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送走時雨之後,喬停雲回到府上,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喬停歌的麻煩。
喬停歌拿扇子擋住臉,崩潰道:“你自己沒能留住時雨就來找我麻煩!哥!”
喬停雲冷笑道:“我看大伯娘許是管不到你了,連青樓都敢去,下一回是不是要闖進皇宮?”
對方哼哼唧唧,又找借口說:“小舅舅帶我去的。”
“那是我的小舅舅,不是你的小舅舅,”喬停雲拿扇子敲她的頭,“你要再這樣沒大沒小,沒半點兒分寸,我就和伯娘說,把你送到學館裏頭去。”
喬停歌半點兒不像個喬家人,一個大姑娘家,對詩詞歌賦并不感興趣,琴棋書畫也都學得寥寥,對于話本子、逛街反倒有用不完的精力,讓她去上學堂,約莫能磨一磨她的性子。
她的眼睛睜大了一點點,“哦,你好狠的心喲,把時雨送到英國公府上那個老虔婆手裏就算了,連親妹妹都不放過。”
喬停雲臉上笑意淡了淡。
“你明明就不舍得,”喬停歌絮絮叨叨地說,“大寶哥哥,喜歡就去搶回來嘛,不要娘們兮兮的,你堂堂喬家長子,學富五車,儀表堂堂,盤正條順……”
喬停雲嗆了一下。
“你不要管,”他淡淡說,“她有她的打算,我有我的打算。傅嘉木動不得,她到英國公府上,倒是或許會有轉機。”
“那你就看不到她了哦。”
他微微笑,慈愛地瞧着她說:“我想見她就見她,你卻別想再見小舅舅。”
別說喬家滿門上下,就算連葉靜安本人都不一定知道,倒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最先發現端倪。
為了增加說服力,他補充了道:“不然,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
傅嘉木沒能在府上待幾天好好陪陪他新撿回來的便宜女兒,皇帝便讓他出京平叛去了。
這些年頭,大的小的叛亂多如牛毛,今天是一個跳大神的并幾個落第秀才建的聖母白蓮教,明天就是村頭的莊稼老漢白日做夢自封王侯,還不辭萬裏給京中送信要和皇帝談一談封地事項,信還沒有送出村口就被縣令帶着五十衙役捉了……總之,鬧着玩的比正經起義的要多多了。
這些村婦農夫自然沒法搞出大事情來,和傅嘉木昔日平的那幾場叛亂相比也沒法看,皇帝偏偏樂得使喚他。
有人道是英國公聖眷深厚,也有人想的卻是,這些事情分明只為了把這尊煞神請出京城,皇帝他,多少有些忌憚這權勢滔天的英國公府了。
畢竟先帝在世,兵權分散,朝堂上一切都是皇帝說了算,雖然有個把弄權的首輔,也沒有搞出什麽滔天禍事來。這一朝的兵權本也分散,皇城禁衛軍被他信任的臣子拿在手上,外頭有葉靜宸為他沖鋒殺敵,還有傅嘉木這一後起之秀能與葉家抗衡,三足鼎立,維持着叫人安心的平衡。直到百濟城一站,傅嘉木不聲不響地把葉靜宸給薅了,連帶着這一塊大餅他吃了大半,留下殘羹冷炙叫剩下的人平分,京中勢力重新洗牌,皇城禁衛軍被交予了葉家僅存的葉靜安,而傅嘉木卻扶搖直上,成為了京中氣焰嚣張無能能出其左右的英國公,領兵部尚書銜。
傅嘉木摸不準皇帝的意思,雖然知道只是小小叛亂,卻也領兵出京,走前吩咐兵部諸人,倘或他不在時葉靜安來上門挑釁,不可直面,容後再議。
再一個要操心的,還是時雨。
“老太太之處,晨昏定省,你倘或覺着辛苦,便無需再去,後宅之事問老太太或者程姨娘都可,倘或與其中一方争執,便找另一方調停,實在擺不平事可以叫暗衛給我送信……”許是傅家沒有女主人的緣故,這些日子傅嘉木對她很是關懷,頗有幾分當爹又當媽的模樣。
時雨本來窩在窗下,本來伸直了十根手指頭,正在晾幹丫鬟們給她塗好的鳳仙花汁液,聽他這麽說,心裏想的卻是先頭薛婉然身邊他撥的那一批人。傅嘉木問出了刺殺真相後,便懊悔不已,面上雖然不曾顯露,卻又精心給她挑了十個暗衛來,“他們任你差遣,從此只效忠于你,你亦不必擔憂他們會将你的事情彙報與我。”
時雨道:“旁的幾個就算了,蘇子葉你應當帶走去,在外頭受個傷什麽的,有他也方便呀。”
傅嘉木看着女孩兒柔白細嫩的手指,不知怎麽的,被她懶洋洋貓兒一般的語調撩撥得心癢,聞言只是笑:“随行自有軍醫在,不必擔憂。”
說罷頓了頓,看着她。
時雨原本盤算着他一走就要和喬停雲去碰頭,這會兒半天不見他動,疑惑地擡起腦袋。傅嘉木眯起眼道:“你沒話要說了?”
