怨,搞得我們全部都要陪着你罰跑一圈,你是在嫌棄上次罰的二十圈還不夠嗎,如果是的話,別連累我們。”
簡成烨:“但凡你們底下有一絲說話聲,我讓你們說個夠,至于罰到多少圈沒有上限,很不巧,我剛剛又聽到了說話聲,再加罰一圈。”
言冬剛想回話,聽到不怒自威的聲音,沒敢擡頭。
感受到教官的淩厲的目光,連忙噤聲,不再回話。
簡成烨聽見底下沒有聲音:“你們跑步我有一個要求,不求速度,但是要保持隊伍的整齊性,出發時什麽樣子,回來時什麽樣子,要是有人想出風頭,證明自己跑得快,導致隊伍散了,我不會單罰一個,一起罰,你們是一個整體!另外跑時喊‘一二一’,別喊到後面沒有聲音了,都聽清楚了嗎?”
異口同聲:“聽清楚了。”
簡成烨:“早上沒有睡醒嗎?”
提高聲音道:“聽清楚了。”
簡成烨:“開始跑。”
隊伍出發,簡成烨餘光瞄到走向操場的傅澤安,待他走近:“你怎麽來了。”
傅澤安:“看新兵訓練情況。”
看到一會功夫跑了半圈的新兵:“你有沒有瞧得上的好苗子。”
輕視的掃視一圈:“以後可能會有,現在暫時沒有。”
新兵隊伍跑到操場正對面,隊伍中一個人踩了前面一個人的軍鞋鞋跟,前面那人啪的直接摔地上。
操場是沙石填平的地面,不是塑膠跑道,到面上不少尖銳的石子兒。
這麽直挺挺的摔下去,膝蓋肯定傷的不輕。
隊伍見狀稍微停頓一秒,簡成烨喊道:“加罰一圈。”
摔倒的新兵連忙爬起來不落隊。
跑圈的數量逐漸增加,一直到下午,可以看見新兵在操場跑步的身影。
下午訓練結束,傅澤安手裏提着一個白色塑料袋,從醫務室出來。
無意間看到,操場臺階上,坐着一個身影,頭彎曲埋于膝間,縮成小小的一團。
以前對這種事情他不會管,但他現在是指導員,要關心新兵的一舉一動,包括思想狀态。
走到他對面,柔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可以對我說嗎?”
言冬吸吸鼻子,擦幹臉上的眼淚,借着夕陽的光,看清他的臉,連忙起身:“傅指導員。”
在他身邊坐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坐,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哭。”
言冬:“今天訓練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小事情。”
傅澤安:“既然是小事情,說給我聽應該沒問題吧。”
言冬:“今天早上訓練的時候,我小聲抱怨了一句,教官聽見了,全部都要罰跑一圈,左邊的人掐我大腿,我問他為什麽,他說都是我害得他們所有人都要罰跑,下午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到處跟人說,現在大家都讨厭我,我就是一個拖後腿的。”
說着說着,情緒逐漸低落。
傅澤安輕笑:“那你願意承認自己是一個拖後腿的嗎?”
言冬拔高聲音堅定道:“當然不願意!”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做一個拖後腿的 Loser。
傅澤安:“你絕對想象不到,我18歲的時候還是一個體弱的病秧子,那個時候別說操場跑步,就是讓我在太陽底下,曬上半個小時,我都可能會體力不支暈過去,18歲後我參軍了,并且有了我自己的信念,為了這個信念,我一直在努力,包括現在,既然不願意做一個拖後腿,從明天的訓練開始,多咬牙堅持,少開口說話,做自己的強者!”
他十八歲以後的信念是簡成烨,心裏曾痛苦有過放棄的念頭,但行動從未放棄過。
言冬不确信道:“我真的可以做一個強者嗎?”
傅澤安:“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沒有人會相信你。”
言冬霍然起身,對着晴朗的天空伸出四個手指,大聲喊道:“我言冬,對着天空起誓,從明天的訓練開始,多咬牙堅持,少開口說話,做自己的強者,我不僅要做自己的強者,我還要保護別人,做一個堅強的男子漢!”
