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往者可谏

若幹年後再提起那日西秀山的變故,宋敏兒仍然心有餘悸,抑制不住地渾身顫抖。

那一刀砍在了左念右臂上,立時鮮紅的血争先恐後湧出來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咬住自己的手掌扭過身去,眼裏即刻湧出大顆眼淚,卻死死地不肯再發出聲音。

緊接着有人拽住她一條胳膊,像扯着随便什麽布料一般把她拽進了院子。宋敏兒瞪大了眼睛,拽她進去的封聽雲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噤聲。

“不想死就在這裏待着。”封聽雲輕聲道,“你在外面,若再發出什麽動靜,左掌門為心魔所擾,你猜他會不會把你誤認為旁人?”

宋敏兒閉嘴,眼裏都是不甘和困惑。

庭芳苑形似徽州的青瓦白牆此時成了一個牢籠,囚禁了經年以來沉默的仇怨。

刺痛短暫地驚醒了左念,而聞笛也被他的不閃不躲吓得手中柳葉刀一抖,發出細微嗡鳴——柳葉刀細窄,本就不适合砍殺,這一下他手間發麻,終于從宋敏兒那句隐含的“左念要殺柳眠聲”中回過了神。

他往後退了幾步,餘光瞥見樹下的柳十七,忽地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憤怒到底從何而來。提到生死殺伐就想到“小蓬萊”裏柳十七的話,他分明已經能收斂,卻因左念,聞笛突然又一下子被經年仇恨吞噬。

“他自己都不在意你們的恩怨了,為什麽你還要抓着不放!我想過一次要不要算了,你卻又說這種話!”聞笛恨恨地想,看向左念時眼角微紅。

聞笛轉過身去,冷冷道:“你如今功力衰退,我不來乘人之危——”

尾音還未落在空氣裏,他忽地感到一陣罡風襲來,猝不及防地回頭慌忙用刀架住了攻來的幾枚暗器。視野短暫地混亂,聞笛只一眨眼的工夫,左念複又殺到他面前!

這次他已經沒有半點瘋潰的前兆了,但仍舊不依不饒。

聞笛急速後退,抽空往柳十七的位置喊道:“你不是不願見我與他厮殺嗎,愣在那兒看什麽,和你師兄去找郁徵……啊!”

他略一分神,柳葉刀被四兩撥千斤地蕩開,立時小腹挨了一掌折花手,五髒六腑內一陣翻江倒海的劇痛。聞笛顧不上其他了,反身足尖在庭芳苑的院牆上一點,柳葉刀發出一聲金屬嗡鳴,他心一橫,春水刀法勢如破竹。

折花手對上春水刀法,前者自不必說,是每一式都馭血而生的殺招。後者被中原其他門派笑稱為“女人刀”,使出來風度翩翩,又格外溫軟,是以柔克剛的絕技,卻講求刀刀致命卻點到為止,十分的正人君子,故而殺傷力略遜一籌。

自小拜在左念門下,就算當下針鋒相對,也不能抹殺他們師徒一場的事實。左念了解聞笛的一招一式,而聞笛亦對他的性格琢磨得異常透徹。

許是左念當真被此前那次走火入魔徹底擾亂,一時之間他與聞笛竟還膠着了!

柳十七緊皺眉頭,喃喃道:“他為什麽會突然……昨日聽郁徵才說,已經清醒了……”

旁邊封聽雲不聲不響了良久,忽然道:“我看是流波弄月曲。傷者、弱者聽聞此曲,難免會……我不知他傷重至此,方才鼓琴時以內力相和,琴音甚遠,恐怕他已經在自身境界裏左右互搏了一遭,故而——”

心神大亂,方才恢複不久的神智猛然崩盤。

他說不下去了,柳十七的手指握在長河刀的刀柄上,密切注視戰局。

白影一閃,聞笛單手在地上撐了一刻,忽地又朝旁邊一滾躲開左念如雷霆風火的一拳,這一下卻露出了右肋的破綻,對手是何等修為的人,左念立刻察覺出來,眼角發紅地緊随而去,變拳為掌,攻向聞笛的死角!