時雨愣了愣,很是真心實意地說了句:“一路平安。回來給我帶一串糖葫蘆呗?”
傅嘉木:“……”
他帶着不那麽滿意的神情走了。
時雨只等他一走,就一躍而起,把十個手指頭上的布料層層拆開,一邊喚人道:“我要午睡,你們不許打擾我。”
可還沒能逃離傅家呢,老太太那邊來人了,說是請她過去一趟。時雨知道傅老太太不甚喜歡自己,她應當更喜歡以前的薛婉然那樣恭恭敬敬,溫柔和順的“孫女”,不過好在兩人平日也碰不見,勉強維持着相安無事。
可是傅老太太可不覺得這是相安無事。
時雨性子孤傲,且不喜規矩,老太太存了三分私心派過來教她規矩的管教嬷嬷,被她一個不落退了回去。程姨娘從中說和,不知道廢了多大的口舌才讓老太太不找她的麻煩。可老人一般都固執,如小孩子一般,你越是不讓她碰的人,她越是要動手殺殺威風。
原先還顧忌傅嘉木幾分,如今傅嘉木也出京去了,可不正好。
時雨原想換一身簡裝出門,如今卻是不能夠了,只好叫來丫鬟們為自己梳洗。她知道老人忌諱素淡,可重孝在身,無可奈何,便棄了一身白,擇了鵝黃绫棉裙,發間插了一支幽幽的藍寶,算是盛裝。
等她到老太太的院子裏的時候,老太太已經睡着了。程姨娘等在外頭,一見她來,就道:“姑娘,老太太脾氣不好,你多擔待着些。”言下之意便是老太太确實是有意要找她的麻煩。
時雨原先的打算被迫打消,又聽她這麽一句,頓時想要掉頭就走。程姨娘嘆一口氣,只得勸道:“姑娘,國公爺如今剛走,姑娘還是莫要這麽快鬧起來。”
傅嘉木去的時日不會太長,可哪怕僅僅是數十日他不在,老太太若真想要磨搓時雨,何時何地不能找到機會?硬碰硬,吃虧的只會是時雨自己。
程姨娘見她壓抑了面上的不耐煩,知道她聽進去了,便拍拍她的手,又提醒道:“老太太醒來要吃藥,不必你喂,只喝罷拈一枚蜜餞給她。”
時雨謝了她的好意,程姨娘躊躇片刻,忽地柔聲說:“姑娘是喬家二少爺送到老爺面前的?”
時雨要掀簾子的手在半空中一頓,側身望向她,程姨娘生得芙蓉面柳葉眉,只是常年病着,溫順的神情,比起流霞那樣模樣相似的,還要更肖時問萍半分。
她煩躁地心想:她問這話什麽意思?傅嘉木到底是幾個意思?弄一堆和娘相似的女人,他不覺得瘆得慌?
她冷冷注視了程姨娘片刻,才道:“我與他,并無幹系。”
當然沒關系,送她到傅嘉木面前的是喬停雲啊。