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香魂黯然(一)

未想手上卻覆上一層柔軟。

一片細膩柔軟握住他的指尖。

紫清神色一怔,卻莫名感到一種甜意。

無鏡仰臉笑道:“香菱,你是怎麽死的你知道麽?”

香菱想了片刻,純淨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迷茫。捂住腦袋有些痛苦。

“我忘了,為什麽我都忘了。我只記得我叫香菱。”

“那你知道你為什麽在這裏麽?”

無鏡再問她。

香菱怔愣了片刻,驚喜道:“我想起來了,我在等人,等我的意中人。”

“噢,你的意中人是誰?”

無鏡看不遠處有塊大石頭,便掀起衣擺坐了下來。

紫清負劍站着,指尖仿佛還殘留着她的溫度。

他剛才欲除掉這女鬼卻被阻止,瞥到她腳踝上幽藍的珠鏈,又感到莫名的沮喪。

香菱看這陌生的女人不怕她,反倒想跟她暢聊一番。寂寞了許久終于能有人願意和她說話,神色頗為愉悅。

腳尖一點便從樹上躍下。

輕飄飄落在無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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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中人叫王生..”

無鏡一副頗感興趣,托着下巴表示洗耳恭聽。

香菱與王生本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兩家世代交好。

可在香菱十歲那年家中敗落,王家念着多年的情誼便将香菱接回府中,作為養女撫養成人。

王生與香菱二人也是情投意合。

就等待着王生到年齡後迎娶香菱。

可是王父卻不同意,就因為門當戶對這個觀念,硬生生将他二人拆散。

王生與香菱無可奈何便偷偷決定三更時在府邸後的樹林裏一起私奔。

當夜,月挂梢頭。

月色也如今夜這般皎潔。

香菱一人攜着行李,在樹林裏等待着張生。

可是到了五更天的時候也未能等到。

香菱的心漸漸被這夜色冰涼徹骨。

可是又想到王生向她保證他一定會帶她遠走高飛,香菱決定繼續等下去。

終于在那片樹林的盡頭,她聽到了幾聲腳步聲。

可這腳步聲卻不似她熟悉的那般。

從濃密的林霧中一副陌生的面容漸漸顯露出來。

香菱的行李從手中掉落。

“你是誰?王生呢?”

“小娘子,深更半夜一人在此,不如哥哥來陪陪你啊。”

看這男子定是那種好色之徒,香菱寧死不屈一頭撞在樹上便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她發現自己已然成了一抹孤魂,除了日日在這片林子裏飄蕩便是無盡的等待。她相信王生一定不會負了她。總有一天王生回來這裏與她相聚。

“所以,你便在這裏等了多少年?”

無鏡揚眉。

香菱搖頭。“春夏秋冬,日出日落。無數個日子我早已數不清了。”

“你現在還覺得王生會來麽?”

“為什麽不會?他答應過我的一定不會負了我。”香菱神色認真,對此絲毫不動搖。

“你為何不自己去找他?偏偏要在這裏等他。”

無鏡問她。

香菱黯然,她何嘗不想去找王生。

“我走不出這林子,每每有人路過總會被我吓到。久而久之便沒有人願意來這裏了。”

“既然王生一次也未來找過你,定是負了你。這樣的男子等他何用。”

無鏡撇嘴。

“他不會負我!”

香菱身後倏然冒出一股煞氣,鬼手瞬間朝無鏡的脖子抓去。

無鏡快速閃開。這香菱怨氣破重早已化為厲鬼,如今也不好對付。

“如今王生還在世上,我可助你去找他。”

香菱頓住,飄到無鏡面前狐疑道:“當真?”

無鏡唇角勾起:“不過我也定不會白白幫你。”

于是無鏡便答應香菱,用她的一縷魂魄來交換一把傘,又将香菱附身在這把傘上。

第二日天亮無鏡便将這把傘放在了王生的府邸內,順便與方璟钰二人回合。

“你可不知那徐長生鬧了多大的動靜。”

方璟钰倒是頗為埋怨。

無鏡挑眉。

“蒲七七死後,徐長生回歸仙體,若不是我攔着,早早就去閻王殿裏鬧騰了。”

“看來這徐長生倒也是個癡情種子。”

無鏡感概。

原本她便讓狐貍與伏壽來把徐長生葬了了結此事,不想還會鬧出這出動靜。

“最後他去哪了?”

“我跟他講,這命理自會有定數。遲早他們會再次相遇。然後徐長生就離開了。至于去哪了,我也不太清楚。”

伏壽看到紫清負劍而立,一身清朗正氣,只是他的身體有意無意都偏向無鏡。

不禁垂下了眸,神思翻湧。

無鏡與方璟钰邊走邊聊,又把這香菱的事悉數告知。

徐徐的小風吹着,倒是惬意無比。

撲哧一聲,方璟钰笑道:“你能做出這種事來,就不怕王府鬧鬼?”