“唔!”聞笛一聲痛呼,右臂被左念一掌之後順勢擒住,彎折成了個詭異的角度。

手中柳葉刀按捺不住難耐的痛苦,手腕一軟提不起來,于是清脆地墜地。

左念突然搖了搖頭,仿佛想趕出心魔,眼神轉瞬變了幾遭,定格在掙紮的茫然中,他低頭一看聞笛,手上力道卻沒有半分松懈,仿佛被奪舍一般,開口就是喑啞的質問:“我待你如何?我何曾對不起你?!”

聞笛被他擒住,生硬地扭過頭和他對視,片刻後自嘲地笑出了聲:“哈哈……師父,你害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與至親不得相認……現在卻來問,何曾對不起我?”

左念一愣:“你說什——”

便是這一刻松懈,聞笛靈巧地擡起另只手卸掉他手腕,右手肘往後一推擊在左念胸口,立時逃脫他的桎梏,回身後方才要補一腳,又被抓住了腳踝!

聞笛突然露出個很邪氣的表情,他眯了眯眼,輕聲問:“師父,你到底是醒着還是入了魔?渡心丹已經渡不了你的心結了,是嗎?”

此言一出口,本已經清醒不少的左念忽地又被刺激得想起了深仇大恨,他一句話也沒說,雙手作爪,大吼一聲朝聞笛而去。

柳十七:“笛哥!”

兇險萬分的時候,他一嗓子喊得場中兩人都有轉瞬凝滞,左念扭過頭,眼中一閃而過了什麽複雜情緒,竟直接拎着聞笛的衣領把他推開,然後換了目标!

聞笛驚道:“你喊什麽!”

他連忙幾步掠上,一指正對左念後心,卻在還沒發力時被對方察覺,左念長袖一拍,輕巧避開聞笛尚且不夠純屬的折花手。聞笛驚駭之下往後翻出丈餘,再要救人也來不及了!他連忙喊道:“封師兄——”

不等他開口求助,封聽雲已經聞聲而動長劍出鞘,攔在左念面前。

他的北冥劍雖聽着如同極寒之地修煉的劍法,動辄亦剛柔并濟,本質卻仍是內質純陽功夫,與左念純陰的折花手一碰撞,兩邊俱是大吃一驚。

封聽雲心想:“當世四大高手果真名不虛傳,修為毀了一半還這般強勁!”

左念暗道:“這是什麽邪功?!”

但他幾近崩潰,任何擋在面前的人都不過是礙事的蝼蟻——左念袍袖一揮,染血的手掌拍向封聽雲右肩,對方長劍回護,傾身轉開輕巧地避過。

好俊的輕功!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的弟子?

左念眼中閃過一絲恍惚,厲聲道:“好劍法,好輕功!你這小子往後定将大有成就,若不想今日折損在西秀山,就速速收手,我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前輩,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封聽雲繃着臉,言語間卻有笑意,手上動作絲毫不亂,北冥劍法發揮到了極致。

二人你來我往間交換了百餘招,左念愈戰愈勇,封聽雲卻漸漸體力不支——雖說年輕人總是占了上風,但他不識變幻莫測的折花手,北冥劍在左念眼中不過幾下就能摸清的普通劍法,一式二式尚且可以招架,時間久了怎能是他的對手?

“敬酒不吃吃罰酒!”左念怒喝道,随即矮身點向封聽雲帶脈大穴,“讓開!”

封聽雲避閃不及,只覺整個人從腰部往下忽然一麻使不上勁,他疾走兩步又身體一軟,立時就要跌倒——旁邊有人扶了他一把,但要阻擋左念,仍是慢了一拍。

封聽雲禮數周全,朝宋敏兒道:“多謝。”

聞笛方才挨了一掌,此刻奔過來也只是徒勞,封聽雲幾近力竭,可左念還沒有半分衰退。至此庭芳苑中師徒反目,剩下一個柳十七。

左念咯咯地笑起,聲音猶如夜枭凄鳴,他在樹下稍一借力,撲向柳十七!

“柳眠聲,事不過三,我看你今日還能逃去哪裏!”

