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到住處,時雨便覺着不對,百靈雖到廚房做事,可仍舊同她住着一間屋子,見了她進門,只是冷笑一聲背過身去,時雨四下看一眼不見差池,忽地想到什麽,急急地走到床鋪邊上去,掀開被褥,皺着眉旋即轉回身來盯着她,厲聲問:“百靈,我的東西呢?”

百靈哼笑一聲,道:“你的東西,自個兒不看好了,怎麽來找我要?”

時雨冷冷地道:“你事事争先,我不屑與你相争,今日你被分去柴房,本是規矩不夠,倘或你我再起争執,姑姑忙碌,無暇分辨,不過各打四十大板,我也就罷了,你卻興許這輩子只做個燒火丫鬟了,這豈非對不起你那遠大的志向?”

百靈好強,聽見燒火丫鬟四字面皮漲起來,猛地一拍桌子,“時雨,你這是在威脅我?誰瞧見我拿了你的東西了?做人說話要講證據!”

時雨一把扶住桌上将将傾倒的茶壺,“砰”一聲把東西放穩當了,眼見着她肩膀微微一抖,知道她心裏到底還是害怕,伸出一只手去,“把東西還我,今日之事我就當作沒有發生。”

百靈被她逼視,呼吸滞了滞,忽地像是找到了什麽底氣一般,大聲說:“那穗子分明是給男子用的紋飾,好你個時雨,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勾三搭四,東西我不會給你的,我已經給了謝姑姑了!”

“什麽勾三搭四,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有人給我潑污水。”時雨啼笑皆非,又擡起眼睛來直視她,似笑非笑地道,“倒是你……”

“我什麽?”百靈觸碰上她的眼神,仿佛被灼燒了一般收回了視線,可又不想服輸,便強撐着嘴硬,不像只百靈鳥,倒像只被吓壞的灰撲撲的麻雀。

時雨淡淡地道:“你成日想勾搭少爺,我挺想看看謝姑姑知道之後的反應呢。”

她的目光落到百靈半露出來的胸脯上,像是覺得傷眼,皺了皺眉移開視線。百靈又驚又氣,又看見時雨的鄙夷的神色,頓時便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時雨身子瘦弱,自然不比豐腴的百靈有力氣,被她一推,不由向後倒退了幾步,後腰撞在了桌上。百靈見她吃痛皺眉,冷笑一聲,得意洋洋地道:“你這沒爹生沒娘養的小騷蹄子就是欠了教訓!”

時雨擡起頭,猛地給了她一巴掌。

百靈捂着臉被打懵了,還不等她再說出什麽難聽的話,時雨便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與此同時,狠狠在她膝彎一踹,拽着她的頭發讓她跪了下來,臉正對着桌腳撞上去。百靈瘋狂尖叫掙紮起來,時雨力氣不夠,幾次被她掙脫,臉上也被撓了幾道口子,卻始終不曾松手,壓着她跪在自己的面前。

百靈的臉被打了一巴掌,又在桌腳撞了幾下,已經不會說話了,只是用仇恨的目光回頭看着她。

時雨頂着她的膝蓋強迫她跪着,冷聲道:“道歉。”

百靈還要掙紮,可她為了誘惑喬停雲,原本就穿的少,胸口的布料也頗有些緊,幾番掙紮下來,居然“哧”一聲,從胸前裂了開來。她又羞又憤,用手捂住胸口,惡狠狠地道:“你就是個狗娘養的下三濫萬人騎的爛貨!”

時雨拽着她長發的手更緊了一點,她垂眸道:“你要是不介意給別人看,我也不介意拖着你走一圈。”

百靈大驚!那她以後還怎麽見少爺!

時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百靈在她的注視下一點一點地低下頭,最後說:“對不起。”

這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時雨道:“太輕了。”

“對!不!起!”百靈幾乎咬牙切齒起來。

時雨冷笑一聲,随後便站起身來,預備去謝姑姑處拿回東西,卻忽地回頭看她一眼,“百靈,再有下次,你用哪只手碰的,我便要你用哪只手來還。”

她放完狠話,神清氣爽地走出屋子,眼前忽然垂下一只繡着銀線的袖子,再是緩緩放下來的骨節分明的一只手,那紅色的絡子纏在他指尖,幾乎掃上了她的眉毛。

對方微微笑道:“那若是我碰了,這可怎麽好。”

時雨鎮定地後退一步,卻險些被門框絆了腳,那纏着紅色的白皙手指伸過來,輕而易舉地拎住了她的領口,把人拎到了一邊,恰恰避開了裏頭的人能看見的角度。

時雨一站定了就想去搶,喬停雲仗着身高優勢伸長了手臂,氣定神閑地俯視着她,“豆芽,你到底是什麽人,居然會打聽傅獻材?”

時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臉上沒了一開始的桀骜,也沒有在書房裏頭的低眉順眼,而是微微眯着眼睛。她因為用力過猛,指甲蓋都被生生掀開了一半,瞧着血淋淋的,愈發襯得那張臉雪白,而看人是雙眸幽深,仿佛一匹伺機撲咬的狼。

喬停雲莞爾,“你把玉佩當了,卻留下這絡子,想必還是想着要找人的,你不妨告訴我為什麽,若有幫得上忙的,看在咱們主仆一場……”

時雨打斷他道:“少爺,咱們主仆,還沒有過兩天呢。”

“可我對你說的那人,可是久仰大名了,”喬停雲慢慢地道,“你若是自己要打探出他的消息,只怕太難太難,如今只要……同我說出你找他的緣由,我就告訴你他現在何處。”

他壓低了嗓音說話,外頭天黑了,只有遠處的樹上挂着搖搖晃晃的幾盞紅燈籠印出些紅光過來,誰的臉都在這暖光下顯得喜氣洋洋,可時雨覺得自己的心早就涼透了,這世上她信的人本來就不多,眼前的喬停雲顯見不是其中之一。

“少爺原來這樣關懷我,”她仰着臉兒微微地笑,“如今不說,豈不是顯得我不識趣。”

喬停雲被那“關懷”二字激得一皺眉,就聽見女孩子軟軟地道:“我家鄉遭災,那位傅大人早年不曾發跡時,受我外祖父母救濟,與我父母相識一場,我如今淪落至此地步,才想起來這號人物,自然要上前去,訛些錢來謀生。那玉佩本是信物,可我急着抓藥給姐姐治病,只好當了,卻留了這絡子,也不算全無對證。”

她瞳孔清澈,倒映着遠處的紅燈籠,就如同夜間的秦淮河一樣柔美,可嘴裏吐出來的,盡是些不實之詞。

喬停雲不過一哂,收了手回身便走。時雨氣急,在後頭道:“把東西還我!”

喬停雲道:“你甚時要說真話了,我自會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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