大聲喊完,舒服多了。
話題越聊越遠,言冬湊到他耳邊,确定操場四處無人小聲道:“傅指導員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定不要告訴別人。”
傅澤安:“好。”
言冬仍不放心:“你發誓,保證不告訴別人,要最毒的那種誓言,不然我就不告訴你。”
傅澤安:“我發誓,如果我将這個秘密說了出去,我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
這個誓言夠毒。
言冬低聲道:“我的父親是一個優秀的士兵,在我小時候,他在戰場中犧牲了,母親經常看着照片懷念父親,照片裏的父親穿着迷彩軍裝,腰挺得筆直,從那天起,我發誓我要和他一樣做一名優秀的士兵,可是我離部隊身高還差一點點,體檢量身高的時候,我趁人不注意偷偷踮了一下腳尖,剛好達到,我才幸運進了這裏,能進入這裏我感到很幸運,可別人都很優秀,我感覺自己就是僥幸進來湊數的。”
傅澤安知道這種感覺是發自內心的自卑。
就像小時候他只能在暖房裏彈鋼琴,而別的小朋友卻能夠在陽光底下打籃球。
傅澤安:“既然你能夠如此幸運的進入這裏,說明幸運之神是眷顧你的,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懷着一份感激之情,在訓練的時候也偷偷踮腳尖,要別人只能仰望我。”
言冬不太明白:“訓練的時候怎麽偷偷踮腳尖,在鞋裏偷偷放一塊增高鞋墊嗎?”
傅澤安被他逗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趁別人看不見的時候偷偷練習。”
解釋過後,下子明白其中的意思。
拍手叫好,一個四字成語脫口而出:“笨鳥先飛,就跟笨鳥先飛一個道理對不對。”
傅澤安:“是的,至于那個人在訓練中掐你的事情我會向教官反映。”
言冬:“謝謝你,傅指導員,從明天開始,我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以後戰場上會出現一個優秀的言冬。”
腦海中腦補道。
他穿着迷彩軍裝,胸口帶着一朵大紅花,從一輛軍綠色的皮卡車上跳下來,路旁邊站着鄰居親戚夾道歡迎他回家,他母親在最中間可勁誇他。
以前欺負過他的人都無比的崇拜他,想到這個畫面嘴角不停的往上揚,原本露出的四顆牙齒變成八顆。
聊了會兒與言冬分開。
沒有直接回宿舍,去往新生宿舍,這個時間段大部分都在澡堂洗澡,不知道他是否在宿舍。
宿舍門沒關也沒有開燈。
六個人的宿舍此時只有兩個人,一人在窗邊擦頭發,沈雲帆像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沒有擦幹,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在床邊疊外套。
看見他出現在門口,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傅指導員好。”
傅澤安:“你們各忙各的,我來這沒什麽事,說完就走。”
各自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做手中的事情。
可多少與之前有些不一樣,窗邊的人擦着頭發目光一直往傅澤安身上瞄,想看他來宿舍幹嘛。
光被一個身影擋住,沈雲帆擡頭道:“傅指導員有什麽事嗎。”
傅澤安手上提着的塑料袋放在他的床邊:“上午訓練的時候你摔了一跤,夏天高溫加上訓練容易出汗,傷口易感染,袋子裏裝了絡合碘棉簽紗布,不知道傷勢有多重,還買了一些消炎藥,有詳細的使用說明書。”
沈雲帆:“謝謝。”
傅澤安:“不用謝,好好休息。”
傅澤安一走,擦頭發的男生立馬圍了過來:“雲帆,傅指導員對你真好,特意來宿舍送藥給你,你倆是不是私底下認識啊。”
沈雲帆折開白色的塑料袋查看裏面的藥品,聽到這話頓時羞紅了臉:“我和傅指導員以前不認識,別瞎說。”
嘻嘻一笑繼續擦頭發。
人離宿舍還有一段距離,卻發現宿舍的燈亮着。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新兵營能夠随意進他的宿舍,只有他一個人。
在001,他們有很多戰友,但是和簡成烨關系好的只有他一個人。
每一次出任務他倆都會是搭檔。
傅澤安推開門看到簡成烨坐在他書桌的椅子上,轉身關門:“起身,我要寫東西了。”
簡成烨聞言起身讓出書桌的位置。
隔着褲子的布料能夠感受到椅子的熱度:“你把我椅子都坐熱了。”
簡成烨:“嫌棄就別坐,換條椅子。”
傅澤安:“我宿舍只有一條椅子。”
身後高大的背影完美的擋住一大半的燈光:“你擋住我光了,我看不見,坐我床上去。”
簡成烨雙腿叉開坐在床沿邊,看着他寫字是挺得筆直的腰板:“我剛看見你從醫務室出來,在宿舍等你将近一個小時,去哪兒了,看氣色不像是生病了。”
停下手中的筆,扭頭回道:“上午訓練的時沈雲帆摔了一跤,我去醫務室拿了一些藥給他送過去了。”
簡成烨:“又不是低年級的小朋友,不過是摔了一跤受了一些小傷心,并沒有那麽嬌貴,哪用得着你一個指導員親自送藥去他們宿舍。”
傅澤安:“小傷口也會影響訓練。”
簡成烨:“你愛管就管,我反正管不着你,早點休息。”
傅澤安:“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說,今天下午我在操場碰到了言冬……”
陳述他被掐的事情,對于他的小秘密一句都沒有透露。
簡成烨:“我會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