四周已無人相助,但柳十七哪能任人魚肉,他先是略一轉身,腳下踩着落無痕的步法,随即抽出了長刀。

那刀雖然斷得沒了鋒利的刀尖,仍能看出不俗的材質。左念一雙肉掌襲來,柳十七顧及舊情,調轉刀鋒以沒開刃的刀背與他硬碰硬地撞在一起,彼此霎時都後退了好幾步!

“柳眠聲,你從哪裏習來如此深厚的內功?”左念先感嘆,随後又扭曲了臉孔,眉梢一挑,“但折花手毫無破綻,你若不想死,便交出渡心丹!”

他神色轉瞬變化,像是一具軀體中住了兩個截然相反的人,此消彼長地搶着唇舌話語,亟待控制左念的整個心神——

入魔?

連內息都一并錯亂了!

柳十七搖搖頭:“……你已然無藥可醫。”

左念聞言後嗤笑一聲,不再同他多言,眼中的敵人從聞笛自行變成了柳十七,左掌右指,竟同時使出了“落英缤紛”和“孤芳自賞”兩招——

而柳十七在原地雙手握住刀柄,凝望他的路數,半步也沒再退了!

刀鋒順着指尖時,時間仿佛忽然停止。柳十七一側身,那刀鋒調轉,直取左念腰下三寸,對方不敢怠慢,立刻往後一翻,袖中幾點銀光閃過。

“叮!”

暗器擊打刀面的聲音震落了樹梢積雪,冰淩狠狠墜地,碎得四分五裂。

柳十七趁着空檔,不願再與他糾纏,連忙朝聞笛那邊輕聲而去。左念怎會放過,他目眦欲裂,手指猶如劍刃,猶如刀鋒,帶起了一股淩厲殺意。

長河刀向後一送,左念毫不猶豫地以空手去接,卻不曾傷及分毫!柳十七大駭之下,雙手使力壓下刀刃,左念卻順勢松了力道,柳十七下盤猛地不穩,被自己那股力氣帶得往旁邊一歪,而左念氣勢如虹的一掌倏忽殺到——

生生地打在了柳十七的後腰!

他幾步趔趄,弓身只覺喉頭一甜,想要嘔血卻嘔不出來,難耐無比時又聽見了衣袍卷過北風的聲音,連忙回身招架。

“叛出師門,你卻還好意思用春水刀法嗎?”左念冷笑一聲,“不給渡心丹,我反正是死路一條,不如拉你去陪葬,九泉之下終日折磨,倒也不失樂趣!”

柳十七眉心緊皺,反駁道:“我便不再用春水刀法!”

他在小蓬萊待了兩月有餘,強撐着修習六陽掌,本就導致經脈失調身體虛弱,挨了他勁道十足的一掌更是力不從心。他忍着一股氣,長刀使出了利劍之氣,由下到上斜斜倒刺,長河刀本是輕盈為主,如此一來,斷刃微微抖動,一時辨不出方向。

旁側的封聽雲護着宋敏兒,見了這一幕,不解地想:“并非六陽掌的化勢,他沒學過北冥劍,到底從哪裏……”

而聞笛更是驚駭:“這、這不是席藍玉的景明君子劍嗎!”

昔日在清談會角落裏偶然一瞥,折花手“疏影橫斜”對上景明劍“不孤有鄰”,旁人看了只會叫好,柳十七卻電光石火間記下了套路,此刻如法炮制出來……

但可惜只是驚鴻一閃。

左念神智雖不清醒,多年見識尚在,只愣了一瞬,當機立斷閃身躲開刀刃,右手卻做點穴狀撲向柳十七握刀的陽谷穴。

氣勁先行釘入,仿佛又是另一道“少陽符”,柳十七只覺寒氣入體,不得不舍棄長刀。他松手後來不及看清左念的意圖,那人又是一指,直逼柳十七膻中——

柳十七急速後退幾步,脊背撞上圍牆,頓時嘔出了一口黑血!