無鏡一翻白眼:“這我可管不着。正所謂出來混的遲早要還的。”

“真有你的。”方璟钰不禁唏噓。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小鎮上便張榜尋求可驅鬼的道士,成者百金相報。

人們紛紛圍了上去,議論紛紛。

茶棚下,幾人坐在一方木桌上飲茶。

方璟钰搖着扇子笑道:“你看你做的好事,前幾日我便聽說了王府的老爺子剛過完八十大壽,這幾日府裏便鬧起鬼來。”

無鏡飲下這口茶:“那老爺子是不是叫王生?”

“正是。”伏壽疑惑無鏡怎麽知道。

“原來這老爺子便是這負心人。”無鏡眯眼一笑。

又接着說:“算來這女鬼已是在那片林子裏等了有六十餘個年頭。”

紫清飲茶的手微微一頓。

無鏡仰天喃喃道:“世間最為絕望的事無非就是這漫長無盡頭的等待了。若說地獄若有這種刑罰,想來也是十分恐怖。”

紫清不禁多看了無鏡一眼。

無鏡回視一笑:“棒槌,看來你對此也頗有感慨吧。”

紫清收回視線,神色飄然。

他活了數千年,仿佛也是這般無盡的等待,漫長而絕望。在一個地方絕不能待的長久否則就會被視為怪物,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生而為人,卻不能像人那般活着。

想來也是十分可笑。

“怎麽感覺氣氛有點怪怪的,走!”無鏡起身。

“去哪?”方璟钰揚眉。

“揭榜賺錢!”

方璟钰不禁失笑。

若論這六界狡猾之最,也只能說這塊鏡子了。

無鏡一行人來到王府府邸前,還未敲門便看到一道袍男子神色驚慌推門而逃,形容可謂狼狽不已。

“這位道兄,且慢。”

長臉道士頓時,驚疑看了眼無鏡。

“姑娘是喚我?”

“正是正是。”無鏡眯眼一笑。

長臉道士上下打量了一番無鏡,眼底滑過一抹驚豔。

“姑娘有何事?”

“看道長這身打扮是看了榜來這裏收鬼的吧,敢問戰果如何?”

無鏡笑得人畜無害。

長臉道士扶了扶帽子,倒是鎮靜了些。

“此鬼乃千年厲鬼,怨氣頗重。我也是拼盡全力才跟她打個平手。一般的道士可是收服不了的。”

方璟钰暗笑,這道士本事不大,瞎扯倒是有這麽一套。

無鏡一臉驚慌:“那今後這邪物再出來作孽可該如何是好啊?”

“這妖物已被我大傷,一時半會做不了妖。”

這話剛一落便聽到府邸內傳來尖叫聲。

“鬼啊!啊!”

“老爺!這桌子又動了!”

随後傳來些腳步聲,門又被推開。

一堆陰陽八卦做法用的東西一股腦被丢出來。

一小童掐着腰,怒氣沖沖罵道:“你這神棍,就是來騙我家錢財的,快滾!”

長臉道士面色羞愧,急忙收拾好東西便狼狽離開了。

無鏡掩下笑意,一臉正色對那小童道:“小孩,我們是專門來驅鬼的。”

那小童狐疑,打量了他們四人一番。臉上明顯寫着不相信。

無鏡一副深不可測道:“這鬼啊,偏偏還與你家老太爺頗有淵源。或許還和六十年前的一段往事相關。你若不信去通報下。再來回話如何?”

小童見她說的有模有樣的,态度也恭敬了些。

“諸位在此等候片刻,待我通報我家老太爺再來回複諸位。”

“好說好說。”

無鏡擺手。

紫清望着府內,一股淩厲的煞氣似乎圍繞着這府邸的上空。

不過不出片刻,那小童便又出來。

恭恭敬敬地,絲毫不敢怠慢:“諸位,我家老爺有請正廳相見。”

無鏡眉眼一彎,朝着身後使了個眼神。

紫清向冷峻地眉眼微微溶出了些暖意。

伏壽将紫清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內,不禁咬唇。

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原來他只會對無鏡露出這樣的神色。

方璟钰失笑,搖着扇子洋洋灑灑走進去。

正廳內設施華貴,看來這王家也是個有錢的主。

看這裝飾的青瓷花瓶,少說也得有上些年頭。

前方輪椅上坐着一名年過花甲的老人。

白發蒼蒼,臉上堆着一層褶子,眼袋深深下垂。

他見到無鏡等人,眸色微動。

“高人請上座。”

無鏡一揮手:“談不上高人,不過是一路人罷了。”

不動聲色打量着面前的老人,她估計這老人便是王生了。若不是聽了那女鬼的故事,她還能對這面容和藹的老先生生出些好感。

“來人,上茶。”

王生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

紫清進來便注意到在王生身後的那抹白色的身影。

伏壽見紫清盯着一個方向看,便好奇低聲問道:“你為何一直盯着王老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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