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身後的章亦追了上來,鐘曉跑了幾步又停下來,他讨厭這種條件反射。他回頭轉身,重新扶起推車。
章亦停在了他面前,兩人面對面。
章亦頭發長了,精英範的黑西服黑皮鞋和這條街格格不入。鐘曉撇撇嘴:“你好。”
章亦的目光黏在了鐘曉身上,少年的輪廓正在褪去,依稀有了男人的雛形。他長大了。
“好久不見。”章亦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聲音。
鐘曉撓頭,心想半年不見算好久不見嗎?
章亦看着他身上沾着面粉的廚師服,找着話題:“你在這裏工作?”
鐘曉只點頭。
“挺好的。”鐘曉不說話,章亦就不知道該說什麽。
鐘曉依舊只是點頭,還時不時地偏頭朝店裏望。
排隊買面包的隊伍好不容易短了一點,又來了一群學生模樣的姑娘,叽叽喳喳地排在了隊末。鐘明婳在隊伍中央,正旁若無人地玩自拍。
“你換手機號了?”
“店裏有點忙!”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章亦先退讓:“你先忙!”
鐘曉跳過了他的問題,推着面粉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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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亦看着他略顯單薄的背影,一時沒忍住:“鐘曉——”就這樣大聲地喊了出來,排隊的姑娘紛紛回頭看,其中包括鐘明婳。
鐘曉回頭,心想為什麽他總是沒完沒了。
“明成很想你。”章亦又說謊了。
鐘曉聳肩一笑:“哦,他怎麽不來看我?”
章亦聽出了他的嘲諷,淡淡的,很純粹的嘲諷。他看着鐘曉,表面上無動于衷,內心已經被洶湧而來的潮水淹沒。
鐘曉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章亦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店裏。
鐘明婳退出隊伍,走到他身旁。
“小舅舅,我突然不想吃這家店的面包了。”鐘明婳抓着他的手撒嬌。
章亦心不在焉地問了句“為什麽”。
鐘明婳氣哼哼的:“誰要吃他做的面包啊,我怕不幹淨!”
章亦心裏微沉,甩開鐘明婳的手,冷眼看着她。
他的怒氣來的有點快,鐘明婳被他看得害怕:“小舅舅,你怎麽了?”
章亦死死盯着鐘明婳的臉,她今年剛十六。她和她的雙胞胎哥哥鐘明清童年時期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章家,和鐘曉交集很少。
如果鐘曉不姓鐘,只是面包裏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店員,她應該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鐘曉怎麽你了,你要這樣恨他?”章亦問出了當年他的疑惑。
何娜到底有什麽錯,姐姐章艾你要那樣恨她。
鐘建陽認識何娜比認識章艾早,老管家說,在鐘章兩家準備聯姻之前,鐘建陽就已經把何娜帶回家過了。只是沒有聲張。
鐘家老爺不讓,鐘建陽也不想。老管家看得最清楚,他說何娜不過是鐘建陽的一把槍,用來和鐘家老爺宣戰的槍。他用何娜的存在向鐘家人宣告,他不是一定非得屈服鐘家老爺。他又用和章艾的結合告訴所有人,他為鐘家的付出和犧牲。
鐘家老爺不把鐘家給他都不行。商人的算計,連自己的感情都是一盤棋。
“鐘家人都是狼,不是狼的做不了鐘家人。”老管家是這麽說的。
狼群争鬥,必然犧牲羊。何娜是羊,鐘曉是羊。章艾是僞裝成羊的狼。
羊有什麽錯呢?羊最大的錯,不是愛上狼,而是想要依靠狼。章亦特意查過,何娜在孤兒院長大,從小飽受折磨,一身病痛。她答應跟着鐘建陽,不是為了愛情,而是鐘建陽答應給她治病。
她想過好好活下去的。可最終還是沒能堅持下去。
狼窩裏的羊,想要好好活着,唯一的出路只有逃出去。
鐘曉逃出去了,章亦被困住了。
“鐘曉打過你還是罵過你,他是殺過人還是放過火,你要這樣恨他?”章亦抓着鐘明婳的手腕,再次質問她。
鐘明婳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章亦,委屈地都要哭了。
章亦看着她無辜的委屈的臉,燃燒的怒火燒灼着他的理智,讓他咄咄逼問:“你說啊!”
鐘明婳終于被吓得“哇”的哭出聲。
“還不是因為你們,還不是因為你們!”鐘明婳甩開他的手,委屈地大哭:“爸爸不喜歡他,媽媽說讨厭他,你不也讨厭他嗎?憑什麽我不能讨厭他,我就不能恨他!”
章亦從頭寒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