折花手立時殺到,兔起鹘落間左念身形一晃,仿佛分出殘影,叫人辨不清虛實,柳十七沒見過此種套路,一時捂着傷處難耐弓身。

不遠處聞笛忽道:“小心,是‘花開堪折’!”

處處殺招的折花手好歹還存着極美的軀殼,惟獨這一式最為辛辣,摒棄了一切姿态只為方寸之間取人性命。

左念騰身而起,點穴手向上變掌,于半空中取向百會穴,帶起罡風。而柳十七身後無路可退,此時他刀已脫手,倚牆而立,是真正的避無可避!

緊要關頭,反倒是撲面北風讓柳十七忽地清醒,折花手在他眼中霎時變得真切。胸腹間一團溫暖,柳十七靈光乍現,當下決定不躲了。

“着!”左念一聲暴喝,淩厲無匹的折花手宛如一把利劍刺向一尺外的少年。

而柳十七澄明的腦海中蕩過只來得及背下的六陽掌總綱,是彼時伊春秋淡然的話語:“任氣用力,漸失其真。用志不紛,乃凝于神。勢去意來,求察陰陽。”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柳十七忽地擡手作掌,踏出半步迎上折花手的陰寒氣勁,一掌拍出,浩然端方,直直地打在左念小腹氣海!

真氣磅礴凝固成了一股,如旭日從海上一躍而起,與此同時沖淡了那股陰寒——

剎那的局勢倒轉,分明應當是柳十七倒下,但倒退弓身的卻是左念!

那一掌打得他連退三丈,左念“哇”地嘔出一口鮮紅的血,單膝跪在地上,半晌竟都沒能起身,面如金紙,擡頭望向柳十七的方位,嘴唇毫無血色。

而柳十七用盡全力的一掌也讓自己幾乎被震得渾身發軟,他強撐着站穩,腳尖一踢方才落在地上的長河刀,銀光閃過,複又抓在手中。斷刃朝下紮進泥土,他就倚靠一把刀站直了身板,不言不語地看向左念。

他唇角還有一絲血跡,拿手背擦了,喉嚨裏嗆人的腥味揮之不去。

左念好不容易仰起頭又埋了下去,他用盡全力從地上爬了起來,指着柳十七,語氣沒了跋扈:“你……你不僅叛出師門,還……”

“另投他人門下。”柳十七忍住不适,心平氣和地替他補上了後半句,随即道,“但這不是天經地義嗎?難道我就活該在偌大江湖孤苦伶仃一輩子,再等着你把我撿回去?”

這話說得冷淡,卻猶如一把鋼刀再次傷了左念,他呵氣似的半晌才找回聲音:“枉我如此……”話到一半,心魔再度襲來,左念悶聲低哼,再擡起頭時眼中有血氣翻湧:“渡心丹,只要有了渡心丹,我能天下第一……柳眠聲!”

柳十七:“你莫要再動氣,否則真就——”

左念暴怒:“那人誤我!害我妻兒性命,害我傷及無辜!深仇大恨,我死不瞑目!天下第一……只有天下第一才能殺了他……”

衆人尚且愕然,都不知他怎麽突然說起這些時,左念口噴鮮血。虛弱到極點,他白衣都被血染透了,眉心豎着的血痕卻愈發明亮,不依不饒地再度起身,朝柳十七而去。

天地縮小成之狹窄一隅,心魔所困,目之所及,只有面前的少年人。左念有一刻迷茫,恍惚間錯覺見到了與他的初遇,他妻兒已死,柳十七沒了家人。

長安城,近黃昏。他從枯井裏抱出的孩子,跟在他身後一聲一聲地喊“師父”,卻在目睹他的大錯後毅然轉身離開……

他還未來得及品出自己對柳十七究竟是疼惜多,怨恨多,還是遺憾多,往事悉數化為了齑粉。

左念一聲輕吒,手間氣勁翻湧,似是回光返照。但這次還沒容他飛身而出,一柄細窄柳葉刀突然徑直穿透了他的右胸!

從胸口露出一點銀光,旋即就被鮮紅的血染得沒了亮澤。

左念僵硬地回過頭,好似至此都不肯相信趁他體虛入魔時下手的,竟是他十年來最信任的、也最給予厚望的弟子。

“聞笛……?”他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口鼻均淌下血痕,眼神卻漸漸清明了,“你為何……從始至終,你沒拿我當……恩師?”

身後的青年握住刀柄,眼中一片沉然,片刻後卻平淡地說起了一件在場衆人都很陌生的事:“你說那人害你妻兒性命,但你不也為了所謂仇恨,誤殺了旁人夫妻嗎?今日我背負弑師罪孽,不過是命中注定,無所謂他人如何看待!”

左念尚有一口氣在,聞言他眼珠瞪得越發大了,再也承受不住撕裂般的疼痛跪倒在地,膝蓋重重一磕,手卻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聞笛的腳踝。

饒是與他素昧平生如封聽雲,朝夕相處如宋敏兒,此刻聽出聞笛言下之意的隐情,都經不住徹底驚呆了!

“長安……長安……”左念輕身喚道。

“不錯,長安。”聞笛垂眸看他,并不踢開他握着自己腳踝的手,沒有握刀的手捂着傷處,“十五年……十六年前,你在長安殺了一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夫婦,以為他們是你的殺妻仇人,為了防止事情敗露,事後一把火燒了那房子。僅僅兩天後,你就知道自己鑄成大錯,是被別人當了殺人的刀!你連忙回去,卻只來得及……”

他說不下去一般淺淺地吸了口氣,眼眶微熱,看向滿臉都寫着不可置信的柳眠聲,在左念越發悔恨的表情裏,繼續道:

“卻只來得及……從後院枯井中救出他們的幼子,為了彌補,你把他帶回西秀山,發現這孩子天資聰穎,更加疼惜,悉心教導。”

柳十七扶着刀往後一個趔趄,被封聽雲撐住後腰,他聲音細小,喃喃道:“不可能,怎麽會呢……”

那日聞笛的話還響在耳畔,“你我異位而處,你待如何?”

他沒想到這并非只是一個簡單的設問!

“我……”左念快要喘不上氣了,他呼吸越發急促,目光也漸漸渙散,握住聞笛的手卻還沒放,“你……你不是那孩子……”

聞笛耐心地蹲下身子,掐着左念下巴逼迫他與自己平視:“我自然不是那孩子,但你怎麽會想到,那對夫妻還有一個養子。你上門尋仇之時他恰好去私塾先生那兒抄書,不在家中。等入夜回來,迎接他的只剩一片廢墟。”

左念:“……”

聞笛清了清嗓子,好把多年仇恨淤積的沙啞咳出去:“左掌門,師父——你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在那天去而複返,然後被藏在鄰居家的我看到了面目。我好不容易設法跟你回了西秀山……只要能替義父義母手刃仇人,冰天雪地跪半個月算什麽,被十二樓弟子輕慢算什麽,忍辱負重十四年又算得什麽!”

聽了這話,宋敏兒抱緊自己雙臂,她知道底細,猜也猜出這場恩怨了,這時情不自禁去看柳十七,見對方雙目通紅,神色崩潰。

師父是仇家,師哥是義兄,一切都是……精心算計,他身在局中從未看透過。

聞笛輕聲道:“你就快死了,作為你的逆徒,我此生不再使出任何一式春水刀法,也算對得起師徒一場,可好?”而左念已經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了,他的手指力道一點一點地放松,聞笛放開掐着他的手,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左念轟然臉孔朝下倒在地上,手指細微抽搐了一下,随後沒有了生氣。

“這下行了,咱們兩清。”

聞笛冷冷地說完,痛快抽出那把釘死了左念的柳葉刀,在自己衣襟下擺擦幹淨血痕,随手扔到了一邊。

忽然下起小雪,聞笛站在庭芳苑內,攤開雙手。經年練刀磨出來的薄繭沾了一點冰涼的雪片,旋即融化成水,像是一滴未落的淚。

被他丢棄了的、象征着十二樓輝煌的柳葉刀如同西秀山任何一個入門弟子的佩刀,上面镌刻着主人的姓氏,橫平豎直——

是一個“柳”。

作者有話要說:

哎 感覺沒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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